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菊花藥膏
秋風瑟縮, 太陽的金光籠罩山林,滿地枯黃落葉和枯草。御駕奏響鼓樂,皇親臣子的馬匹在山林里奔騰。
韓纓身穿鎧甲, 坐騎是大周朝僅此一匹的汗血寶馬, 雄赳氣昂, 無半根雜色。
奚無記策馬行至身旁, 溫和笑道:“韓弟, 侍衛稟告北邊山谷有猛虎出沒的痕跡,為以防萬一, 我們一同去看看。”
“皇家狩獵, 安全一等一的重要。你快帶我去。”韓纓覷一眼奚無記, 多年相交,他沒想到奚無記竟然真的要害他。
兩人一前一后, 騎馬前行, 不知不覺拐進無人的深山。
凌相已在周邊埋伏近百名殺手, 又藏了裝有白虎的鐵籠。今日,定要他韓纓的性命。
奚無記停下馬, 不再偽裝,輕笑道:“韓纓, 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么?最討厭你目中無人,自以為高人一等。如果不是你的祖父屢立奇功, 你得了庇佑, 能做我的上級?可笑,你的武功根本不及我。”
說罷, 抽出佩劍,飛身直刺,速度奇快。
早有準備的韓纓亦拔刀以對, 兩人從馬匹上滾落,打做一團。
打了好一會,奚無記占據上風,一劍刺穿韓纓的小腿。
韓纓大呵道:“喻安卿你還不幫忙!”
奚無記微微一愣,山林里霎時涌現幾十名蒙面殺手,打頭之人搭弓射箭,箭矢插進他的左胸。
若不是奚無記的心臟在右,這一箭已然要了他的性命
奚無記目恣具裂,半跪在地,難以置信地看著射箭之人。
烏發黑衣,面若冠玉,深秋山谷的昏黃因他多了色彩。
喻安卿一身黑衣被鮮血浸染,因著黑色緣故,顯不出紅色,反倒更如潑墨一般濃,襯得白瓷般的面龐更加白,不像劊子手,反倒如出游玩耍的美少年。
奚無記恐懼地四處張望,周遭全不是自己人。
事情敗露,毫無生還可能。可笑的是他竟不知怎么敗露的?又為何是喻安卿?
“你到底是何人?”
喻安卿摸了摸劍柄掛著的紅色如意結,下面是玉龍環佩,無甚表情地回道:“暗閣首領,幸會。”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竟如此深不可測。”奚無記大笑著,嘔出一攤血。
他自知命不久矣,赤色眼睛內充滿恨意:“我才是大周天龍嫡子,要不是唐……”
細劍刺破奚無記的喉嚨,鮮血噴涌而出堵住他未盡的話,奚無記叩地身亡,死不瞑目。
喻安卿淡淡瞥一眼倒地不起的韓纓,清朗的嗓音俱是冷漠:“你要能自己爬起來,趕快離開。我們要放虎了。”
韓纓臉色鐵青,自己在喻安卿面前如同跳梁小丑,被狠狠戲耍。
他死死壓制內心惱怒的恨意,艱難地撐刀站起,上馬離開。
下屬道:“主子,殺手們已盡數斬殺,就地掩埋,鋪了厚厚的葉子,沒留下丁點痕跡。”
“很好,放虎吧。”喻安卿道。
他聲音一落,盡數撤離,一只餓了許久的猛虎被從籠子內放出來,不過須臾,地上只剩慘骨破衣。
營帳內,左相凌云曉正在飲茶,突然闖進一人,正是一身血氣的喻安卿。
“斜律郎,你這是……”凌云曉大驚。
喻安卿面目冷酷:“奚無記已經死了。”
茶盞落地,凌云曉血色盡無,瞥到他的玉龍環佩,大嘆一聲:“暗閣不愧為暗閣!”
“皇上顧念凌大人兩朝元老,為國操勞多年,讓我送你體面。”喻安卿示意身后的下屬端上白綾。
凌云曉顫抖地接過白綾:“老夫自知難逃一劫,我的妻兒是無辜的,他們什么都不知道。可否留他們一條性命。”
“這與我暗閣無關。”
喻安卿道,“自有大理寺審查你貪污受賄,畏罪自縊的案子。”
“喻大人,若你能保護小兒性命,吾愿意以秘密告知。”
凌云曉眸色一轉,說道,“十一年前,吾在任京兆尹,曾辦過一件入室殺人搶劫的案子。喻大人,想必知曉是哪件。”
喻安卿波瀾不驚的面具被打破,死死盯住凌云曉。
“當年的案子看似是強盜劫室,那女子的死狀卻不是罪狀上所說,被人一刀殺害,而是被毒死的。老夫本有意查下去,卻遭人警告,不得不以搶劫結案。”凌云曉說道,“喻公子很想知道是誰威逼老夫吧?”
