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回
被黑袍男子捉住的細瘦手臂,白得像一截嫩藕。
淡蕪煙沒管對方的動作,只是輕闔眼皮,聲音很低:“什么為什么?”
“林寂……劍君他并不喜歡你,他也根本不顧及你的身體!甚至你也看到了,只要師祖稍有個閃失,他便會立即棄你于不顧!”
方雍拿他那雙陰沉沉的眸子盯著床上少年,手中皓白的腕子出現了幾個明顯的指痕,他語氣夾雜著極大的憤怒:“即便這樣,你還是愿意讓他……”
即便那樣,阿煙還是乖乖躺在那里,不反抗。
……
隗約這幾日冥思苦想,便想到了一個主意——他給自己營造了一個新魔王的身份,他會以這個身份重新出現在阿煙面前。
然后順理成章地追求小劍侍,向他求婚。
他要明目張膽地帶走他,以天地為媒,十里紅妝,再一次迎娶他的新娘。
他要徹底肅清不聽話的魔族,像今日阿煙受傷絕不可再發生。
他還要懲罰明陽山,這縹緲峰上的每一個欺負過阿煙的人都該受到懲罰。
尤其是那個林寂!
但……
這一切都要建立在阿煙愿意離開林寂的基礎上。
而今天發生的事,卻讓隗約意識到……自己似乎永遠也追不到現在的阿煙。
阿煙他,甚至愿意為了林寂去死……
自覺憋氣的魔王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隗約是真的沒受過這樣的氣,還要看著自己的妻被別人按在床上,或展現誘惑美的模樣。
作為萬年難出一位的魔王,魔族曾在他手上達到過歷史上最鼎盛的時期。
他飲最烈的酒,殺最厲害的人,談笑肆意,無拘無束無有恐懼。
然而萬年以后,他卻有了恐懼。
也……有了死穴。
剛剛潛伏在窗外的時候隗約是真的很想將那狗屁縹緲峰大弟子撕碎,還很想要就此殺了林寂。
他想吻上那兩片艷色的唇瓣,將少年削瘦的身體攬進懷中。
可偏偏他什么都不能做。
就只能看著對方的蒼白的臉,將一切憋在心里。
“方雍,你最近有點奇怪。”床上的淡蕪煙依舊擁著被子。
托林寂的福,他方才有些衣衫不整。
這原本沒什么。
但淡蕪煙總覺得方雍看自己的目光有點奇怪,跟原來不一樣。
事實上今日方雍主動現身攔在他與魔修之間的時候,淡蕪煙便覺得哪里不對了。
……對方的行為不對。
實力似乎也不對。
然而淡蕪煙已經跟系統確定過方雍的身份,這個人只是主劇情中的路人甲,不會影響到他的戲份。
他便懶得管了。
只是如今對方擾他清夢。
淡蕪煙對劇情以外的人事物,又都沒什么耐心。
他睜開雙眸直直地望進對方的眼:“你究竟怎么了?”
未等那捏著他手腕的人開口,淡蕪煙已經率先說道:“我喜歡劍君,全縹緲峰的人都知道,這不會變。你應該也知道的吧?”
“阿煙!?”
