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廬山真面目
坐于榕樹底下乘涼，七月的驕陽如火似荼，這里除了蟬鳴之聲，就只有風吹葉動的沙沙響聲。施宛靜靜等待著謝璨的到來，這一日，該是她能為他慶祝的最后一個生日了吧。緊了緊懷里揣著的今早特地浸染的紅雞蛋，生怕它會不翼而飛，謝璨如今可以說是府里下人們的焦點了，關于他和美娘的風流韻事，更是被全府上下津津樂道，想來，那日之后，她就與他并不多見了吧。
“宛兒�！�
聽到喚聲，施宛回身而笑，來人乃是范蠡，臉上依舊淡淡笑意，他道：“恭喜你�！�
“謝謝。”想到曾經的誤會，施宛不禁莞爾，卻不曾宣之于口。
“王子忱娶到你，真是他的福分�！�
“宛兒能嫁給他，也是我的福分。”
“那以后可要好好地相夫教子了�！狈扼恍χ�，眼中卻透著難掩的失望。
施宛心下犯疑，卻聽到他嘆道：“不該去想的人，以后還是不要再想了�！闭f著，他便離去。
原來他話里的意思是想說謝璨，想到又一次誤會他對自己有意，施宛的臉上一陣發紅，還好，這張丑臉別人從來不會在意，就算看到，她這么黑，人家也看不出她臉紅了。
“阿宛�！敝x璨風風火火地來到了，多日不見，他越加容光煥發了，看來，還是愛情的魔力哪，他嘻嘻一笑，問道，“叫我來有什么重要的事嗎？”
施宛從懷里掏出紅雞蛋，遞到他手里，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一早起身染的紅雞蛋，送與你的�！�
笑嘻嘻地接過，謝璨柔聲道：“我都差點不記得了，還是你放我在心上。”
淺淺一笑，若是平日，她也許要激動好半天了吧。可是如今，她就快為人妻子了，她的情緒，往后也只能因自己的丈夫而波動。
沉默半晌，謝璨疑惑道：“你除了送我紅雞蛋，就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了嗎？”
“沒……對了，生辰快樂。”
“只得這些而已？”謝璨狐疑的眼珠轉動，道，“不會府中上下全都知曉的事情，你就只瞞我一個吧。”
“原來你說這個，是啊，我就快嫁給小忱，做他的夫人了�！�
“那個癡兒，他懂得什么叫做情嗎？”
“你……”施宛想要發怒，卻最終還是忍住了，他這般口無遮攔，她早就應該不予介懷的，卻沒想到，他反倒變本加厲了起來。
“哦，我差點忘了，丑女沒人要，也只能配癡兒。”
“小忱他不是癡兒，我不許你再侮辱他，還有，這世上沒有人會比你更加不懂得，情是何物，你的眼睛只看得到外表，根本就不明白愛是發自真心的�！币还赡X兒說完這么多年的委屈，施宛的心頭倒像是卸下了千金重擔。
“不看外表，難道還看內在不成�！彼踩允遣灰啦火�，說到“內在”兩字，謝璨嘴角勾起壞笑，心思去到了哪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跟你說也，說不明白�！笔┩饸鈶崙嵉剡~出腳步，準備離開。
“哎，丑女，告訴你，本少爺要回鄉了，以后都不會再回來這鬼地方。”
謝璨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施宛卻沒再回頭，冷冷地丟下一句：“記得拿好你的賣身契，帶上你的美娘。”她就頭也不回地離去。
“哎，你就這么走啦�！敝x璨仍舊吵聲不絕于耳，施宛卻沒再理會，這么多年的委屈，難道她就不能也氣他一回嗎？
“誰要你的爛鬼紅雞蛋。”話音落下，雞蛋砸地的聲音響起，卻同時也打碎了施宛守候了將近十年的心。怔住腳步，只一瞬，便又再次起行，她對他，至此宣告徹底絕望。
籌辦嫁妝的日子里，施宛總是忙忙碌碌，雖說這些不該由她操心，可她畢竟只是范府的一個下人，雖說范蠡資助了她全部的嫁妝，她也總不該翹起雙手，什么都不干，也許也只有毫無閑暇的日子，謝璨才能從她的腦袋里面，徹徹底底地消失。
沒有再去理會謝璨的閑事，往后他的世界，與她再無關聯。想通了這層，施宛的心也變得開闊了，以后會有好日子在等著她的。
忙完了炎熱的夏季，婚禮訂在了深秋。雖是落葉滿階，可是會稽城中的楓林谷卻火紅連天，這一番景致，可不知費了王子忱幾多心思，把婚事安排在如此美麗的山谷之中，既奉行了節儉之風，又不失為一件賞心樂事，如此一舉兩得的法子，自然還是要借范蠡之口來向眾人傳達的。
作為少女的最后一個夜晚，施宛的房間里難得地出現了一面銅鏡，對鏡自審，這副丑陋的容貌，又確實是不堪入目的，珍而重之地拿出了存放已久的那顆藥丸，施宛在幾番思量之后，還是咽到了腹中，以后她會以真面目對待自己的夫君，他曾經說過，無論外貌如何改變，他對她的心始終如一，每念及此，施宛的嘴角總是窩心一笑。
當年由美變丑，她都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如今再恢復容貌，怕且也要兩個多月吧，真想看看掩蓋在這丑陋下的會是怎樣一副傾城傾國的容顏。老人的話語至今記憶猶新，至于她所說的災難，她也不曾畏懼，她想要得到的，只是一份超然于容貌的真情，如今，她得到了，人生亦應無憾了吧。
她又哪里知道，新婚前夜的這個決定，竟然會害了她，也害了深愛她的王子忱。滿心以為的美好婚姻，就因為她這一時的決定，瞬間化作泡影，而他，竟要到三年之后才能再相見。
沉浸在就將為人婦的喜悅之中，施宛甜甜地睡去，當第一聲雞啼之聲將她喚醒之時，她睜開了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起身梳洗，卻在坐于鏡前準備梳頭之時，被鏡中的驚世容顏嚇了一大跳。
凝脂般的肌膚，燦若星辰的雙眸，一顰一笑足以魅惑蒼生的容顏，竟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茫然地回過頭去，卻發現身后空無一物，此人若不是王母娘娘身邊的玉女，也必定是瑤池河畔的仙子，足以媲美西施的絕色，竟然出現在這里。
當她看到鏡中人兒因為驚訝而睜大雙眼，驚異無比之時，她才隱隱覺得，這個應該就是自己的本來面目，雙手撫上面頰，鏡中人兒也做著一般動作，如此往復幾次，施宛才終究確定，此人不是別人，正正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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