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們都說我們會分開 2
顏染白抬頭看著江夙砂,遲疑著不知道自己算是他的什么人,卻聽他用極其柔軟呢噥的聲音說:“啊,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人。”他拉著她走過去和她同學握手,“染白的同學嗎?你好。”
“你好。”發(fā)傻的同學呆呆地和他握手,突然捂住嘴一聲尖叫,指著江夙砂,“江夙砂!”
這一聲尖叫出來人人側(cè)目,顏染白目瞪口呆,他卻依然很有耐心地微笑,吐氣極淺地呵出一個字:“嗨。”
“染白啊——”同學面無血色地看著被江夙砂摟在懷里的顏染白,“那個……那首歌不會是唱給你聽的吧?”
“啊?”顏染白傻笑,她今天腦袋罷工,什么都不知道,被他摟在懷里,她什么也不想,什么都不知道。
“嗨。”江夙砂笑顏燦爛,“染白是我最重要的人。”
圍觀的人的議論登時擴大了好幾倍,江夙砂卻不管那么多,擁著怔怔猶如身在夢里的顏染白從校園離開,陽光照得兩個人發(fā)絲纖毫必現(xiàn),肌膚都被照射得快要透明一般,江夙砂幽幽眼眸里的溫柔成為陽光里惟一的顏色。
“我一直期待你的溫柔,也希望你能永遠都愛我……”人群里不知道誰輕聲唱了起來,聽見的人都覺得心靈一陣的顫抖,突然很希望也找到一個人,可以好好愛他。
“夙砂,夙夙呢?”和江夙砂一起坐在咖啡屋里,一邊吃三明治一邊問,顏染白有些輕微的不安,“我以為你會和蓉小姐在一起,夙夙他……畢竟是你的……”
“夙夙他不是我的孩子。”江夙砂低聲說,“太蓉在孤兒院領(lǐng)養(yǎng)了棄嬰,起先是因為她不能生育,對待愛人不認真也是因為她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但是領(lǐng)養(yǎng)了夙夙以后,她就想利用孩子試試看能不能逼迫我和她在一起。兩年前你走了以后她來向我道歉,她以為是孩子的事害得我……”他輕輕嘆了口氣,“但其實應(yīng)該道歉的人是我,無論我怎么道歉都彌補不了對她的傷害,我實在不應(yīng)該……”
“好了。”顏染白柔聲說,伸手與他相握,“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你會努力做個自己喜歡的人,對不對?”
“嗨。”他的出氣向來淺,這么淡淡一吐,仿佛所有的心思都呵了出來,“當然。”
“這兩年蓉小姐和夙夙怎么樣了?”
“嫁給宿時了。”江夙砂放下咖啡杯,“可惜結(jié)婚的時候我沒能去祝賀。”
“還住在療養(yǎng)院里?我以為你早已經(jīng)離開,現(xiàn)在……還會害怕嗎?”她有些自嘲,淡淡地苦笑,“我以為你會離開那里,結(jié)果是我離開了。”考上名和大學,她從千足市搬到名和市,原先以為會是江夙砂先離開她的生活,結(jié)果卻是她先抽身離開,他居然還在那里,兩年都沒有變。
“有時候,做噩夢的時候還是會害怕的,但是……”他輕微咬了咬嘴唇,“我買了一個很大很大的絨毛熊陪我,它的味道很像你。”他還沒說完,卻看見她掩著嘴笑,微微一怔,低聲埋怨:“有什么好笑的?”
“你買……洋娃娃陪你……哈哈哈,和以前一模一樣,一點也沒變,哈哈哈。”她還在那里笑,“整天撒嬌,害怕了等著人救你的……小孩子,哈哈哈。”
“染白。”他惱羞成怒,低低地埋怨。
談?wù)務(wù)f說,各自說著兩年來的經(jīng)歷,時間很快過去,吃完飯出來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多了。天空一片陰云,抑郁著暑氣似乎快要下雨。江夙砂和顏染白并肩街上走,“不如我們?nèi)ヂ爮V場音樂會,好不好?”
