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廟會被綁
喻安卿失眠了,盯著床頭驅蚊燈,看了整宿,蚊子被燈火的光亮吸引,再怎么撲騰,還是泯滅在燈罩里。
他滿腦子那只活蹦亂跳的兔子,送曇花、送蚊煙、送如意結,夸獎他、欣賞他、替他打抱不平……呵,僅此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是有些難以接受。
想到兔子對自己的好,有可能不及對韓纓萬分之一時,他覺得難以理喻。
想到自己至今沒有摸到兔子圓乎乎的面頰,韓纓早已肆意地又親又揉。喻安卿從床上猛然起身,灌了口隔夜的冷茶。
翌日。
喻安卿嘴角繃直,眸色沉沉,一臉生人勿進的怒氣。
端著水盆,打算伺候主子洗漱的夜巒見此,悄然退了出去。反正主子不喜人伺候,他就甭觸霉頭了。
一定是主子聽完匯報后,覺得現(xiàn)在的任務進展太慢,幕后黑手一點頭緒沒有,害主子屈尊降貴住在小小別院,所以心情才這么不好。
夜巒暗想,一會就通知弟兄們,努力加班加點,早日發(fā)現(xiàn)線索,讓主子能盡快離開候府。
程深墨碰到夜巒,詫異地眨了眨眼:“夜巒,你火災處理好了?”
夜巒笑著點點頭。調(diào)查過后,他對程深墨的印象很好。在葉下鎮(zhèn),程深墨經(jīng)常免費給貧苦的百姓看病,是位善良和煦的人。
“正好,青玲端來的早食,有羊肉餡大包子哦,一起吃吧。”
程深墨熱情地招呼道。
瞧了一眼石桌上的飯菜,熱騰騰的大包子,蔥花鮮亮的雞肉粥,夜巒咽了咽口水。
自己手里剛好端著水盆,這不巧了嗎?
夜巒邊說‘這怎么好意思’,邊洗干凈手,撂下盆子,坐在了桌前。
程深墨遞過去白嫩的大包子。
抬眼一瞧,招招手:“安卿吃早食了,有羊肉餡的大包子。”
喻安卿淡淡瞥一眼。包子,可以給他,也可以給不熟悉的夜巒。
對程深墨來說,他和夜巒沒什么不同,呵。
“不餓。”
喻安卿話音剛落,肚子發(fā)出咕嚕嚕的抗議,當場拆臺。
程深墨毫無顧忌地拍桌大笑。
“心情再不好,肚子不能餓著。我特意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蓮子羹,多放糖。”
兩人同住近一個月,彼此的喜好,尤其是飲食喜好,互相很熟悉。
喻安卿面色稍霽,別別扭扭洗漱后,來到飯桌前。
他不疾不徐地站在夜巒身后,慢悠悠地說道:“夜巒,我慣常坐在這里。”
這個位置與程深墨正對。
觀察餓兔撲食,是喻安卿每日用膳養(yǎng)成的新習慣。
夜巒感覺到脖頸涼颼颼的,猛地跳起身,吞下最后一口大包子,含糊道:“我次飽了。少爺,請坐。”
主子的怒火燒得好旺,都怨那不露頭的幕后人,早晚把你大卸八塊。
程深墨:“夜巒吃這么少?”
才一個包子,不像他,最起碼能吃三個。
喻安卿溫柔一笑:“他最近消化不好,不宜多吃。”
夜巒含淚附和:“是啊,夏暑嘛,很難有胃口。”
看到兔子鼓著腮幫大口大口吃包子,喻安卿的心情好了些。大包子吃小包子,真可愛。
早食過后,程深墨端出碗,里面晃晃蕩蕩五顆葡萄。
“你昨晚沒吃,給你留的。葡萄,超好吃的。”
一看葡萄,喻安卿記起昨天看到的那幕,心情跌落幾分。
“葡萄汁水流到手指,黏膩得難受,如果有人幫忙剝就好了。”
不吃拉倒,矯情!程深墨剛想說出口,只見喻安卿一雙美目燦若星河,撒嬌地沖自己眨眨眼,內(nèi)心一下子被擊中,耳朵被火燒燎似的發(fā)燙。
美人撒嬌最為致命。
美人就該吃沒有皮的葡萄,是葡萄不識好歹!
