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二零九】
千杼子聞言,滿臉疑惑地一歪頭。
“你倒是說說,為啥要搬這個柜子?”
老者一邊徑直朝著那個柜子走去,一邊對著柜子揚了揚下巴這么問著。
江云邈已經兩手搭在了柜子能夠搭手的邊緣,回答說:“您家里有沒有那種,在某個地方放了很久的家具?”說完他頓了頓,微微揚起頭稍作回憶,不太確定地繼續說道:“我記得是有的吧。”
千杼子聽完點了點頭:“確實有。有啥問題嗎?”
江云邈說:“像這種在某一個地方放了很久的大型的家具,要是不移動還好,一動位置,這個地板上就會留下印子,特別難看。”
倒是難得聽到江云邈有這么接地氣的發言,千杼子笑了一下,說道:“還虧得你一個大少爺能發現這種事情。”
江云邈也不生氣,回答說:“要不是之前我媽為了給她那梳妝臺挪個位置,我也不會發現這種小細節。”
千杼子愣了一下,隨后笑道:“行吧。”
“咱把這個柜子給挪到這個位置就行。”江云邈兩手搭著柜子,用腳尖指了指木地板的表面上留下的一個類似于長方形的小刻痕,對著千杼子這么說道。
師徒二人互相配合著將這一不算輕卻也不算重的柜子給挪回了原來的位置后,立刻現出了那面略微有些發黃的白墻上的斑斑血跡。
血跡已經徹底干涸,甚至早就開始發黑了。
江云邈蹲下身來開著那一處,像是一個實心的物體的某一小塊,沾染著血貼在墻面上一路下滑形成了這么一段的柱狀血跡。
而最上方的血跡則是一大團。
江云邈皺起眉頭微微湊近,發現這最上方的一團的邊緣處有些窸窸窣窣的細長的血印。
“……看這樣子,恐怕是李大爺的后腦受了傷,出了血后撞在墻上,上半身一路貼著墻壁往下滑,一直到這兒。”說著,他用手指指向那柱狀血跡的最下面,看起來那一片暗紅色戛然而止的地方。
千杼子此時此刻正平靜下來,仔細感受周圍是否有千小甲殘存的意識,才剛檢測到有那么一點留下來的殘魂,聞言便立刻轉過頭去看。
老者的目光觸及那一片白墻上的暗紅色的時候,雙眸因為震驚也不知道是還有什么別的情緒而微微睜大。
江云邈感覺到千杼子沒有動,于是便抬頭看過去,隨即便清晰地捕捉到了師父眼底幾不可查的哀慟。
但他也只是收斂了眸子,重新垂下頭去,沒有再提墻面上的血跡一句,而是問道:“小甲的意識……在這里還能檢測到殘存嗎?”
然而話一出口,千杼子又有些后悔,想拍自己的腦袋一巴掌了。
雖然在年紀上有些差距,但是無論是李二柱大爺,還是千小甲,那都是師父過去年輕時候的伙伴,更何況還是那樣特別的、共過患難的伙伴。
別說是千杼子了,就算是和他們的相處時間不比千杼子那么久的他和以寒都覺得不好受,甚至連辛卯都覺得難過,更別提師父了。
不過千杼子也只是抿了抿唇,低沉著聲音說道:“能檢測到,但是他留存的意識也不多了。”
說著,千杼子手上便捻起微弱的脈沖,在虛空中劃拉了幾下,旋即他的指尖便匯集了一小團泛著淺淡的螢藍色光芒的氣團。
江云邈抬頭看了一眼,手上已然打開了終端,開始掃描檢驗墻壁上殘留的血跡。
目光雖然是落在了終端界面顯示的檢測進度條上,然而江云邈的注意力卻始終放在千杼子的手中,那一小片的螢藍色之上。
盡管他不像自己的師父那樣,能夠很清晰地感覺出這片空間內留下的千小甲的飄散的意識,但是當這些殘魂被聚集起來后,他卻很神奇地感覺到,那種熟悉的感覺。
好像是一種很疲累、很蒼老的感覺,可是其中卻跳動著獨有的少年的活躍氣息。
很奇妙的感覺,可是江云邈卻由衷地覺得酸澀。
他不知道這些感覺到底是哪里來的,但他很清楚,這些感觸并不是來自于自己。
大概是從那聚集的殘存意識中感受到的,來自于小甲的心情吧。
江云邈皺了皺眉頭,很是小聲地嘆了口氣,隨后放輕了語氣問道:“那……還有辦法救回來嗎?”