方雍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么直白。
然而他的視野里,小劍侍依舊鮮艷的薄唇輕挑,露出一個柔和的笑,態度卻前所未有的堅決:“我累了,方兄請回吧。”
他是真的累了,連將手臂從對方掌心抽回的力氣都沒有。
當然如果這個時候方雍惱羞成怒對他做些什么,他也無法反抗。
而有一瞬間,淡蕪煙是真的從對方眼中看見一種可怕的欲念和執著……
雖然方雍最終也什么都沒做。
他只是緩緩松開淡蕪煙的手臂,對他說:“那你早點休息。”
“……你受傷了需要人照顧,今夜我守著你。”
言罷他已經不由分說地盤膝,背對他而坐。
方雍抱著劍,屋內晃動的燭影間,他背影看著比以往都要高大,一動不動,像一座深沉沉默的山。
一坐便是一夜。
淡蕪煙雖靈力耗盡,但只要沒死卻也不是壞事。
他的氣脈經過這一次的錘煉變得比以前要強韌了許多,外加上服用了印昱給他的丹藥,這使得他的修為直接又上了一層。
雖然身體還是很弱,但淡蕪煙已經是筑基二層的修為。
前幾天他還是劍侍里實力排名倒數第一。
如今的修為已經一躍超過了三個人。
聽說他還學會了御劍,一時之間連其他弟子看淡蕪煙的目光也變得不一樣了。
而淡蕪煙這兩天本身也過的比較逍遙。
——應奚病了。
也不能算病,聽說是參悟天機時因過度勞累吐了血。
他們那位師祖的身體始終是太差了。
……差到就差一點兒便能飛升、實現這世界人類的終極夙愿了。
而林寂這幾日便寸步不離地在他座前照看。
聽說劍君大人和印昱師叔,還為到底誰來照顧應奚而爭得死去活來。
但不管怎么說。
這幾日劍君都沒有回峰上,就好像打工人因故可以暫時不用去舔討厭的甲方,即便一直心系任務,淡蕪煙也不由得喘了口氣。
盡管在外人面前他仍是個為了劍君、為了縹緲峰的體面努力營救師叔身受重傷,結果卻被劍君狠心丟在峰上獨自養傷的卑微癡情小可憐。
“所以說,不管是出生入死還是給劍君暖床,都不如提升自己的實力最重要。若是像師祖一樣,只差一步登天,還能怕病榻前沒人?”
一名內門弟子唏噓感慨。
他的同伴卻有不同的見解:“此言差矣,應奚師祖是本身天資卓越,像咱們這種一般天賦的想提升實力也做不到啊。你以為淡蕪煙是為了有人在床前照顧他?你沒看見他僅僅只用半個月的時間便躍升了一層修為嗎!”
“你是說那小劍侍……他是為了修為才……?”
“我就不信這天底下有什么真心實意,不過都是權色交易罷了。”這名弟子哂笑一下,完全是一副看透世間一切世俗的模樣。
但另一名弟子卻不認同:“我看不像,與魔族高手對陣是多么兇險的事?幾乎是有去無回!若不是心里當真心之所向,又怎么可能如此不要性命……”
“富貴險中求罷……咦,淡師弟!……這么巧。”
一白一黑兩名少年劍侍并肩走來,那兩名弟子立馬收聲。
淡蕪煙今日還頂著一張蒼白面孔,雖然他的傷早就好了,但病美人廢物的人設可不是白給的,按照系統描述,他只有在那個什么的時候臉上才會有血色。
淡蕪煙偶爾聽見這些關于他言論,都不置一詞。
他露出和煦的微笑,好脾氣地向兩名師兄行禮問好。
但當事人之外的方雍卻冷冷地看著這兩名嚼舌根的明陽山弟子,眼神兇惡。
他發現這峰上的弟子都隨這里的主人,嘴賤。
那兩名師兄倒沒在意方雍的態度,尷尬地跟淡蕪煙打完招呼后他們迅速離開,淡蕪煙繼續抬步往前走。
這兩日方雍倒是時常來看他,態度雖與以前相比變熱絡熟稔了許多,但也不似那天晚上那般瘋狂執著,各方面都挺正常的,反而讓淡蕪煙無法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拿今天來說,十年一次的兩劍大會即將要在明陽山舉行。為盡地主之誼,山上提前一個月對外開放,并安排了隆重的歡迎儀式。
這兩日已經有一些其他宗門的人陸續趕到,山上迎接的人手明顯不足,劍侍們也被臨時借調,去做迎賓和接待。
原本他們要直接去凌霄堂集合。
但方雍卻一大早便來找他,等他。
這讓淡蕪煙沒有理由拒絕與他一道。
他跟這個人待在一塊兒也沒有什么不自在,只是……
“小心!”