程深墨:“我最會剝。”
三下五除二剝完五顆葡萄,放進新碗,遞給喻安卿。
喻安卿無甚表情地接過碗,從牙縫里冒出兩個字“謝謝”。明明給剝了,心情反而更難受了。
程深墨眼巴巴地看著對方把葡萄拈入口中,纖長瓷白的手指捏住緊實的果肉,微酸的汁水自手指尖滑落,果肉被皓白的貝齒咬住,沾濕紅唇。
程深墨突然感到口渴,舔了舔嘴角,內(nèi)心感慨:一騎紅塵妃子笑,古人誠不欺我。
喻安卿啞然失笑:“就這么喜歡吃?”
“我最喜歡吃了,可惜是御賜之物,很難得。”程深墨有些羞赧,摸摸鼻頭。
喻安卿看向夜巒,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夜巒:……主子,你咋回事?哪有賞賜的東西往回要的,這可從沒過。
他張了張嘴,面容夸張又驚喜:“少爺,您瞧,要不是看到葡萄,我險些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了。昨日陛下有賞賜葡萄給主子,結果,送到了燒毀的院子。奴才今早剛去戶部糧科院重新領回來,有兩斤呢,真多啊。”
兩斤?一晚上就被你吃沒了八斤,你是豬嘛。
喻安卿狠狠瞪夜巒一眼,悔不當初。
夜巒很無辜,這玩意真的不經(jīng)吃。
他把木盒拎出來。底部冰塊已融化蒸發(fā),只留下淺淺一層水,偌大的木盒里,兩斤葡萄少得可憐。
程深墨沒見過世面,驚呼:“好多啊!”
聽說武侯府才得兩斤,韓纓拿給他的葡萄不到三兩。
程深墨一臉欣喜,雙手合十,眼睛閃亮亮看向喻安卿,滿眼寫著“拜托拜托”。
喻安卿慚愧頓生,越發(fā)后悔,不該慪氣。
“良姜哥哥,我們一起吃吧。”
程深墨愉快地剝起葡萄,安卿一個,我一個。
兔子的歡快氣息感染了喻安卿,他將剝給自己的那份,重新推回去:“你喜歡吃,多吃。”
程深墨抱住碗,感動地抽了抽鼻子:“安卿弟弟,你是我親哥。”
軟綿綿的小兔子乖巧地喊‘安卿哥哥’。
喻安卿感覺渾身血液在沸騰,眼眸閃現(xiàn)奇特的光。
“叫一聲‘安卿哥哥’聽聽?”