終端對于血液的檢測已經完畢,上面的結果顯示,血液在空氣中已經暴露了超過半小時,早就失去活性了。
而通過這一點就足以得出結論——恐怕千小甲在到達這里的那一刻,這里就已經出事了,而小甲也……
當場被對方發現行蹤,然后……直接被破壞了自身的機械體。
這樣的事情,江云邈光是想想都覺得心疼。
千杼子唇線緊抿,整個人看起來是難得的嚴肅:“……我試試看,能不能只通過聚集的殘魂將他的完整意識都修復吧。”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
千杼子對著指尖的那團泛著螢藍光的氣團發動修復術法的那一刻,那纏繞在老者指尖的殘魂突然迸出了刺眼的光。
江云邈和千杼子同時皺起眉頭,被這光刺得睜不開眼,直到那束光慢慢退去后,兩人才放下擋住臉的手臂。
然而一抬眼,半空中卻出現了一個江云邈素未謀面的、長相頗為清秀的少年,只是全身都呈現了半透明的狀態,顯然并非是實體。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了千杼子,卻見自己的師父滿臉的震驚,顯然一副認識對方的模樣。
既然是師父對著小甲的聚集的殘魂發動了修復術后出現的少年的幻象,那么……他大膽猜測一下,這個多半就是小甲在被師父救下,將意識塞入機械體之前的真實相貌。
所以這是……
正當江云邈還在疑惑之際,那名少年開口了:“老千,好久沒見了。確切地說,好久沒以這副樣子和你見面了。”
老千?
這是在打牌嗎?
明明是有點兒嚴肅還有點兒悲傷的場合,江云邈一聽這個稱呼,差點沒笑出聲來。
這個這個……“愛稱”?跟當初辛卯惡搞,喊他“大師兄”,直接導致以寒承接了“二師兄”這么個奇妙的外號差不多。
還有后面,辛卯那個帶點意有所指的“老江”的稱呼,總讓他覺得話里話外都在說他是塊“老姜”。
……其實真的是個很爛的諧音梗,然而他們幾個好像叫得異常歡快,江云邈索性也就算了。
老江就老江吧……
然而此時此刻,盡管這個外號有那么一點好笑,可是千杼子聽完卻差點就沒淚流滿面。
老者紅著眼,指尖仍然纏繞著發著光的氣團,可它看起來像是比剛才大了一圈。
他舉著那只手,開口說話的時候,聲線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哽咽:“這個叫法……我還是很久都沒聽見了。有幾年了?距離那件事發生有多少年,這個久違的稱呼就有多少年了吧?”
短短的幾句,江云邈便已經從中推測出許許多多的信息了。
恐怕這個讓江云邈覺得有些搞笑的稱呼,就和辛卯給他起的那些個不著調又沒法反駁什么的外號一樣,都是師父和他們八個人關系很近很要好的時候給起的,所以自然是怎么損怎么來。
只是那個時候覺得喊起來有多開心,如今就覺得有多堵心。
一起嘻嘻哈哈玩鬧的伙伴給自己起的開玩笑似的外號,出于種種的緣由,很久都沒有再聽見當初的人,以同樣稚嫩和歡快的語氣這么稱呼自己,而如今再一次被喊出口,卻是在這樣的境況下。
江云邈聽著千小甲略帶懷念,又有些感嘆的語氣,也再笑不出來了。
“確實是久違了,”長相清秀的少年微微垂眸,嘴角輕輕上揚,“只是現在不是敘舊的好時機。有些很重要的事,現在不說就來不及了。”
這句話一出口,江云邈和千杼子紛紛愣住了。
……這又是什么意思?
難道說……小甲這些留下的殘存意識,保留的時間是有限的?!
“因為留下的意識不完整,我也預料到了在那種惡劣的情況下沒有辦法留下我最為完整的意識,所以……”少年抬起頭,平靜地微笑著開口道,“所以我決定,用影像的方式記錄下發生過的一切,也好在最后再發揮一下作用。”
幻化成少年形態的千小甲的殘存意識慢慢閉上眼,而在他的身前也逐漸顯現出以他為第一視角記錄下的,李二柱家被人入侵后的一切。
破門而入的那一群人的衣著上并沒有能夠分辨出是哪個家族的人的記號,分明是故意穿了沒有家族圖騰的衣服,好隱藏自己的身份。
然而,當首當其沖的兩人讓開一條道,讓身后帶隊者出現在一臉驚愕的李二柱面前的時候,江云邈立即皺起了眉頭。
盡管也猜到了肯定是方炁做的好事,但是他沒想到,這個老不死的居然這么囂張,竟然親自來了。
而之后的這一段影像實在是過于殘忍,江云邈都覺得有些不忍心。
他悄悄地瞥了一眼站在身邊的千杼子——果不其然,后者的眉頭皺得比他還深,垂在身側的手也緊握成拳。
那個眼神,怕是師父都恨不得沖進這影像里頭,直接把那領頭的方炁給撕個粉碎。
江云邈先前的猜測沒錯,方炁的確清楚如何做就能夠刺激李二柱轉變為“蝕”,就是強行激起他暫時失去的記憶。
然而這一次的李二柱,雖然確實被迫徹底轉變成了“蝕”,但是卻保持著清醒的意識,甚至沒有被方炁挑唆,拒絕和方炁合作。
但似乎正是因為維持著理智,所以就算李二柱最終轉變為的是最為高階的蝕,“跎”,對上方炁一行人,也沒有抵擋住很久,很快便敗下陣來。
而墻上的血跡,也和江云邈所推測的一樣,的確是后腦撞在了墻面上留下的。
而這一處,也正是讓李二柱死亡的致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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