昨夜又下了雨,快要抵達凌霄堂的最后一小段路有些濕滑,淡蕪煙只是腳下稍微一滑,方雍便瞬間出手攬住他的腰桿,目透慌張。
看著對方擔心的眼神,淡蕪煙想:只是對方似乎太在意自己了,這兩日每一次他臉色不好、不說話或者稍微情緒不佳,方雍都會很緊張地湊過來關懷他。
對方眼中的緊張就好像他是個極易碎掉的瓷娃娃。
雖然說自己本身是個廢物,那樣覺得倒也沒錯。
但淡蕪煙不喜歡那樣。
在任務世界里,他還是更喜歡自己被萬人嫌一點。
“我無事,謝謝。”輕輕晃動腰身擺脫掉方雍的手,淡蕪煙只看了對方一眼,繼續往山上走。
凌霄堂前,黃肖仁和他的同伙們早到了一陣,從他們的角度往山下望去,自然看見了淡蕪煙與方雍的“親密”。
“嘖嘖,這個淡蕪煙可真會,這才幾天又勾搭上方雍了。”
“勾搭上方雍可沒用!至少方雍可不能助他進入筑基二層,呵呵。”
“你是說……劍君單獨給他開小灶?”
“不是劍君也是大師兄……你們看他劍上的劍穗,是不是很眼熟?”
其他二人:“……”
“我覺得完全有可能!”另一名同伴酸酸地說著,眼睛又溜溜地往黃肖仁身上轉:“連肖仁現在也只是筑基五層,聽說淡蕪煙還學會了御劍,若再讓他這般下去,難保……”
黃肖仁當然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他現在變得很厲害?那我得會會他。”黃肖仁露出一臉奸笑。
雖然很忌憚淡蕪煙如今的升級速度,但黃肖仁仍舊打心底里看不起他。
更何況最近整片大陸上的大小宗門都來明陽山上赴會,而淡蕪煙的嫡兄、星羅宗岳風道長的內門弟子,如今已經是筑基九層修為的淡森旭今日也會跟隨宗門隊伍一起來到明陽山。
很湊巧,黃肖仁跟他的關系一向不錯。畢竟兒時經常玩在一起,年紀相仿地位又相當,即便不在同一個宗門卻常有來往。
也很湊巧,淡森旭很不喜歡自己的那位庶弟。
一上午過去,明陽山陸陸續續迎接了好幾個宗門來的貴客。
其中就有淡森旭所在的星羅宗。
星羅宗也是超級大宗,大陸上素來有“南明陽,北天極,中間還有個星羅宗”的說法。
淡森旭的師尊岳風道長雖然比不得林寂在外的知名度和在門內的威望,卻也是星羅宗的長老級人物。
淡森旭作為他那一派的小師弟,天賦和實力自然很高。
是嫡子,又自小便進了大宗門做外門弟子,之后更是有幸被一位長老選做內門弟子。
淡森旭從小便在眾星捧月中長大。
他高貴,優雅,面容溫暖又矜貴,極具貴公子氣息。
即便如今穿著一身道袍,一臉書生相,也依舊風度翩翩,氣質不凡。
這樣的人,誰又能想到小時候當黃肖仁責令淡蕪煙趴在地上給他當馬騎的時候,淡森旭就是跟在后面拿鞭子抽他、催促他跑快點的人呢。
在星羅宗隊伍里看見自己這位嫡兄時,淡蕪煙依舊是那個乖巧溫和的小劍侍,正沖著每一名賓客露出得體的微笑。
他很愛自己的這份工作似的,一整個上午都表現出了極大的活力。
事實上小劍侍一直便是這樣,交給他的活他都會做的很好,連山上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長老都表揚過他。
淡森旭為自己這便宜弟弟如今的變化感到詫異。
自他去了星羅宗后便再也沒回過家,幾年沒見,記憶里只會哭鼻子的小孩已經長開,面龐美好得難以置信,身子也如柳樹抽條,長高了不少。
雖然還是那般瘦弱,卻不似印象里那樣卑微懦弱。
淡蕪煙的腰桿挺得很直。
這讓淡森旭不禁皺眉。
他經常與黃肖仁通信,對方信上可不是這么說的。
卑微的小劍侍,不要臉的暖床人,縹緲峰的倒數第一……
淡森旭眉頭緊皺。
被這樣描述的人,緣何會有如此卓越凜然的氣質?
