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世界。

        祝部落。

        姜離消失的那一刻。

        被她定住的幾個不能動的部落人忽然被解除了限制，他們身體沒立穩，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

        泥土緩沖了他們的沖擊。

        不過，也有不幸的人碰到了泥土里的石塊，非常不走運地破了皮，流了一點點血。

        這些人沒有在意自己的狼狽，他們快速爬了起來，跑到了小女孩祝芊的身邊。

        “巫，你沒事吧？”

        “巫，那個異族有沒有傷害你？”

        “巫，這個東西要不要我幫你拿著？”

        祝芊搖搖頭，鎮定道：“真神的神像沒有異樣，剛剛那位應該沒有惡意。”

        雖然祝芊的個子都沒幾個部落的大漢腰高，但幾個部落人以她為主心骨，很是服從。

        祝芊看向自己手里的圣藥，眼里的激動歡喜藏都藏不住。

        “阿虎哥，你們快去喊阿媽。這回我的病真有救了。”

        幾個部落人一聽這句話，不敢耽擱。

        被稱作阿虎的人飛奔去通知了祝芊的母親，祝尹。

        祝尹是祝部落的首領。

        當她看到女兒頭發凌亂，衣服上沾滿了泥土，立即責備地看向阿虎，質問：“你們是怎么照顧巫的？”

        阿虎為難地解釋，“首領，巫她想看作物的生長情況。我們不能攔著巫。”

        “阿媽。”祝芊打開了木盒，吸引了祝尹的注意力，“有個大姐姐給我的。說十年后再來拿報酬。”

        “雨神果？！”

        祝尹看到圣藥的一刻，神色大喜。

        隨即，祝尹反應過來女兒的話語。

        “十年后再拿報酬？她所圖不小！”

        祝尹眉頭緊皺，“神像沒有警示，能將雨神果這么貴重的圣藥隨便給了，應該是個偽神。真神失蹤后，這些偽神愈加猖狂，現在居然想來搶真神的巫女！”

        祝芊流露出疑惑之色，她的確有從那位大姐姐身上感受到神力的存在，可是，偽神會那樣溫柔嗎？

        祝芊回想起剛剛的畫面。

        那位大姐姐屈下身，平等地與她交流，不像她見過的偽神那般高高在上，也不像部落里的人總是對她抱有期望渴求。

        大姐姐說她會來取報酬，但她覺得大姐姐沒有拿報酬的想法。

        祝芊為那位大姐姐辯護，“阿媽，那位大姐姐不是偽神。”

        祝尹看向女兒，聲音嚴肅，“祂是！”

        “祂在妄圖取代真神！祂想把真神的巫女變成自己的巫女，一點點取代，蠶食真神的信徒！”

        祝尹鄭重道：“芊兒。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真神才是唯一的神。‘神’就是我們對祂的尊稱。風神，雨神，戰神……祂們都只是神的屬神。你要記住，神從來不會強求信徒的付出，只有偽神才會。”

        祝芊不解地問：“可我們不付出的話，為什么神還要幫我們？”

        “既然偽神幫了我們，我們為什么還要稱呼祂為偽神？”

        祝尹被問住了。

        她看了看祝芊，想拿走祝芊手里的木盒。

        “偽神的東西不能用。祂們要的代價我們付不起。”

        祝芊沒有松手。

        她緊緊地抱著木盒，整個身體都要壓了上去，讓祝尹無從下手。

        “祝芊！”祝尹重重地喊了祝芊的名字，“松手！”

        祝芊咬著唇，視線看著泥土間生長的作物。

        她也想像作物一樣，一天天長高長大，不用擔心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阿媽，我想活下去。”

        祝尹的手愣住了。

        她看到了女兒臉上劃過的淚珠。

        真神消失之后，曾經能移山填海的巫便失去了神力的源泉，神力越用越少。

        祝芊身上僅有的些許神力繼承自她的父親，祝部落上一任巫。

        前任祝巫與異獸頭領拼得兩敗俱傷，堅持到給女兒傳完巫的傳承后就去了。

        異獸狡猾且記仇，它們暗中給水源投毒，若非祝芊有神力在身，吊著一口氣，恐怕和其他不幸食用了毒水的族人一樣，去見前任祝巫了。

        終究是屬于母親的感性占了上風，祝尹道：“你可以使用它，但從今天起，你不再是祝部落的巫。”

        “首領！”

        在場的其他人試圖勸祝尹。

        “首領，那個人不一定是偽神。”

        “首領，那人說不定是別的部落的巫。”

        祝尹道：“凡事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祝尹看向其他人，“阿虎，阿豹，通知幾位長老選拔新的巫。”

        阿虎目光下意識地看向祝芊，“可是巫……”還在。

        祝尹道：“叫她祝芊。她不是巫了。”

