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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我們在十日之后到達了玉璧城。

  玉璧城,玉璧城,一面玉璧三面山,呈合圍之勢,將整座城池環繞其中,只有南面有個葫蘆口,為抵外族入侵,在口子上建了一道玉璧屏障。

  我問包金剛:“屏障真的是玉璧做的?大塊大塊的,晶瑩堅硬的,綠翡翠?”

  我一面問,一面發出饑渴的吞咽聲。

  我懷疑包金剛一定在內心鄙視我,但他面上很淡定,垂眼淡道:“自然不是的。但若公主復國有望,萬里錦繡河山盡在掌中,何愁要不來一道玉璧?便是一座翡翠城,想必都是輕而易舉之事!

  “不錯。更有眾多男色環肥燕瘦,便如長歌當國的男兒,健碩勇猛,比之云氏皇朝男子的清俊來說,更有一番風味!

  金需勝難得地接過話頭。他一邊說一邊給我指了個街上的路人,裹在粗布麻衣里的身段確實驚心動魄,令女子含笑男子含悲。

  我回過頭來,正想夸獎金需勝的古板腦瓜也有開竅的一天,猛然聽到了他后一句話:“所以公主大可不必耽于情愛,需知清俊男子固然賞心悅目,但男人,更重要的還是氣概與力量。”

  娘的,敢情鋪墊了這么多,就是想和我說:“別記著商陸那小白臉啦!看看這些彪悍的男人,哪一個不比商陸有料帶感更實在?”

  我頓時很郁卒。想了半天,回敬他一句:“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豬肉三斤,我只割臀尖吃!

  而且商陸不是小白臉,他的胸肌腹肌臀肌也是很健碩銷魂的。

  當然這話我沒敢在金需勝面前講。

  我們三人在玉璧城中的孟浪猥瑣之旅終止于玉璧城內最好的一家客棧中,客棧名曰山客居,金需勝說長歌海月日前就下榻于這家客棧。

  事不宜遲,我們幾人只略作梳洗,便在金需勝的領路下去找長歌海月。

  還未及他居室門口,便聽得隱隱一陣絲竹聲,伴著膩人的甜香悠悠飄來。包金剛打了個噴嚏,擤去鼻涕,咕噥著罵了一句:“娘炮!

  我忽然有些樂不可支,昔日真是難為包金剛這純爺們扮作娘炮混淆視聽了。

  金需勝低聲呵斥我們兩個:“噤聲!

  好吧。我一想到為了復國居然要如此卑躬屈膝看人臉色就覺得悲從中來。還不如我在霸氣寨吃飽睡睡飽吃的逍遙生活呢。

  我們一直走到門前,朱漆鏤空的竹門是敞開著的,甜香愈發濃厚起來,我掩著鼻子,聽金需勝大聲道:“長歌公子,云氏皇朝出云公主到訪,不知公子可在?”

  須臾,門里傳出一聲:“進來吧。”

  聲音混雜在絲竹聲中,聽不分明。

  我堪堪踏進門檻,就被所見閃瞎了狗眼。

  我木訥僵硬地轉頭,以眼神詢問包金剛我是否眼花了,可他扭曲的表情告訴我,我的眼睛是正常的。

  于是我再度轉過頭去,忍受廳里那對狗男女的荼毒。

  我有一種想把金需勝弄死的沖動,我以眼神與他交流:“我們要合作的長歌海月就是這廝?”

  金需勝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輕咳了一聲:“長歌公子……”

  只是他還沒說完話,我便眼尖地瞧見,長歌海月被長幾擋住的下半身那里,又冒出了一個女子的頭。

  我驚悚地看著那鬼一樣出現的另一個女子嬌笑一聲,伸舌舔了舔唇角,一雙手正上下搖擺著長歌海月的那地方,便是我們這個距離,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見他在衣料下的膨脹。

  然后那女人搖著搖著,松開了手,頭顱漸漸往下……于是濡濕的布料愈發遮擋不住長歌海月。

  我幾欲掀桌暴走!