淡蕪煙與淡森旭對視了幾眼,發覺這個人還在看自己,且表情怪異,便不禁在心里畫了個問號。
“誰啊,這人。”
他知道自己是挺沉魚落雁的。
但那人嫉妒的目光未免也太露骨了吧……
系統:“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你同父異母的兄長?”
淡蕪煙:“……”
啊。
想起來了,“淡蕪煙”的背景介紹里是有這么個人。
“叫什么來著?”
系統:“……淡森旭。”
淡蕪煙表情依舊淡淡的:“名字太復雜,記不住。”
身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物,即便在書里戲份并不多,但原主也會有許多親戚。
很不巧,他在這個世界的親戚都是極品親戚。
不過作為一名成熟的穿書者,淡蕪煙一向不把任何與主線劇情無關的人物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他直接從淡森旭身上轉移開目視線。
妥妥地感到被無視了的淡森旭一口氣被憋住了,不上不下。
而這時走在他前邊的女修們卻也注意到石壁前的淡蕪煙:“哇你們快看!那個小劍士生得好俊俏!”
“是啊,眉清目秀的……我聽說明陽山的應奚老祖便是俊美無儔、容貌獨步天下,沒想到這才剛進山就看見一個這么俊的,這明陽山是什么寶藏地方,如此臥虎藏龍啊!”
“師姐是看上他了?要把他帶回咱們星羅宗雙修嗎?”
“你這個想法倒是不錯,可以考慮呢……”
“……”
淡森旭遙望自己傾慕已久、修為已是元嬰期的同門大師姐,沒發出任何聲音。
表情倒越發陰鷙。
安頓下來以后,過了晌午,入明陽山的貴客們都被邀請到縹緲峰的武學堂上參觀。
明陽山在歷史上曾出了數位劍道高手,如今縹緲峰由林寂掌管,武學堂在大陸上的知名度更高,參觀交流性也更強。
淡森旭則已經提前見過了黃肖仁,如今他被黃肖仁帶著走在廊上,一轉角便又看見自己那幾位同門正抱著劍,對著一個削瘦卻挺拔的白衣小劍士進行著激情討論。
……
又是淡蕪煙。
只不過這次參與討論的不僅僅是兩位師姐,還有他的其他師姐師兄師弟師妹們……
而且看樣子,他們已經與那淡蕪煙有過攀談。
……
淡森旭緊緊閉了閉眼。
一個庶子。
又是個廢物。
他能進明陽山已經是走了八百輩子的好運了,如今竟還引起他星羅宗眾人的注意?!
“你要帶我看的就是這個?”淡森旭冷聲詢問。
“當然不是。”黃肖仁笑:“好戲還在后面呢。”
“淡蕪煙,我東西丟了,是不是又是你!”
黃肖仁這一嗓子聲音不低,登時引得星羅宗和其他宗門的弟子回頭觀望。
現在是自由活動時間,方雍被他刻意支走了,也并沒有哪位長老在場,沖上來的黃肖仁倒沒像上次一般直接眾目睽睽之下動手,他只是簡單揪住了淡蕪煙的衣領:“我的心法口訣丟了,肯定又是你偷的!”
但他這樣一嚷嚷,其他宗門的弟子可都聽到了。
一道道打量的目光投了過來,都匯集在小劍侍的身上,黃肖仁篤定淡蕪煙受不住這個。
他大聲道:“我知道就是你,每次都是你,手腳就不能干凈一些!”
其他宗門的人尚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縹緲峰上的人卻知道,又來了,又來了。
又到了小劍侍被欺負的環節。
似乎淡蕪煙本人都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只不過這一次是當著許多外人的面,雖然他立即矢口否認了,但到底是不習慣將自己暴露在這么多人的目光下。
茂密的榕樹下,身影單薄的小劍侍畏懼地縮了縮肩膀。
明陽山上白天的溫度明明不低,但他給人的感覺卻如同被兜頭潑了桶冰水,狼狽的可憐。
“我沒有。”
小劍侍顫抖嘴唇否認著,又看了看周圍的人,眼神茫然又無助。
或許是知道周圍無一人能幫他,少年忽然又主動湊近黃肖仁,也扯過他的衣領說:“我想單獨與你說兩句話。不知道你敢聽嗎?”