程深墨嘿嘿一笑,拒不認賬:“這就是個比喻。比喻你我關系非比尋常,是好哥們。”
-
韓纓帶妹妹韓木羽過來,笑道:“今日覺醒寺有廟會,非常熱鬧。我們一同去逛逛。”
程深墨看向韓木羽,約會好是好,誰帶電燈泡啊。
韓木羽眉頭跳了跳,暗暗咬牙,小小大夫,敢嫌棄本小姐。
她呵呵一笑:“阿墨哥哥、安卿哥哥,上次是我做得過火,哥哥已經(jīng)訓斥過我,我知道錯了。”
程深墨撓撓頭:“那一起吧。”
他不指望玩得開心了,只希望韓木羽別出幺蛾子。
喻安卿瞇瞇眼,附和道:“韓兄不介意的話,在下也跟著湊湊熱鬧。”
韓纓心漏跳一拍,急急說道:“再好不過了。”
很難想象喻安卿愿意參加人潮擁擠、嘈雜混亂的廟會。肯定是不想自己與程深墨獨處呢。
距離寺廟幾里路外,馬車已經(jīng)進不去了。
人頭攢動,熙熙攘攘。歌舞百戲、吃食茶點、日常百貨,各種攤位擺滿道路兩旁,好不熱鬧。
幾人下馬車,擠進人群。
程深墨被擠得站不住腳跟,忍不住想要握住右側韓纓的手。
剛抬胳膊,被撞了一下,跌進喻安卿的懷里。
黑臉的喻安卿抱住軟綿綿的兔子,厭惡煩悶不覺減輕些許。
他把人扶起,牽住手腕:“太擠了,我們到茶鋪歇歇。”
程深墨點點頭,側頭看右邊,韓纓被擠到五米開外,沖他招手。
他剛要出聲,韓木羽沖他擺個鬼臉,硬拽住韓纓,扎進人群,朝著耍猴戲的過去了。
韓纓大喊道:“猴戲臺這里,過來啊。”
去屁嘞。程深墨豎了個中指,跟喻安卿坐進茶棚。
兩人擠這么一會,就出了一身汗。大家哪里來得勁頭,也不嫌熱。
程深墨說出內(nèi)心想法,喻安卿寬慰道:“不過五日就到立秋了。往年的京城,此時已有幾分涼意,今年夏天熱得格外久。”
“我要了一碟綠豆冰沙、一碟西瓜冰沙,去去熱氣。”喻安卿道。
冰沙清清涼涼,程深墨一勺又一勺,不覺開心起來。
吃得差不多,人群稍許寬松。
程深墨起身道:“走吧,找找韓纓,別走散了。”
喻安卿撂下木勺,嘴角垂了垂。
兩人走出幾步,忽的頭暈眼花,昏倒在地。
旁邊的人嚇了一跳,紛紛側目。
茶棚后面,忽然竄出幾人帶藥箱,搖藥鈴:“中暑了!中暑了!我們是巡廟會的大夫,快抬走。”
這般大型廟會,京兆府會設置幾個定點,配備大夫、湯藥等,還會有官差巡邏,確保廟會秩序。
因此大家見怪不怪,看著兩人被抬走,沒了身影。
只有茶鋪的老板在犯嘀咕,剛吃了他家冰沙,怎么可能中暑呢?
程深墨醒來時,雙眼被黑布蒙住,雙手雙腳被縛,嚇得啊呀直叫,不停扭動。
他能感受到馬車的顛簸,天吶,他被綁了。
“良姜,我也在,別怕。”
是喻安卿的聲音。他循聲望去,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見,害怕得哆嗦身子:“安卿,是你嗎?”
“是我,我和你一起被綁了。”
程深墨“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喻安卿慌了。他的眼睛亦蒙了布,看不真切,只朦朧看到一團影,柔聲道:“別哭,別哭。”
程深墨眼淚浸濕了黑布,不停抽噎:“我竟然沒吃出來冰沙里有迷藥!嗚嗚嗚嗚……我學藝不精,太丟臉了嗚嗚嗚嗚……沒辦法在大夫行混下去了,讓我死吧。”
喻安卿抿了抿唇,小聲說道:“這不怪你。”
怪我。
綁匪買蒙汗藥時,他主動派人假裝黑心大夫,賣了暗閣秘制的、無色無味的蒙汗藥,確保良姜聞不出、嘗不出。
監(jiān)視侯府時,喻安卿發(fā)現(xiàn)有小小的異動,不是來自幕后黑手,而是來自韓木羽。
前些日子,韓木羽暗中雇傭了一些無所事事的小混混,準備在廟會上綁架他和程深墨。
喻安卿很想知道韓木羽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主動說要加入廟會,故意拉程深墨到茶棚,給綁匪們創(chuàng)造綁架的有利時機。
沒想到傷害了程深墨作為大夫的自尊心,是他的錯。
喻安卿心虛地轉移話題:“良姜哥哥,綁匪為什么要綁我們?”
程深墨哪里知道,他一個窮大夫,有什么可綁的?