  事實上我也這么干了,我蹭蹭蹭轉頭走了幾步,被人扯住了袖子,那人是金需勝,他依舊板著一張臉:“公主稍安勿躁。長歌公子舉止坦率,行事異于常人,實乃真性情也!

  我呸!

  我壓低聲音靠近金需勝:“行。你也說他行事異于常人,瞧這孟浪放蕩淫亂樣,指不定亦愛靠男子瀉火,要是他真提出啥要求,麻煩你自己獻出你的后庭!

  金需勝抖了幾抖,臉色慘白了一下,而后咬著牙齒莊重道:“臣諾。古來大丈夫能屈能伸,為國捐軀在所不惜!

  ……

  好吧,你贏了。

  我認真地在腦子里琢磨用金需勝作為籌碼的可行性,這時只聽后頭一聲低低的嘶吼,似乎是那對狗男女,不對,那仨狗女男女終于結束了,而后便是一陣衣料的窸窣聲,再然后長歌海月發話了:“有失遠迎,贖罪!

  不,你的迎接儀式很別開生面,真是別具一格的“小清新”。

  我面上堆起笑容來,偷偷往后瞄了一眼,長歌海月似是換了干凈衣衫,那兩個女子亦不見了蹤影。

  我磨磨蹭蹭地走過去,他和藹可親地招呼我們:“請上座。”

  我本想挑個離他最遠的座位,奈何金需勝特遵禮制,死活要我坐上位。于是我只得在長歌海月左下首坐下,不得已和他打了一個照面。

  一看之下,便是我見慣了白蘞的英氣,商陸的清俊,也不由得驚了一下。

  真是好生一張眉目如畫的容顏。

  我不由得看著他的眼睛。眼尾微微往上翹起三分,形狀美好,如果不是眼中那毫無光彩的一潭死水,想必定是一雙勾魂奪魄的桃花眼。

  ……嗯?毫無光彩?!

  我猛然意識到這點,復又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瞳茫然而毫無焦距——長歌海月,竟是一個盲者。

  我打量他的時候,他正給自己倒酒,因不能視物,小小一盅酒,很快便倒滿了,直到酒液溢出滴到他手指上,他才發現。

  “啊……令諸位見笑了!

  他很隨意地說著,很隨意地橫指于唇間,吮去指上殘留酒液,不知是人為故意還是天生媚態,我覺得他每一個經意或者不經意的動作都像是帶了魅惑的蠱,于細微處蔓生出勾人的枝節,這個人太可怕了。

  我抖了抖,正想著挪離長歌海月遠一點,他卻忽然猛地傾身向前,整個人貼近我,嗅了幾嗅,笑道:“公主體有甜香,熏人欲醉,想必亦是個絕色美人。可惜海月雙目不能視物,不能一睹公主風采了!

  他的動作如此突兀迅速以至于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他的鼻尖與我的臉龐不過幾寸之遙,直到他的鼻息噴在我臉上,我才回過神來。

  “娘的!”我一耳刮子抽了過去,連商陸都難得和我這么親昵,你長歌海月是個什么東西,何況你剛才才和倆女的那啥過,臟不臟!

  長歌海月雖看不見東西,但耳力極敏,大約聽到我爪子凌空而來的風聲,臉偏了一偏,躲了過去,復又坐回自己位置,笑嘻嘻道:“唉,公主,何必這么當真呢,這就無趣了呀!

  你個作死的東西!

  我欺負他看不見,朝他比了一個戳他雙目的動作,想想不過癮,又做了一個挖他鼻孔的動作。

  “咳咳!苯鹦鑴偾辶饲迳ぷ,以眼神警告我不可胡來,又朝長歌海月道:“長歌公子,事情就是我之前和您說的那樣。我們極有誠意,只是不知公子心里是否已有打算!

  “你是說,我助你們復國;你們替我治好眼疾?”

  “是!

  “我這眼疾自娘胎帶出,長歌當國良醫何等之多,皆道無藥可醫,你云氏有何能耐拍胸脯保證?況我要如何相信你們?”