“隨便你,什么時候你竟喜歡起音樂會這種東西?”她低笑,“高雅音樂啊,說實話我不是特別喜歡。”
“我說的是廣場音樂會啊,”江夙砂柔和地說,“晚上音樂噴泉的廣場,自愿的人組成樂團,到了一定的時間大家一起集合,在夜色和星光中演奏樂曲。技術(shù)也許并不很高,但是聽了令人心情愉快。”他對著染白伸出手,“要不要試試?是很溫柔的東西。”
他變得有主見起來了啊。她彎起眼睛一笑,“嗨!”
兩個人手牽手走向城市的音樂廣場,廣場上的燈光映照得夜幕化為朦朧的彩色,泉水隨著音樂起落跳躍,許多人集中在廣場周圍,有些在跳舞,有些在游戲,有些在散步。
“氣氛很好,對不對?”江夙砂帶著染白慢慢沿著音樂噴泉和樂團的四周散步。
樂團彈奏著流水般的旋律,染白仔細地聽著,“這是什么?聽起來讓人很想跳舞。”
“呵呵,是肖邦的《幻想即興曲》。嗯……我覺得節(jié)奏太快了一點,不是舞技高超的人跳不起來呢。”
染白望著他這樣沉吟著微笑、慢慢思考的表情,不覺“呵”的一聲笑了出來,“變高雅了,居然會聽古典音樂,感覺上像被夙砂超越了。”她對著天空攤開手掌,望著云層密布的天空,“兩年前你還是只會聽我教訓的孩子一樣,現(xiàn)在感覺你腦子里有很多東西,”她展顏一笑,“我已經(jīng)趕不上了。”
“不,想追上來的人是我。”江夙砂把手放在她攤開的手上,握住,“我想做一個配得起染白的、不需要她保護的男人,如此而已。”輕輕帶起染白,隨著音樂在廣場里轉(zhuǎn)身,此刻樂團里演奏的是貝多芬的《小夜曲圓舞曲》,正可以跳舞。
“我不會跳舞。”她被他拉在懷里,低聲說。
“我?guī)е闾!彼崧曊f。
唉——在這樣的燈光、音樂和氣氛下聽見他全是淺淺氣息的聲音,怎么也抵擋不了那種醺然欲醉的感覺,像在做夢。身周有許多情侶也在旋轉(zhuǎn)著,低聲絮絮地交談,卻一點也沒有破壞夜里寂靜溫柔的氣氛。
“夙砂,我愛你。”她低聲說。
“嗯哼。”他居然側(cè)著頭微笑,過了好一陣不回答。
“夙砂?”她詫異地抬頭。
迎面是他潤澤溫暖的唇,封上她欲啟的嘴,“閉起眼睛,笨蛋。”他呵氣在耳邊,低低地笑著,“我也……愛你。謝謝你愛我。”
“笨蛋!”她被動地被他吻著,只能罵出這兩個字,接著就完全被他幽黑漂亮的眼睛奪去了注意力。
突然,跳舞的人群紛紛散開,下雨了。
“哇!”江夙砂拉著顏染白往音樂廣場旁邊的小巷里跑,跑到半途她突然叫了一聲“我的包——”,猛地停下來,只見一個男人抓著染白的背包飛快地往雨幕深處跑去,是趁亂搶奪的扒手。
“天啊,我的鑰匙和照片……”她平生第一次遭遇搶奪,整個人都呆了,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從來沒想過有人會搶她的東西,背包被搶走了半分鐘內(nèi)她怔在那里。
“該死!”江夙砂一拍她的肩,“等我。”他追了上去。錢應(yīng)該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染白的鑰匙和照片吧?沒有鑰匙不能回宿舍是小事,如果對她來說重要的照片丟了,應(yīng)該是怎么樣都不能彌補的。
“等……等一等!”顏染白陡然清醒,失聲叫了起來,“算了,天這么黑,快要下大雨了,不要一個人去……”她跟著追了上去,這里是城市的貧民區(qū)啊,布滿小巷和死角,他還是怕黑的吧?怕一個人怕得要死,怕黑、怕空房子、怕可以用做兇器的工具,短短兩年,無論他怎么樣努力,也是不能完全去除那些恐懼的吧?記得那一個下雨天,他帶著夙夙跑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打電話過去找他的時候,害怕得只會哭啊。一邊追,一邊忍不住淡淡笑了起來,他真的變了。
奪走背包的扒手被江夙砂這么一追闖入了某條小巷里面,跑到頭才發(fā)覺是條死胡同,猛地轉(zhuǎn)過身來,憤憤地“錚”的一聲亮出刀子,“這么死追,小子你也太不識相了,找死!”
