第46章 【四十六】
一行人梳理整合了手上所掌握的信息,首先便將目標鎖定在了歲者級別的人物內。
而在寰塔內所有的歲者中,有資格翻閱圖書館頂層藏書閣內禁術目錄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然而這一圈篩選下來,發現符合身高條件的人,竟然是一個都沒有。
許睿仔細看著白板上留下的總結性信息,摩挲著下巴,提出了一個想法:“你們有沒有想過,有可能這人的職位還沒有到那么高,亦或是根本就不在寰塔的辰侍編制內?又或者,身高就是造假的?”
辛卯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補上一句:“也有可能這位仁兄既不在編制內或是較低職介的辰侍,身高也造了假。”
江云邈沉吟了一會兒,略帶猶豫地提出質疑:“身份職位這一點我還挺贊同的,但是身高造假這個事兒……是不是有點太玄乎了?”
方以寒倒是搖搖頭,肯定了許睿和辛卯的想法:“不。他既然能使用致幻類的禁術,那在自己真實的身高、外貌上,都使了障眼法,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既不是正式登記在冊的歲者,又能夠使用歲者才有可能習得的禁術……那不是很可怕。”霍思慎放在桌面上的雙手不安地糾結在了一起。
她一想到這樣一個人,此時此刻就藏在清溪鎮的某一處角落,而他和方家的家主雖不能互相信任,但依舊是盟友,就覺得一陣膽寒。
辛卯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輕聲說道:“好了,事情真相還沒理順,我們都先不要自己嚇自己。”
“時間也不早了,”江云邈作為隊長也發話了,“大家都去休息吧,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有什么突發狀況要解決,先睡一覺再說。”說完,他看了眼許睿,差點和她對上眼神的時候,又把視線挪到了方遙身上補充道:“再者說,咱們隊里的病患幾個小時前剛痊愈,還得多休整休整不是?”
當晚,霍思慎提出許睿和辛卯才出了任務,晚上再顧著方遙怕是精力得不夠,于是讓她倆住一間,自己和方遙睡一屋。
放在平時,許睿肯定會多叮囑一句,讓她半夜如果有什么事要幫忙,就去她們屋子里叫人。然而今天卻是反常得一句話也沒多說。
方遙正在房間里洗漱,完全不知道門外發生了什么。霍思慎和辛卯還站在門外,看著許睿應了一句“好”,又拜托了霍思慎照顧好方遙后,轉身就拐進了分配好的臥室里,兩人對視一眼,都知道對方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于是霍思慎輕聲對辛卯說:“她前面和江少出去……發生什么了?”
辛卯搖搖頭,也低聲道:“不太清楚。但是我猜,可能是看到那個大叔親手被懷隱滅口的場景,到現在還有些緩不過來吧。”
聽了這話,霍思慎無奈抿嘴:“這沖擊力確實挺大的。白天還活生生的一個人,到了晚上就沒了,還是在她面前被人殺了。”
“是啊。”辛卯嘆了口氣,屋里的方遙已經在喊著問“今晚誰跟我睡一間啊”。她于是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十一點了,你也進去洗漱一下早點睡吧,這次呆在清溪鎮,恐怕得是個持久戰,方遙身體又剛好,許睿那邊我會多留意的,你不用擔心。”
霍思慎轉頭應了方遙一聲,隨后和辛卯說:“行。你也早點休息,有什么事就來敲門。遙兒晚上睡得死,手腳輕一點不會吵醒她的。”
這后半句說得揶揄,不僅她說出口的人在笑,就連聽著的辛卯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辛卯說了句“沒問題”,便和霍思慎道了晚安,隨后又在她和方遙的臥室門外探了頭進去,跟里面那位也說了晚安,這才回了自己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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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一聲,是利刃刺破皮膚,在血肉下攪動的、令人牙酸的聲響。