“……”
以往都是淡蕪煙無助蜷縮,沒想到這一回對方竟然有膽子主動靠近他,少年這動作讓黃肖仁稍一遲疑。
但一想到可能是這么多人在看,淡蕪煙受不住難堪才主動過來討好求和,黃肖仁還是下意識挺直腰板:“我有什么不敢?!”
他當即湊到淡蕪煙的身前。
淡蕪煙的身上有一種香氣,很淡,能讓人聯想到夏日里荷花池中盛放的蓮。
面色蒼白的少年緩緩將那雙艶色的唇湊到黃肖仁的耳邊,輕輕跟他說了幾句話。
周圍人雖然心里好奇淡蕪煙究竟要跟黃肖仁說什么,但大家都是大宗門的正派修士,又怎么會刻意打開聽覺去偷聽。
他們只看著淡蕪煙伸著雪白的脖子,花瓣一樣的唇微微噙動,口吐蓮花。
須臾,淡蕪煙從懷里掏出一冊書簡,遞到了黃肖仁的手里。
黃肖仁簡單翻閱手里的書簡,只看了幾眼,便心中澎湃,滿意地笑了起來。
——淡蕪煙方才對他說,他之所以修為一日千里,便是得益于此書。今日將它送給自己,算是結個善緣,請自己以后不要再欺負他……
黃肖仁答應了。
他很滿意這書簡上的內容。
聽聞淡家知道淡蕪煙跟劍君的那層污穢關系后,不僅不以為恥,反而還將寶都改押在這廢物身上,這段時間,更是花重金四處搜羅了許多東西送到山上……
想必這本高級心法就是其中之一。
黃肖仁修煉雖然還算順利,但偶爾也會遇到瓶頸。
他的修煉速度比那些真正的天才要慢了許多,連淡森旭都比不過,甚至因此還一直隱隱受制屈服于淡森旭。
這本心法卻可以解決這些問題。
黃肖仁沒想到這回欺負淡蕪煙還會有如此意外收獲。
廢物的這份禮物他很滿意。
可惜從第一次被自己誣陷偷東西、因此受欺負的時候,淡蕪煙就該知道自己不靠譜。
廢物永遠都是廢物。
軟弱無能、只會委曲求全的廢物。
黃肖仁想。
他沖淡蕪煙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
他忽然將手中的書冊舉得高高的:“這本書就是你從我房間偷的!怎么著,現在知道事情鬧大了,不得不拿出來了?”
迎著淡蕪煙因為震驚而瞪大的眼睛,看著里面的晶瑩和無辜,黃肖仁喊得更大聲:“不知道剛剛有沒有人聽見淡蕪煙與我的對話,他說這本書是他送給我的,真是可笑,這明明就是我的東西卻要反送給我!淡蕪煙,你還真好意思,撒謊不眨眼睛!”
“你……”
“果然是撒謊精,真會倒打一耙!”
未等淡蕪煙開口辯解身邊,黃肖仁便口齒伶俐地朗聲數落起他來。
修者的世界看似人人道骨仙風,卻也是最殘酷的世界。
這里頭只能靠實力說話。
以往黃肖仁仗著自己天賦高,處處都要壓淡蕪煙一頭,小劍侍也不敢真的反抗。
黃肖仁知道他頂多會雙眼含淚搖頭否認,永遠不敢為自己辯解。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用拳頭教會了這廢物辯解的后果和下場。
廢物就只能是廢物。
小時候是,長大了也是。
黃肖仁習慣了這樣的做派,此時更不給淡蕪煙辯解的機會,直接誣陷道:“你什么你,只會裝可憐讓別人以為是我在欺負你,各位道友們明鑒!我才是那個有苦說不出的人!”
“對!”
黃肖仁的同伴連忙應和著:“不要臉的撒謊精!”