江夙砂追到距離扒手兩米之外的地方停下,眼前是閃閃發(fā)光的刀刃,這是他從九歲之后第一次直接面對殺人的刀刃,那閃閃的冷光上仿佛依舊映出當年被沃森用斧頭砍碎的尸體,右手本能地握住左手手腕,手指接觸到手腕上的道道疤痕,一時間心里什么都沒想,直視著拿著刀揮舞的扒手。
“夙砂!”遠遠的背后顏染白追了上來,氣喘吁吁,眼見他面對著刀刃,臉上忍不住變色,“我的包不要了,你快回來,快回來啊!”
扒手緊張地拿著小刀揮舞,“你……你還不走,你再過來我真的捅了你,快走,快走!”錚亮的水果刀在江夙砂鼻尖前揮來揮去,傾盆大雨中,小巷的屋檐流水如注,嘩嘩的雨聲讓他更加不安,頻頻張望是否還有別人過來。
毫無預兆的,江夙砂笑了,他直視著那把刀,踏前了一步。
“你……你快走,你不走老子捅了你。”扒手更加緊張了,這人居然不怕……不,不只是不怕,他是不在乎那把刀。有些白癡或者以為自己夠能力躲過刀的攻擊,而這個人不是,他是明知道刀刃會砍在身上,但是他不在乎,為什么……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眼神?那么年輕漂亮的臉,為什么充滿不在乎?
江夙砂又踏上前一步,微笑著伸出手,柔聲說:“把背包還給我。”
扒手猛地往前揮了一下刀刃,“別過來,快走!”不知道為什么,面對著“不在乎”的眼睛,刀子在手也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優(yōu)勢,這個人令人害怕。
“夙砂!”顏染白追到了他背后,“別過去!”
“沒事的。”江夙砂的聲音在雨中依然清晰動人,“他不敢的。”
扒手陡然震動了一下,“他媽的你說誰不敢捅人?別過來,再過來老子真的捅了。”他已經(jīng)無路可退,被江夙砂逼到了圍墻邊。
江夙砂再踏前一步和他面對面,聲音柔和清淡,“我不是想抓你,只是想要回背包,你不用害怕的。”他微微彎下腰,像對著療養(yǎng)院的孩子們一樣地微笑,“不必害怕的,把背包還給我好不好?”
扒手一咬牙,一刀向江夙砂鼻尖砍去。染白尖叫一聲:“夙砂!”她倉皇地撲到了江夙砂身邊,抓住了他的手臂。
千鈞一發(fā)之際,江夙砂居然沒動,連眼睫毛都沒有眨動一下。那柄水果刀在他鼻尖硬生生停住,扒手滿手冷汗,他的手不下去——那是活生生一個人啊!他怎么捅得下去?為了一個背包傷人,他還沒做過,從前的人都會被他嚇跑,為什么這個人完全不在乎?
“啪”的一聲,江夙砂握住他的手,水果刀很輕易地就易手了。顏染白驚魂未定,“夙砂!以后不要做這么危險的事。”她好怕!終于知道恐懼是多么令人憎恨的感覺,全身毛孔都豎起來了,心臟都不跳了,冷汗浸透全身,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這種感覺絕對不要再嘗試一次。“夙砂,我好怕。”她撲入他懷里,忍不住抽泣起來,終于明白了他當年的感受,他那是多么凄厲地求救啊。
“啊——”他沒想過會嚇壞了染白,溫柔地環(huán)住她的肩,“沒事的,傻瓜。”他對顏染白溫柔地說:“刀——不是每個人都能用的,我剛剛才明白,有些人連拿刀見血的勇氣都沒有,因為他們根本不需要這種勇氣。”他看著扒手,“刀——不是你玩得起的東西,要拿刀見血,是需要一些天分的。”
他居然笑得那么自然。“要拿刀見血是需要一些天分的”,這是什么話?扒手一陣毛骨悚然,只聽江夙砂繼續(xù)說:“要當真能瘋狂的人才能做得出這種事。”他熟練地反手握刀,憑空一劃,眨眨眼,“見到血的時候心情很興奮很快意,而不是害怕,你行嗎?”
