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一八三】
坐在客廳里,等臥室里的辛卯換完特制的傳送服走出來后,方以寒站起身,拿著自己的那一套衣服走了進去。
根據(jù)規(guī)定,只要是需要使用這一脈沖傳送設(shè)備的,必須穿上寰塔醫(yī)療部特制的服裝。
辛卯此時此刻就和剛才的方以寒一樣,坐在臥室門口的那個單人沙發(fā)里等著,一雙手百無聊賴地在那兒互相對著指尖。
而還沒等她將十根手指的指尖全都對整齊,方以寒便已經(jīng)換完了衣服打開了門。
聽見動靜的辛卯整個人都一激靈,隨即轉(zhuǎn)身去看,就見黑發(fā)的青年皺起一對劍眉,低著頭,頗有些嫌棄地拉扯著身上這套不怎么合身的特制服裝,想開口,又抿抿嘴角,閉上了嘴。
辛卯站起身,也扯了一下身上這衣服,略有些尷尬地往臥室里走。
方以寒看了她一眼,旋即立刻赧然地挪開了眼神。
“我……我們先進去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撓了撓鼻梁。
……這衣服到底誰想出來的?!方以寒一抹自己的臉,直接把鼻頭都給壓紅了。
不只是他,就連往屋子里走的辛卯也是刻意避開眼神不去看方以寒,一進門就直愣愣地往其中的一張床上一躺。
看起來好像非常平靜,然而她的耳朵和脖頸全都通紅通紅的,分明沒有面上表現(xiàn)出來的這么淡定。
方以寒見狀,也跟著一塊兒進去,非常迅速地往辛卯身邊的另一張床上一躺。
于是緊接著,兩個人之間開始沉默,而辛卯想著要打破這片尷尬,開口問了一句:“那個……你這衣服是不是不太合身啊。”
她這話一出口,立刻便覺得這氣氛愈加尷尬,不由得動了動嘴想要找補一下,誰知道方以寒居然躺在那兒,乖巧地“嗯”了一聲。
……這貨嗯什么嗯?!這不是更尷尬了嗎!?
于是這不大的空間又開始陷入了沉默。
而方以寒咽了口唾沫,思索了一會兒,試探著開口道:“那個……你害怕嗎?”
辛卯本來想脫口而出“不怕”的,然而話到了嘴邊,這歪腦筋又開始動起來了。
“不是,事到如今你才想起來問我這個問題啊。”
辛卯這語氣帶著些調(diào)笑,也沒有責(zé)備他的意思,可方以寒聽完,卻躺在床上紅了臉。
見他半點兒回應(yīng)都沒,辛卯忍不住繃著上半身直起身來,朝方以寒那邊看過去,見他整個人都緊繃著不說,還通紅著一張臉,不由得輕笑出聲。
她躺了回去,一邊笑一邊繼續(xù)說道:“怕啊,這搭上性命的事,怎么能不怕呢。”
方以寒聽了,有些意外地半直起身:“那……”
辛卯瞥他一眼,眼神里似乎還帶著點好笑的意味:“怎么說呢……我要是沒做好覺悟,我還能躺在這兒嘛。”
方以寒愣了一下,隨即又換位思考了一下,當(dāng)下便覺得自己其實也有點兒害怕,但是已經(jīng)做好了覺悟,不還是安安分分躺在這兒了。
“大不了就是搭上這一條命,”辛卯說得云淡風(fēng)輕,卻直把方以寒說得眉頭一皺,“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不過就是挺擔(dān)心我爸媽的,不知道后續(xù)要是……要是我、嗯……你們寰塔有后續(xù)辰侍家屬安撫政策嗎?”
聽她提起這個,又把“死亡”這件事說得輕飄飄,方以寒皺緊的眉頭怎么都松不開。
辰侍家屬安撫政策,這在時空域確存在,但僅僅只是針對在時空域出生的當(dāng)?shù)厝硕缘模瑢τ谛撩@樣,從人間界來到這里的……
方以寒咬了咬后槽牙,嘴唇緊抿著沒有開口。
辛卯一直等著他回答。
這個問題她可不是隨便問問。
作為一個在人間界工作的日子也不算短的合格社畜,辛卯干什么事,最關(guān)心的當(dāng)然是自身福利了。
而且辰侍這么高危的工作,萬一當(dāng)事人出了什么事,那家屬什么的,肯定能拿到撫恤金之類的補貼嘛。
可是辛卯卻一直沒有等到方以寒的答案。
于是她轉(zhuǎn)過頭看過去,好奇地問道:“怎么不說話,不會是沒有吧?”
深吸了一口氣,方以寒說道:“有。”
辛卯聞言笑了:“那不就得了……說來聽聽,讓我看看有多——”
她話還沒說完,方以寒就微微拔高了聲線打斷了她的話:“但是那只是針對時空域出身的辰侍的。”
空氣忽然就凝固了。
辛卯隱隱約約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再開口問的時候,聲音都有些微顫抖:“那……像我這種情況,人要是真的沒了,對待我們的家屬,總得有個什么、什么補救措施吧?”