        她現在對祝芊嚴格一點，部落里其他人才會對祝芊寬容點。

        祝尹狠下心，沒有再多看眼祝芊，帶著部落的人離去。

        當祝芊不是巫后，她失去了所有巫享受的優待。

        她被拋下了。

        祝芊執著地抱著木盒，孤零零地站在田間。

        天大地大，轉眼間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大姐姐，阿芊想早點見到你。”

        一個月后。

        祝部落外出交易物資的人回來了。

        回來的人帶來一個讓整個部落都震驚的消息。

        神歸來了！

        “真的是神回來！神賜了一場光雨給我們，我身上的暗傷、病痛，全好了！”

        “其實這是第二次降臨了。去年神降臨的那一刻，周圍幾個山脈的人都感受到了那層威壓。”

        “說不出是什么感受。神圣，強大，總之，感受到那威壓的時候，我只想到了神。不能那些偽神能模仿的。”

        “我親眼所見，神降臨那天，天上一只雷鳥都沒有。”

        “聽說，那次有人居然不敬神，神一怒之下，剝奪了他成為信徒的權利。”

        回來的祝部落人努力地向人描述神降臨的景象，有些描述越傳越離譜。

        但大家公認一個事實。

        世間唯一的真神，祂歸來了！

        唯有神，才會如此公正慈悲。

        作為神忠實信徒的祝部落，自然是準備和被神垂青的姜部落進行一番交流。

        祝部落派出的領隊人正是現任祝巫祝芊，以及首領祝尹。

        祝芊巫的身份尚在。

        祝尹說要剝奪祝芊巫的身份的當天，部落的幾大長老將祝尹訓了一通，責怪祝尹做事太絕。

        就算那個交易圣藥的人真是偽神，莫非他們祝部落還留不住自己的巫嗎？

        而且又是怎樣的代價，能讓祝部落這么大的一個部落支付不起？

        再說了，祝芊才六歲，無法拒絕活命的誘惑很正常。

        這世上能有幾個將死之人能拒絕活命的機會？

        幾大長老聯合施壓，祝尹放出去的話也就成了空言。

        雖說祝芊如今的身份還是巫，但她經過這一遭失去巫身份，又回歸巫身份的變故，整個人變得更加安靜成熟。

        在趕往姜部落的長途跋涉中，她沒有讓人背，一聲不吭走了下來。

        一個月后，祝部落一行人抵達了姜部落。

        “這……難道就是石板上寫的城市？”

        祝部落的人呆呆地仰頭，看著高墻上懸掛著一塊大木牌，上用黑漆寫著“姜部落”三個字。

        木牌下方是又高又大的兩扇門。

        此時門開著，陸陸續續有人進出。

        馬上，祝部落的人又注意到姜部落里面的地面都不是泥土地，而是鋪的石塊。

        祝部落的人咽了咽口水，看向了首領祝尹。

        祝尹觀察了一陣進門的人，道：“所有人在門外換上新的草鞋，再進去。”

        有了首領的吩咐，祝部落的人麻利地換上了新草鞋。

        他們走到了姜部落的門口，向守門人說明來意。

        門口站著的守門人看了看祝部落的人新換的草鞋，滿意地點點頭，“還是大部落的人會做事。”

        守門人喚來了一個姜部落人，讓他領著祝部落的人先安頓。

        “各位，請跟我來。”

        姜部落的人面帶笑容，為祝部落介紹姜部落的各個區域。

        “這里是交易場地。”

        “這里是長老們的住所。”

        “這里是巫的住所。”

        說到這里，姜部落的人問：“請問祝巫或者巫的弟子來了嗎？”

        祝部落的人立即看向了祝芊。

        姜部落的人視線隨之一低，看到了一個不到他腰高的祝芊。

        “您是祝巫的弟子？”

        祝芊平靜道：“我是祝巫。”

        姜部落的人一愣，有些驚奇，但也沒問什么，只道：“我們的巫為神修了一座新神像。”

        祝芊經過自小的巫女學習，知道一座新神像，拜的信徒越多，越容易引來神明的注視。

        她主動道：“麻煩你為我們帶下路。我們想去祭拜神。”

        姜部落的人道：“只能祝巫前往。巫說只有部落的巫可以去祭拜，其他人的信仰不一定忠誠，必須經過考驗才行。”

        祝芊聞言，看了看祝部落的人，旋即目光落在祝尹身上。

        很快，她又將目光移開了。

        “那帶我過去吧。”

        姜部落的人引著祝芊前往神像處。

        祝尹看著祝芊小小的背影，與身旁的人道：“她長大了。”

        不再是那個要依賴阿媽的祝芊了。

        祝芊是第一次離開部落。

        她跟在姜部落的人身后，看著對方的背影走。

        忽然，前方的背影特意往旁邊一挪。

        “祝巫，地方到了。”

        祝芊下意識地抬頭，視線往上看去。

        只見神像靜靜地站著，容貌看著有幾分熟悉。

        祂的目光溫柔包容，讓祝芊一下子紅了眼眶。

        “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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