  “長歌公子,此藥方非我朝云氏一脈的秘方,而是我朝鄉間古怪的土方,雖聽上去荒誕無稽,但長歌公子,前幾日您試了一次這個土方,難道沒有任何助益?”

  我瞠目結舌,忽然對金需勝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們居然做了這么多的事,想比起來,我這個公主,真是廢柴透了。

  我心里很慚愧,又聽長歌海月笑了一聲,他說:“金先生,你未必太有把握。你怎知我對復明一事求之若渴?這么些年看不見,我亦習慣了,方才你已看到,縱是失明,亦無礙我尋歡。女子么,只要肌膚柔軟滑膩,胸脯挺拔結實,摸起來令人舒服便可。這些,我都可用雙手感知,我何須冒著助爾等復國的風險,去圓一個我本無所謂的愿望?”

  我聽得直皺眉。

  長歌海月這個人,心思謹慎,輕易無法看透。我不相信他一個從小看不見的瞎子會不渴望看到光明,聽金需勝的話,那個土方子肯定是見效了,也就意味著長歌海月復明有望,在如此巨大的誘惑之下,他都能堅挺住,與我們討價還價,他真是……

  金需勝和包金剛臉色一變,啞口無言,或者正在思考如何與長歌海月談判。我知道,這時候我該出場了,有些事情有些話他們倆未必做得出說得出,但像我這樣為了一兩銀子可以泯滅良知的人就不一定了。

  其實我還是很有用處的。

  我清清嗓子,道:“長歌公子話糙理不糙。男女尋歡這種事嘛,的確是那個理,燈一關眼一閉,什么都一樣——”

  “咳咳——!”這么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是金需勝捏著嗓子發出的,我看到他的臉發青發紫,鼻孔像是要撐爆了。

  我不理他繼續說:“但是有時候,能不能視物還是很重要的。譬如公子先前那兩個侍女,一個頭發上抹滿發油,與公子狎昵間鬢發散落,烏黑發油蹭于公子皮膚;一個手掌腳掌處皆在蛻皮,白花花的皮屑落了一地,這些,公子可否有所察覺?”

  我把自己能想到的最猥瑣的形容都說了出來,就差騙長歌海月剛才在他胯下給他那啥的女人牙縫里有根韭菜了,然后我滿意地看到長歌海月的變化。

  他臉上雖然笑吟吟,狀似毫無波瀾起伏。但我看到他雙手卻已在摸自己皮膚,好像在確認我方才那番話一樣。

  損敵一千自傷八百。雖然我膈應得長歌海月重新思考起了復明的重要性,但我們這里,包括我自己,都因為我剛才那番話沒了什么胃口。

  我在心里默默地對臉色青白的金需勝和包金剛說了一聲對不住,默默地看著面前那盆紅燒蹄髈。

  許是目不能視物的人都有些潔癖?我瞧見長歌海月站起身來,朝我們這邊敷衍又迅速地作了一個揖:“尚有要事在身,便不陪諸位飲酒了,失禮之處還望見諒。金先生所說,請容海月思量幾日,三日后必做答復。告辭!

  然后他匆匆走了,且像是身上發癢的那種難受一般,我猜他肯定是去沐浴了。

  他走了以后,留下我們三人面面相覷。

  金需勝無聲地看了我一眼,道:“長歌公子說三日后方有答復。公主,這三日你不如修心養性,謄寫女戒如何?”

  ……

  當日夜里,我在燈下謄寫女戒,夜深了,一點燭火忽明忽暗,影子被拉長在墻上,真是應了那首詞:誰伴明窗獨坐?和我影兒兩個。燈燼欲眠時,影也把人拋躲。無那,無那,好個凄惶的我。

  于是我無端端地生出凄涼之感來,惶惶然不知身往何處。復國,復國以后呢?報仇,報仇以后呢?我要這一片江山做什么?

  我突然覺得很疲累,在這凄風苦雨的夜里。

  一顆人心能有多重,我從前用商陸裝滿了它,現在被逼得不得不生生剜去,再用責任道義國仇家恨填滿,就像裝了鉛一般,直往下沉。

  唉,商陸,我有點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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