中年男子的喜悅表情凝滯在臉上。許睿看到,原先在他衣裳的胸前只是一個鮮紅的點,漸漸地,那鮮紅色洇染開去,如同盛開在彼岸的曼珠沙華,猩紅得刺目。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伸出的手無論向前多遠,都夠不到那雙被驚恐充斥的眼睛。
男子最終倒在了血泊里,而身后的黑衣人,手里還舉著鮮血淋漓的匕首。
下一秒,對方朝著許睿沖了過來,她猛地朝后躲,頭頂卻是狠狠一疼,咚地一聲,像是被人掄了當頭一棒,痛得她齜牙咧嘴,僵硬地蜷起身子抱住頭。
她哀吟一聲,緩緩睜開眼,被這突如其來的疼痛席卷得腦袋發懵,愣怔地抬頭看了一眼,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原來此時此刻,自己是躺在床上,而剛剛那一下是因為她一直往上頂,撞到了床頭。
雖然剛才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但這一記可是結結實實。
許睿到現在還覺得頭皮疼得發麻,腦袋也有些嗡嗡的。
這一聲撞得著實有些響,和她睡一個屋的辛卯也被這一撞嚇醒了。
辛卯還以為是有人捶門,躺在被窩里,整個人一抖,聽見身后傳來許睿的哀嚎,這才疑惑地翻身。
借著透過窗簾照進屋子里昏暗的光線,辛卯看見她動作遲緩地揉著頭頂,簡直是哭笑不得。
“做噩夢了?”辛卯問了一句,坐起身,“你這一頭槌動靜不小,挺痛的吧。”
許睿一手撐起身子,另一手還在揉著腦袋,嘴里咝咝倒抽著涼氣:“何止挺痛……是痛死了。”
辛卯覺得這樣不太好,還是感覺挺好笑,于是語氣聽著似笑非笑,有時帶著笑意,有幾個字好像又收了回去:“我去給你找找有沒有冰袋,別明天頭頂個大包出去。”
許睿咧著嘴,哦了一聲,又跟辛卯說了聲謝謝。
辛卯套上外褲又披了件外套,坐在床邊套上拖鞋說:“小事,客氣。”
見辛卯出去,許睿在床上待了半分鐘,決定還是出去坐會兒,于是也下了床,直奔廚房。
她一進門,辛卯便已經兩手交替地拿著一小包冰袋起身,正在合上冰箱門,看見她還很驚訝地問:“你怎么出來了?”
許睿“嗯”了一聲,也沒多說,倒是辛卯四處看了看說:“你等等啊,我去給你找塊毛巾。”
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邊,許睿歪著腦袋,托著辛卯替她用毛巾包好的冰袋敷著頭頂,嘴里還不時倒抽氣。
辛卯一手撐在桌上托著腮,因為是半夜,除了外面營地里值夜班的守衛和醫護人員,所有人都睡了,她于是問得很輕:“做噩夢,是因為親眼目睹了那個大叔的死亡?”
許睿從手臂底下抬眸看她一眼,遲疑了一下,隨后才聲若蚊吶地“嗯”了一下。
辛卯沉吟了一會兒,然后問:“現在睡還睡得著嗎?”
她嘆了口氣,很是無奈:“……睡不著。剛剛做夢都是那大叔在我面前被捅刀的畫面,我能預見到,要是我現在躺回去,怕是一閉上眼就都是血腥場面。”
聞言,辛卯站起身,拉了拉許睿的手腕說:“那就不睡了,出去轉轉。”
深秋快入冬的夜晚,冷風已經漸漸有了嚴冬時節的刺骨意味,許睿和辛卯走在一排排金屬板搭起的高科技帳篷中間,都被吹得縮起脖子裹緊了外套。
頭發也亂糟糟地朝臉上糊,剛把頭發絲從眼前撥開,狂風又呼嘯著往面上招呼,發梢再次掃過眼角,扎得兩人睜不開眼。
“我天……這里的冬天這么冷的嗎?”辛卯的聲線被大風劈得亂抖,兩條手臂幾乎在身前纏成了麻花,和許睿一路小跑著躲到了一個帳篷邊,正巧將刮來的風給擋住。
許睿站定后,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倒抽了口氣后道:“現在還沒入冬呢,還差兩個月的時間。不過清溪鎮地處北方,向來冷得早,這個時間,清溪鎮的居民家里應該都已經……有暖氣的開暖氣,有地暖的,那鍋爐也早就全日不間斷地燒起來了。”
辛卯瞇起眼睛跺了跺腳:“哎喲……這不是出來冷靜冷靜的程度,這是出來喝西北風來了。”
許睿聽了,忍不住笑了,笑起來的時候上下牙都在打架:“凍凍腦子,挺好的,清醒。”
這下子辛卯也笑了,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略帶詫異地問她:“你剛剛是在玩諧音梗?”
