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遠處的游船上傳來船員們雜亂的喊聲。他們似乎是看到伊佳因的水性不錯,人也救到了,因此而放下心來。然而兩人這么一直在海里飄著到底不是個辦法,他們用土耳其語高聲的向伊佳因這邊喊出聲來。
伊佳因和安欣對視一眼,而后全速朝游船游去。他一手拖著安欣胳膊,一邊猛得加速。
由于安欣并沒有普通的溺水之人所會有的大力掙扎以及往往會害到別人的那股“求生意志”,伊佳因將她往游船所在的地方拖行的速度幾乎沒有受到影響。正是因為這樣,使得游船不需要熄下馬達來等這兩個“Youjump,Ijump”的人。
不過現在似乎還有一個嚴肅而又嚴重的問題需要他們去面對,那就是……該怎么和這一船的人解釋,安欣為什么會跳下去……以及,他們兩個這究竟是在做什么。
可想而知,當這一船的船員得知了安欣跳下海去的真相時,他們肯定不會介意把這兩個人再丟下去一次。
于是還在海里的安欣急中生智,把手伸向自己的脖子上的那塊玉墜子。因為今年是本命年的緣故,安欣的媽媽在年初的時候就給她買了一個玉墜子用來辟邪。而如今,它總算是即將要幫上安欣一個大忙。
背對著游船的安欣對著那根綁著玉墜子的紅繩又扯又拉又咬的……總算是在上船之前把那個玉墜子給弄了下來。
于是乎,當安欣面對目光凝重的船長時,她十分迅速,并且感情飽滿的把自己在海里想到的說辭給說了出來。
“我……我媽媽送給我的,很重要的項鏈掉到海里去了。我心里一急,就跳了……它對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她抽泣著,右手攤開讓圍觀群眾看看自己手里的玉墜子,眼睛也因為剛剛被人從海里撈起來而有些發紅,看起來更柔弱了……
作為見義勇為的救人者,伊佳因也顯得十分認真的在聽安欣的話,看起來虔誠極了……
半響過后,嚴肅的打量了安欣許久的船長先生用土耳其語向船艙里的侍應生問道:“那個女孩在說什么?”
侍應生:“英語。”
安欣:“……”
伊佳因:“……”
又過了好一會兒,兩邊人終于在那名侍應生的翻譯下大致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船長先生對安欣的跳船行為表示了強烈的譴責,不僅是一位船長對一位游客跳海行為的責備,也是一位長輩對一個年輕人不顧自己生命行為的語重心長。
船長對安欣一頓好罵,安欣聽不懂對方在說什么,卻也是連連點頭的應著,期間伊佳因站出來表示他和安欣是一起的,這件事他也有錯。這句話在被船長先生理解成功之后,船長先生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十分危險的笑意……而后……就對伊佳因劈頭蓋臉的罵了起來。
那份氣勢讓安欣心下一驚,突然就有一種自己是一口大鐘,而船長的聲音就是那根敲鐘的木頭柱子,咚咚咚的敲在她的胸腔,讓她突然很有一種暈眩的感覺……
他們的博斯普魯斯海峽之旅似乎就是在這樣的罵聲中結束的……他們一路從土耳其的歐洲部分去到了亞洲部分,又從亞洲部分重新轉回了歐洲部分,期間看到帶著異域風情的美景無數,但很可惜的是,這一路上……他們的耳邊總是有著責罵的背景音……
安欣偷偷的看了伊佳因一眼,發現對方也因為她的目光而回過頭來,看向她。兩人向對方露出了尷尬狼狽中又有一些好笑的表情,卻又在接觸到船長先生省視的目光后仿佛觸電般的站直了身體,更用誠摯無限的目光迎向船長先生。
……
船員們到底還是覺得這兩人實在是太過凄慘了,在船長的威壓之下還是為他們拿來了毛巾,甚至附贈了兩大杯紅茶,以及……同情的目光無數。
替伊佳因看手機錢包外套的船員一臉好笑的把東西物歸原主。
一個小時之后,游船靠岸,在許多盡興而歸的游客走下船之后,兩個從水里撈上來的,濕淋淋的人也在船員們的目送下離開了船,并還超他們揮手告別。
順利登陸的兩人向前走去,直到確定那些船員再看不到他們的時候,兩人終是互看了一眼,而后終是抑制不住的捧腹大笑起來。他們大笑著,更歪歪扭扭的走到路邊的草坪上,坐下來后幾乎要躺下來滾上一圈了。
感受到一個柔軟而又暖和的觸感,安欣睜開眼睛抬起頭來,才發現那正是伊佳因把他自跳下海后就沒穿上的外套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恩?你不穿嗎?會冷的!”