扒手恐懼地睜大眼睛,這個人……這個人絕對不是第一次拿刀,那一刀劃下的姿勢那么熟練狠毒,“你……你……難道你是……最近通緝的殺人犯?”
江夙砂笑而不答,只是伸出手,“你不適合玩刀,記住了,你沒有那種天生瘋狂的血液。”接著他好可愛地彎眉一笑,攤開手掌,“背包。”
扒手“啪”地丟下背包從江夙砂身邊奔了出去,這一次似乎被嚴重驚嚇到了,奔出去的時候面無人色。
“你果然還是——很變態(tài)的男人。”顏染白一邊看著,一邊奪下他手里的刀丟得遠遠的,一把抱住他,閉上眼睛有些哽咽地說:“拿什么刀殺什么人,你傷害的都是你自己,如果剛才那個傻瓜知道你下手的對象都是你自己,誰還會怕你?”她又哭又笑地說,“下一次不要逞英雄,誰要你做救世主?你只要在我身邊就好,誰要你救啊?”
“那個人以后應(yīng)該都不敢再拿刀砍人了吧?那不是很好嗎?”江夙砂摟著她柔聲安慰,“我沒有說錯什么,刀子——本來常人就不該有勇氣用來傷害身體的,我們不需要這種勇氣。”
“以前不是那么害怕嗎?現(xiàn)在為什么不怕了?”她緊緊摟著他確定他沒事,含糊著聲音問。
“他拿著刀比我還緊張,我突然想到——原來世界上拿著刀能毫不猶豫見血的人是很少的。”江夙砂幫她拾起地上的背包,“原來我比他強得多。”他笑了,“我就是這樣想的。”
“大笨蛋!”顏染白狠狠地瞪著他,“自己傷害自己很得意嗎?以后再做這種令我擔心的事,永遠不理你。”
“嗨!”他的聲音軟軟、呆呆、傻傻還有些綿綿的拖拖拉拉,“好啦。”
“走了,在這種黑漆漆、陰森森的地方,站久了都覺得毛骨悚然。”她握著江夙砂的手,嫣然一笑,“你不怕了倒是我怕了。”
“嗯哼。”他柔柔地說,“我唱歌給你聽。”
“嗯。”
兩個人相擁著往小巷外走,大雨嘩嘩地下,走出了小巷的屋檐,他們都沒有傘,只能站在路邊的擋雨板下避雨,看著黑漆漆的天空和亮閃閃的公路。
“相遇的時候,你還是那么自由。好心扶助我溫柔的手,笑著陪我往前走。那個晚上的雨聲,直到如今還清晰,我不曾想過你的溫柔,會成為今生不絕的傷口。
我一直期待你的溫柔,也希望你能永遠都愛我,哭過多少次,說過悲傷的故事,我們相擁以為可以這樣不需要所有。我一直期待你的溫柔,也希望你能永遠都愛我……”
江夙砂的輕唱在夜雨里輕飄,比起那天廣播里的寂寞,今夜更多了一份深情溫柔。
“相遇的時候,我還是那么自由。好心扶助你溫柔的手,笑著陪你往前走。那個晚上的雨聲,直到如今還清晰,我不曾想過你的依戀,會成為今生心情的停留。
你一直期待我的溫柔,也希望我能永遠都愛你,哭過多少次,說過悲傷的故事,我們相擁以為可以這樣不需要所有。你一直期待我的溫柔,也希望我能永遠都愛你,我答應(yīng)過,不和你分手,無論多久我陪你走。”
顏染白跟著他輕唱:“今夜的雨和那天一樣多,今夜的你和那天一樣的溫柔,從今夜以后能牽你的手,忘卻所有只剩你我、你我的自由——”
他們都說我和你到最后一定會分開,但是……相愛畢竟是相愛,真奇跡呢,今夜能夠握手,能夠有你在身邊——陪我、愛我。她這樣想,深深嗅著身邊人的氣息,“要愛我啊。”
他溫順地應(yīng)了一聲:“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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