“沒有啊。”許睿有些莫名其妙,然后自己回味了一遍才后知后覺,恍然道,“哦……好像是哦。”
兩人說著便又笑了,雖然聲音都有些顫抖,但這并不妨礙她們聊得高興。
她倆背靠著墻坐下,肩膀擠著肩膀好取暖,窸窸窣窣,還不時小聲地捂嘴笑,甚至忘了時間。
直到頭頂被大片的陰影籠罩,頭頂傳來異口同聲、陰森森的一句:“聊得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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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邈和方以寒著急忙慌地分頭在營地里到處跑著,不時還停下來看幾眼經過的人,像是在找尋什么人,卻又不敢聲張。
凌晨零點時分,江云邈不知為何突然醒了,迷迷糊糊的覺得有點口渴,去廚房喝了口水回房間的路上,發現辛卯和許睿的臥室門大敞著。
他疑惑地挑眉,遲疑了一會兒,然后放輕了腳步走近,在看見空蕩蕩的兩張翻亂的床鋪時腦袋嗡地一聲,立刻轉身回屋去把方以寒晃醒。
于是便有了兩人一點多還在營地里跑來跑去,焦急得氣息紊亂,在這寒冷的夜里全數化作了唇邊的白霧。
圍著營地轉了三四圈都沒看見兩個姑娘的影子,江云邈最終和方以寒在某個帳篷前碰了頭,紛紛叉著腰胡亂喘氣,凍得鼻頭耳朵都通紅通紅。
“以寒,找到她們倆了嗎?”江云邈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問。
方以寒搖了搖頭,呼吸聲仍然很重:“沒有。兩個人不會跑到營地外面去了吧?”
“要不我們去外面……”
江云邈話才說到一半,方以寒便拍了拍他手臂,指了指他身后帳篷外的一個角落:“不用找了,在這兒呢。”
他一轉頭,就見到兩個女孩兒靠在一起,好像正在竊竊私語些什么。
終于見到人,他倆都松了口氣,然而下一秒,他們便臭著兩張臉走上前去。
“聊得開心嗎?”沒有提前串通一氣,師兄弟二人不約而同地問。
江云邈雖是笑著,臉頰和額角卻是隱隱抽搐:“你們兩個……可讓我們一頓好找啊?”
兩個姑娘坐在墻角仰起頭,瞪著兩雙眼睛盯著他看了半晌,辛卯先站了起來,煞有介事地拍拍江云邈的肩:“這里交給你了,老江。”
這出其不意的一出,鬧得在場的其余三人都愣在原地。
而辛卯則趁著他們都沒回過神的間隙,伸手拉著方以寒迅速跑路了。
兩個家伙溜得很快,江云邈甚至只來得及朝兩人的背影伸出一只手,還坐在地上許睿的都趕不及爬起來。
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面面相覷了幾秒鐘,江云邈掩飾性地清清嗓問:“你是要回去,還是想繼續在這兒坐會兒?”
另一邊,方以寒還一臉懵地被辛卯拉著往前跑,直到她跑不動停下來休息,才回過神來不解地問:“你這是干嘛?”
辛卯撐著膝蓋喘了一會兒,然后扶著腰直起身,一臉嫌棄地反問他:“你是不是傻?”
方以寒沒理解:“……啊?”
“……給人創造獨處空間懂嗎。”辛卯無奈撇撇嘴,拉著他往小隊帳篷走。
跟在她身后任由她牽著的方以寒應了一聲,隨后便盯著她扣住自己手腕的五指,竟然就在這燈火闌珊的夜里堪堪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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