對面的淡蕪煙面色慘白。
先前圍在一起討論他的其他宗門人士都明顯一怔,顯然不敢相信這看起來清清爽爽、令人見之便心生歡喜的年輕劍士竟是個品格卑劣不堪的小偷。
但證據又擺在面前……
遠處觀察這里的淡森旭發出一聲哂笑,對此時的狀況還算滿意。
只是誰也沒想到,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
——一只手掌驟然從黃肖仁的身后探出,直接削掉了他高舉書簡的那一整條手臂。
“啪噠”。
那還握著書簡的手臂重重砸落在地上。
滾燙的血液有幾滴噴濺到對面的淡蕪煙臉上,其余的則順著背后那只手一滴滴地向下淌落,黃肖仁瞪大眼睛,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后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個人。
也不知道那人為何忽然襲擊他……
“啊!”
后知后覺的劇痛讓他做不出任何反應,黃肖仁直接癱倒在地上劇烈地打起了滾,身下立時出現一小片血泊。
別說是他,周圍參觀的眾多門派弟子中已經有修為高至元嬰的弟子,這些人在這一刻前亦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周圍熱烈的討論聲,甚至直到黃肖仁痛呼出聲后才停息。
反應最快的幾名弟子抽劍,劍尖直指那不知從哪里出現的陌生男人。
而身著黑色衣袍、著墨色頭冠的陌生男人卻對周圍的劍意毫不在意。
他甚至相當肆無忌憚地甩了甩自己手上的血液。
動作冷酷又冷漠。
“啊啊啊!”黃肖仁還在地上大叫。
人們也是直到這時這才發現,那黑袍男人生了一雙猩紅的眼瞳。
高大男人直直地望著對面的小劍侍。
未待他做什么,下一刻一道劍光閃過,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濃重的威壓。
一身白衣的林寂出現在黑袍男人和淡蕪煙中間。
“魔主一駕臨明陽山便襲擊我弟子,你究竟是來求和,還是來找死?”
林寂的聲音很冷,直直降到了冰點。
在周圍弟子就“魔主”的話題爆發出討論時,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呆立在那里的小劍侍。
小劍侍蒼白的臉上掛了幾滴血滴,不難看也不妖異,反而顯得更脆弱了。
就很像他以前吐血時的模樣。
林寂橫身將少年隔在身后。
這之后,一股股威壓逐漸出現在四面八方。
魔王親自駕臨,又第一時間襲擊了山上的一名弟子。這不僅驚動了山上的宗主和長老們,連其他宗門的帶隊長老們都被驚動了。
明陽上并非什么人都能想來便來。
前兩次緣何會被魔族混進山中,宗門上下正在查找源頭。
但如今這位魔王卻是大搖大擺地破山門而入,山門的禁制和守山弟子在他面前就如同紙塑一般,潰不成軍,這讓人如何不忌憚?
然而被十幾名至少是分神期以上修者圍住的高大男人卻巋立不動。
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處境一般,黑袍男人視線慢慢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最后冷冷地落在林寂臉上。
“本王為什么這么做你心里沒數么?哦你當然沒數,堂堂劍君又怎么會屈尊關心下屬是否被人陷害欺辱。”
“此話何意?”林寂皺眉。
黑袍男人冷漠地看了看地上的那條手臂,又對失去一臂還在嚎啕不止的人說:“今日就只廢去你一臂,若你再敢犯賤,本王就削掉你的其余四肢,讓你生不如死。”
林寂跟隨他的目光,自然看見黃肖仁斷掉的手臂上,還拿著……
他曾經贈予淡蕪煙的心法。
“……”
那本書為何會出現在黃肖仁手上?
……不可能是淡蕪煙送出去的。
他曾警告過少年,不可再把自己送的東西轉贈他人。
小劍侍沒那個膽子。
剎那間心思急轉,林寂似乎隱隱猜到方才這里所發生的事。
可還沒等他做出反應,那魔王已經不屑與他對話般,直直望向他身后的小劍侍。
“本王這趟來,是為了一個人。”
猩紅的眼瞳神色變得復雜,癡迷又貪戀。
魔王直接無視了眾人的反應,向面頰染血的淡蕪煙走去:
“夫人……我錯了,跟我回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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