“你說,我保你兒子一條命。”
喻安卿緊了緊手中的玉劍,沉聲道,“我以自己的命發誓,若有違背,不得好死。”
凌云曉剛要開口,只聽帳外隨從的呼喊聲:“老爺,公子墜馬身亡了——”
喻安卿內心一驚,他并未派下屬殺害凌家公子。
凌云曉萬沒想到喻安卿做事如此狠心,牙關禁閉,猛地撞上劍尖,血濺身亡,到死不曾透漏半分人名
熱血濺了喻安卿滿身,有幾滴血從他的眼尾劃下,好似他在流血淚。
喻安卿瞳孔輕顫,像泥塑一般一動不動。
直到下屬進來稟告道:“主子,京城的飛鴿傳書,左相府被禁軍圍住,闔府一百余口悉數死于禁軍刀下。恭親王夫婦也于今早暴斃身亡。”
喻安卿握劍的手青筋突起,血管劇烈地跳動。
皇上一向以仁政治國,這次趕盡殺絕,不留半點活口,狠心如此。
喻安卿垂了垂眸,緩緩道:“我知道了。”
奚無記命喪虎口,左相闔府被殺。
得知消息的朝臣百官無不憂心自己成為皇上刀下待宰羔羊,哪有心思打獵。
一場秋獵草草了事。
唐皇一回京,便頒布圣旨,歷數凌云曉貪墨、瀆職、縱親謀利數大罪狀,滿門抄斬。
恭親王府橫遭意外,封謚號,大辦喪禮,以慰恭親王在天之靈。
朝中人紛紛猜測兩者關系,卻沒有人知曉內情,亦不敢妄議內情。
凡左相一派的官員盡數貶謫,圣上又下令徹查朝廷財政用度,貪空小者補足,大者抄家充公。
一時人人自危,無人敢貪墨,大周清正清廉之氣大興,百姓人人稱道。
當然,這些事皆與喻安卿無關。他自始至終最關心的莫過于娘親死亡的真相。
凌云曉未說出口,但能讓京府尹畏懼的,必然是比他高官之人,甚至……帝王。若這人是皇上,他也不會放過。
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到如菊宮,喻安卿直接進了東殿。
程深墨正趴在床上學習知識,瞧見喻安卿,趕緊跳下床,心虛地用腳把書踢到床底。
“你臉色好生蒼白,可是累著了?”程深墨問道。
喻安卿雙手抵住床岸,頭抵在程深墨的懷里,將人拱倒,臉頰伏在胸口,隔著衣衫感受溫暖的熱源。
他好想把一切告訴良姜,卻又擔心這唯一的溫暖會從他的指縫溜走,再也尋不回來。
喻安卿喃喃低語:“良姜,我好累。”
程深墨被壓在身下,紅著臉揉著喻安卿的頭發,小聲回道:“好好休息。”
喻安卿便真以他的胸膛做枕頭,閉著眼眸,呼吸輕緩。
程深墨垂眸,抿唇偷看喻安卿。長密而卷曲的睫毛,鼻根挺拔,嘴唇飽滿卻有些干裂,一張臉白得沒有血色,這是受了什么苦啊。
他心疼極了,想起自己近日做了潤膚的口脂,放在床頭的柜子上。
他怕驚擾到安卿的休息,不敢起身,手往后摸上柜子,觸到圓木盒,拿到眼前一看,忽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喻安卿睜開眼眸,目色清明,已平復了哀傷的情緒。已經走到現在,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他一定能夠替娘親報仇。
恢復心情的喻安卿大手一揮,準確地捉住程深墨的手,奪過圓木盒。
“良姜哥哥,這是什么?讓你心跳得如此快。”喻安卿打開盒子,是細膩的軟膏狀物,散發著菊花特有的清香味。
程深墨面頰緋紅,眼神飄忽,不回答。
喻安卿撓他的癢癢肉:“說不說?”
程深墨笑出眼淚,求饒道:“我說,我說,消腫抑菌的藥。”
“消腫的藥,你會如此羞澀?怕是騙我的吧。”喻安卿肆意地欺負人,調笑著說話。
“消腫,就是消腫嘛。”
程深墨羞澀躲閃得厲害,喻安卿心靈福至,挑了挑眉,翻身一滾,壓到程深墨的身上,青絲撩動他的面頰,聲音婉轉似妖精般魅惑:“看來良姜哥哥有按照我說的,好好學習哦。”
程深墨隔著衣裳撫摸喻安卿的腹肌,呼吸有些滾燙:“安卿交代的話,哥哥莫敢不從。”
喻安卿挑著眉,纖細蔥白的手指勾了勾程深墨松垮的腰帶,長袍順勢松解,露出白色褻衣。
“良姜哥哥,我可以領略你的教導嗎?”
程深墨喉結滑動,手緩慢攀上喻安卿的玉帶,以動作回答。
銀白與深青的錦衣紛紛落地,交疊在一起。
“小師兄,那蠻丫頭又來找你了。”
吱呀的開門聲響起,商陸沖了進來,看到床上衣衫半退的二人,眼睛瞪得像銅鈴,著急忙慌一聲“抱歉”,立刻退出去,替兩人掩好門。
轉念一想,不對啊,師父讓我看好師弟,切勿讓他們婚前逾距。
于是,又雄赳赳氣昂昂地沖了回去,叉腰道:“白日宣淫,豈有此理!”
程深墨臉頰紅得可以做顏料了。他著急地拿被子捂住喻安卿,怒道:“你出去!休想占我家娘子便宜。”
喻安卿任程深墨把自己包成粽子,害羞帶怯地倚在程深墨的懷里。
韓木羽遲遲不見商陸出來,嘴里念叨著“臭嘴巴,你是不是不想讓我見阿墨”,一邊推門進來。
“喻安卿!還沒成婚呢,你這妖精就把阿墨勾到床上來了,當真不要臉。”
韓木羽頗有些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憤慨。
喻安卿心情不爽,頭一歪,搭到程深墨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良姜哥哥,對不起,我讓你蒙受非議了。”
程深墨既心疼安卿,又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你們夠了!是我情不自禁勾安卿上床。再說,我們夫夫的事,輪不到你們指手畫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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