他往喻安卿身邊蹭了蹭,猜測道:“會不會是我們長得太好看,被人販子相中了……嗚嗚……我不想被賣去當小倌……”
喻安卿一時竟無言以對。
程深墨被自己的猜測嚇到,害怕得要命,又往喻安卿身邊蹭了蹭,接觸到對方溫熱的身軀,害怕的情緒終于有所緩解,還好他不是一個人。
兔子快抖成篩子,喻安卿有幾分心疼,又有幾分無語。人販子,虧他想得出來。
一雙肉呼呼的手從自己腰腹艱難摸索,喻安卿瞬間繃直了身子,難以呼吸。
那雙小肉手攀上手臂,握住他的手,緊緊的,傳遞出主人的恐懼。
程深墨結結巴巴道:“你別害怕,有哥哥在呢。”
“良姜哥哥,我好害怕啊。”喻安卿勾起嘴角,抖著聲音道。
掙開程深墨的小肉手,大手重新包裹住,趁機捏了捏,又肉又軟。
“沒事的,沒事的,我們一定會沒事的。”程深墨重復話語,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鉆進了喻安卿的懷里。
兔子縮成一團,軟軟的,帶著草藥的清香。
喻安卿心情舒暢,哦,好可憐的小兔子。
馬車沒有行駛多久,停了下來。
兩人被粗魯?shù)赝葡埋R車,丟進草垛里。
有聲音道:“老大,接下來怎么辦?”
老大聲音有些粗:“嗯……要錢,寫信要錢。你們誰會寫字?”
寂靜無聲。
“干你娘的,沒有人會寫字!”
程深墨心緒稍穩(wěn),原來不是劫色,是綁架勒索。
敢綁武侯府的人要錢,這群綁匪腦子是不是瓦特了?
程深墨開口問道:“大哥,您知道勒索信要送到哪里嗎?”
“不知道寫個屁的勒索信!”大哥回道。
臥槽!這群綁匪腦子真的進水了。
“大哥,武侯府是武將世家,他們的人各個能打。您綁武侯府的人要錢,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程深墨試圖說服綁匪,“我沒見過各位大哥的面容,大哥們請放心,我絕對不會報官府。我身上還有幾十兩銀子,大家好聚好散……”
“少他媽的屁話!劫的就是你們。”大哥脾氣暴躁,“再唧唧歪歪,舌頭給你拔了。”
程深墨噤聲。綁匪不要銀子,劫的就是他們,知曉武侯府,這三樣放一起,說不過去。
恐怕他們想要的不是銀子,而是以銀子為幌子,想對付韓纓。
程深墨一頓分析猛如虎,得出結論:不能成為牽制韓纓的把柄,他得自救。
“大哥,我會寫字。我來寫字,武侯府的人認識我的字跡,更相信不是嗎?”程深墨諂媚地說道。
忽然安靜,程深墨繼續(xù)勸說,“大哥,您看我細皮嫩肉的,肯定干不過你們這么多人。”
大哥似乎被打動,摘了他的眼罩。
程深墨眨眨眼,一看,好家伙,還挺嚴謹。一個個帶著黑色布口罩,看不出面容。
他又是臉盲,更是面容模糊,記不住人。
他們身處于一座破廟,荒涼得只能聽到蟲鳴鳥叫。
旁邊,喻安卿雙手雙腳被縛,臥躺在地,身線玲瓏。眼遮黑布,青絲凌亂,白皙的臉沾了塵,更添幾分凌虐美感。
程深墨心思不小心歪了一下,暗嘆,戰(zhàn)損真不戳。
“看什么看!趕緊寫!”
被人塞過來紙筆,程深墨舉起雙手,示意道:“大哥,我手被綁著,沒法寫。”
“真麻煩。”大哥嘟囔一句,收起刀落,割斷手上的麻繩。
程深墨活動手腕,拿過紙筆,揚起小酒窩,特別恭敬有禮:“大哥,您想要多少數(shù)?如何交錢交貨?您盡管說。”
喻安卿聽得啞然失笑,小兔子很專業(y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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