“我是運動員。我可比你要強壯太多了。”
聽到安欣一板一眼的說著自己,伊佳因忍不住再一次的笑出聲來,強調起了這個事實。這讓安欣不客氣的披上了伊佳因的外套。事實上,從海里濕淋淋的被撈上來,再一吹冷風,她是真的覺得有些冷了。又或許,那不僅僅只是“有些”冷了的程度。
雖然,之后船員們有拿毛巾給他們,更給了他們熱紅茶驅寒。可衣服半濕不干的貼在身上還是會給她帶去不小的瑟瑟之感。
看了那場球賽之后,安欣似乎有些明白伊佳因這樣的一名足球運動員究竟是會有多么強悍的身體了,于是在這一刻,她也沒什么推辭的接下了伊佳因的外套,更讓對她而言過長過大的運動外套把自己的腿也蓋上一點。
而后,她似乎又回憶起剛剛在游船上所發生的一切。而其中的絕大部分都是他們從海上登船之后的事。她似乎想起來……當自己抓著玉墜子對船長先生說出善意謊言的時候,伊佳因似乎是以一種近乎虔誠的……認同目光看著自己?
安欣:“伊佳因!你不是說虔誠的穆斯林不能說謊么?你剛剛可是在幫著我一起騙船長!”
伊佳因:“我的確是沒有說謊。你不記得了么?當時我什么都沒說。”
伊佳因帶著笑意說完了這句話后又似乎也回憶起了一個很容易讓人忽略卻又是十分嚴重的細節。那是他在水里帶著安欣時,安欣那手腳不協調的表現。
伊佳因:“安欣,你……是不是不會游泳?”
安欣:“怎么會!我會游,五米!”
伊佳因:“……”
到了這個時候,伊佳因已經再說不上什么話了……他已經能夠十分肯定,安欣不會游泳。起碼,她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會游泳。并且,像安欣這樣的,把她扔海里頭去,就算是大白天風平浪靜的時候也一定能夠死透了……
想到這里,伊佳因突然有一種后怕,也有一種……被人全心信任著的暖意。
“安欣,以后不可以隨便到水里去,河里,海里都不許去,游泳池……可以。”
游泳池……勉強可以,如果你帶救生圈,或者不去深水區去的話。
伊佳因十分堅定的在自己的心里補上了這么一句。然后又嘀咕一句……如果能穿潛水服去的話,當然更好。
曬了一會兒太陽后,兩人都覺得海邊的風吹過來真是透心涼,還是先回酒店換一身衣服比較好。可是這么決定了之后又發現了新的問題……
兩人這么濕淋淋的樣子,出租車都不讓他們上車,擔心弄濕了車座,讓之后的客人沒法坐車。安欣和伊佳因在表示理解的同時也同樣糾結起了眉毛看向對方。兩人又再一次的打起了公交車站車牌的主意。
可惜的是……他們兩個誰也沒能記得第一天坐車的時候,那個就在酒店附近的車站……究竟是哪幾個字母以什么順序組合起來的……又是哪個字母頭頂上有那么兩點……
就是在這個時候,沒了主意的安欣一眼看到了遠處的路牌。那是樹得很高,又很大,專門給開車的人看的指示牌,告訴他們什么路大概在什么位置。而那個指示牌左邊寫著的似乎就是他們所住酒店附近的一條路。安欣的腦袋里對這個詞組似乎還有著隱隱約約的印象,她確信自己在經過那座東羅馬時代古城墻的時候,有看到過這個詞組。
想清楚了之后,安欣就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伊佳因,哪里知道伊佳因想都沒想的就說到:“就向著那個方向走吧。”
“啊?可是……這里離酒店應該還有很遠的路吧!走到天黑都走不回去了啦!”
安欣說得沒錯,現在就已經是當地時間四點半快接近五點了。總不能因為一句“地球是圓的”就這么看著路牌就照著那個方向一路走過去吧?哪怕……大方向上他們應該沒錯。
可是伊佳因顯然并不在意這些,抓著安欣的手,往自己的肩膀上一帶,幾乎是沒用什么力氣就把安欣背了起來。
“這樣,就一直走到天黑都不用怕了。”
在感受到隔著兩層布料傳來的火熱體溫時,安欣聽到了這句伊佳因在說出口時語序顯得有些奇怪卻又異常親切溫暖的話語。她輕聲笑了起來,更用自己的手臂圈住伊佳因,她的手掌更是放到了伊佳因的鎖骨上。
半響后,安欣垂下了眼簾,用摻合了甜蜜的輕柔聲音在伊佳因的耳邊說道:“如果是這樣,一直走到中國去都可以……”
只要……是像現在這樣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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