方以寒眨了眨眼,目光停留在天花板上,眼神顯得有些凝重。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問出剛開始問的那個問題。
可是對于這件事,辛卯總該知道的,她有知道的權(quán)利。
方以寒又做了一次深呼吸,還是對她實話實說了。
“……寰塔會派專人,去人間界抹除你所有存在過的痕跡。”
說得好聽一些是抹除她存在過的一切痕跡,其實說白了,就是將所有和她有關(guān)的人的記憶全都消除了,無論是最熟悉的家人朋友,還是陌生到只是在游戲里見過她畫過的立繪的過路玩家,都在這記憶消除的范圍內(nèi)。
辛卯沒有說話,而方以寒也很清楚,以辛卯的活絡(luò)心思,自己又已經(jīng)說得這么明白了,肯定是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意思。
兩個人說了沒幾句,這就又開始尷尬地沉默了。
這下方以寒又開始質(zhì)疑自己提出的方案了。
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關(guān)于從人間界來的辰侍,執(zhí)行任務(wù)期間死亡后,這一系列的后續(xù)問題,方以寒其實是真的完全沒想起來。
辛卯在這時空域也呆了不少時間,已經(jīng)和他們一群人打成了一片,在方以寒的認知中,他早就把辛卯當(dāng)成是和自己,以及自己的身邊人一樣的人了。
換句話說,在方以寒的潛意識里,早就認為她是時空域的人了。
所以……在他想出這個辦法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記起這件事。
方以寒皺起眉頭,表情顯得有點兒自責(zé)。
而辛卯像是察覺到了他周身氣場的不對勁。
在他還沒有往這樣的思維里越陷越深的時候,辛卯突然出聲道:“我知道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倒是讓方以寒一愣。
“……什么意思?”他問。
方以寒這回是真的不明白辛卯在想什么了。
辛卯依然躺著,聲線已經(jīng)平靜下來,似乎是徹底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就是表面意思嘛。既然這樣的話,那我還想拜托你一件事。”
方以寒支起上半身,略帶訝異地看向她。
“什……什么事?”
他似乎是從來沒見過辛卯這樣的表情,說話都有些不太利索。
辛卯動也沒動,只是稍稍轉(zhuǎn)過臉,臉上還掛著笑容:“沒什么,就是想拜托你,如果可以的話……想請你有時間,替我照顧一下我爸媽。”
方以寒雖然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但在聽到她這么說的那一刻還是怔了一怔。
這聽起來……真的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樣。
他皺起的眉頭,從先前辛卯提起家屬撫恤的問題開始,就沒再松開過。
他深吸了一口氣,動了動唇,正要說些什么,外面的門就被敲響了。
聽見聲響,方以寒和辛卯全都轉(zhuǎn)過頭看過去。
玉昭影正開門進來,剛探了個頭進來,就對上了兩個人齊刷刷的目光,不由一愣。
見到屋里這副情狀,玉昭影眨了眨眼,又看了眼營帳外面,隨后才關(guān)上門拐進臥室里,看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好像有點兒奇怪,于是便問了一句:“你們兩個怎么了?怎么表情這么凝重?”
她一邊走進來,換上了白大褂,一邊半開玩笑道:“怎么,你們兩個是覺得緊張?”
聽見玉昭影這句話,辛卯和方以寒的表情又是同時一僵。
這下真的是看得玉昭影有點兒莫名了。
等會兒就得開始脈沖傳輸了,他倆就這么一會兒,還真發(fā)生了些什么啊?
玉昭影抿了抿嘴,頓了一下,然后試探著問道:“那個……我們等會兒就要開始了,你們倆……情緒沒問題吧?”
不僅是方以寒,就連辛卯都保持靜默了。
這下玉昭影知道不對了。
于是她也不急著立刻就替兩人進行脈沖的輸送,而是從客廳里拉了把椅子進來,坐在兩人的床尾,抄起兩手翹著二郎腿,說:“來吧,說說吧,你們倆到底是有什么事兒?”
辛卯和方以寒又是不約而同地向她投去了欲言又止的目光。
玉昭影被這兩個人的眼神都弄得無語住了。
她閉了閉眼,嘆了口氣道:“……其實這個事情也沒那么嚇人,這個設(shè)備的風(fēng)險也已經(jīng)被我降到最低了,你們大可以放心。”
方以寒聽了,不好意思地抬手抓了抓臉頰:“其實……應(yīng)該也不是怕傳送失敗這個問題……”
玉昭影也覺得奇了,當(dāng)即放下了二郎腿和抱起的雙手:“那是什么?”
方以寒看了旁邊床上躺著的辛卯,像是在征求她意見。
而辛卯卻非常直接地告訴玉昭影:“也沒什么大事,就是在討論辰侍因公殉職之后的家屬撫恤問題,然后以寒說到,像我這樣從人間界來的辰侍應(yīng)該是沒有撫恤金的。而且寰塔會派專人,去消除所有和我有關(guān)的人的記憶。”
方以寒沒想到她竟然這么直接,朝她投去異常詫異的眼神。
而玉昭影的反應(yīng)更讓方以寒吃驚:“嗯,然后你說了什么?”
辛卯說:“我想萬一我殉職了,想拜托個人有時間替我去看看我爸媽。”
玉昭影看了一眼方以寒,又問:“他沒答應(yīng)?”
“不是,”辛卯搖了搖頭,“他保持了沉默。”
撇了撇嘴,玉昭影倒是一臉的平常,還非常爽快地一口應(yīng)下了:“沒事,你放心,以寒要是不行,我有時間替你去。”
一旁待著的方以寒:“……???”
他是不是前面聽漏了哪句話?這怎么兩個人就這么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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