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江母氣得臉色鐵青，“你個敗家玩意兒是存心想要氣死我嗎？哎呦，他爹呀，你快來看看吧！大寧他長大了，娶了媳婦兒忘了娘，現(xiàn)在還要跟我分家……”

        “分家？！媽，你……”江寧的嗓門兒比江母的還要大幾分，他故意抻長了脖子往外喊道，“你要跟我分家？還要把我爸請上來做公證人？媽，我都打算去給盼娣看看那戶人家了，你咋又提起這事來了？難道咱們就真的沒有吃一鍋飯，不分家的余地了嗎？”

        “這是咋了大寧？你們娘倆兒鬧啥呢這是，一大早上，吵吵嚷嚷的。啥分家不分家的？”

        江寧沒想到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竟然碰上了村里有名的小喇叭，張大嘴。

        別看她個小兒，人也瘦巴巴的，沒有多少斤稱。那張能說會道的小嘴兒厲害啊！只要經(jīng)過她的嘴，不出早飯的時間，隔壁村的人都得知道了。

        “你管的著？！我們家的事你少打聽！”江母看到張大喇叭，頓時有些發(fā)怵，趕緊把人往外轟。

        “張大娘，我媽說要跟我分家。”江寧委屈道，“我們兩口子沒有旁的心思，一心哄著媽開心。不論我倆誰掙得錢，都給我媽保管著。這不是小弟的媳婦兒要生娃了嗎？媽說要把盼娣給賣了換錢。為了讓她高興，我這不是要給盼娣找人家。”

        “啥，啥話？你媽要你賣閨女給小海的媳婦兒生娃用？那可是你的親閨女啊！”

        “管的著嗎你？賣你閨女了嗎？咸吃蘿卜淡操心。”江母的心思都在賣盼娣上，忽然聽到江寧說去看看那戶人家，頓時來了精神，“你還愣著干啥？快去啊！萬一去晚了，讓別人占上了咋辦？”

        “那我騎車子趕緊過去看看。媽你別想著分家的事了。張大娘，你也幫我勸著我媽點，我這就去給盼娣尋個人家。”

        江寧騎上車子就出了村，一路上不帶停歇，來到了鎮(zhèn)上的一個小工廠門口，看著來來回回進出的人們，他最終把目光落在了一對男女身上。

        這個年代的人們很純樸，雖然開放了這些年，思想上也在慢慢走向開明，但終究還是羞澀多一些的。

        江寧明顯瞅著男的對女的有意，一直在搭訕著找話。

        “我要回家了，有什么事別的時候再說吧。”女方說完這句話，沒有立即走，顯然是對男人抱有期待的。

        “好，好吧。那你走吧。”男的傻乎乎的望著女方離去的背影，呆在原地愣了好久。

        江寧趕緊上前去，湊到了男人身邊，“兄弟，你還不快去送送她。”

        男人憨笑著搔了搔頭，“咋，咋送？”

        “我這里有輛新買的自行車，你馱著她到村口，不信她會不愿意。”江寧趕緊把自行車推到男人跟前。

        “這，這能行嗎？”

        “你去試試啊！就說正好我順路去你們隔壁村辦點事，捎你一段路。”

        江寧也不知道男的跟女方說了些什么，只見女方羞答答的低下了頭，男人興高采烈的跑了回來，

        “她同意了，她愿意讓我去送！謝謝你啊！”

        江寧忙說道，“不用謝，我也不是白讓你騎車的。你給我五毛錢，算是我租給你一會兒。”

        “成！”男人很爽快的給了江寧五毛錢。

        江寧看著躺在手心的五毛錢，果然壓對了方向。八十年代末，這個時候的人們開始往娛樂方面想了。尤其是在工廠這種地方上班的小年輕人，算是有個不愁吃喝的鐵飯碗，他們更舍得花些錢滿足下這方面的需求。

        江寧拿著手里的錢，來到了一處書店。精挑細(xì)選了幾本，給老板付了錢，便來到了為人民服務(wù)的門口。

        “同志，我想打聽個事，有人想賣孩子，這事歸咱們這兒管不？”

        江寧目送著所里的同志急沖沖的奔向了村里的方向，他回了工廠門口，正好瞧見了騎車回來的男人。

        “怎么樣，人送到了嗎？”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正好我這里有幾本書，全都租給你吧。女同志就愛看這些，往后你們也有話說。”

        這次男人毫不猶豫信了江寧的話，全都租了去。

        江寧拿著賺來的錢，買了一大把大白兔和女士發(fā)卡，騎著車往家里趕。如果他估摸的時間沒差的話，這會兒所里的同志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家門口。

        果然，江寧剛進胡同口，就被擠擠攘攘來看熱鬧的人們給堵滿了。

        “大寧啊，你說你媽干的這叫啥事啊？咋著，你也不能賣孩子啊！”

        這大喇叭也真是有本事！這才多會兒，村里的人們就都知道賣孩子的事了。

        江寧滿臉痛苦的嘆了口氣，“唉，自己的親閨女，咋會舍得賣了？只是我媽她……唉，她非要跟我鬧分家。”

        “誤會了，你們真的都誤會了。”江母在人群里面突然喊了起冤枉，“我沒有賣孩子，她們可都是我的親孫女啊！這……是個人都不能干出這種事兒來啊！到底是哪個天殺的胡說八道，冤枉好人？”

        好人？

        江寧垂下了眼皮，遮住了眼眶里溢出來的嘲諷：“媽，我回來了媽。買盼娣的那戶人家同意了，你趕緊給孩子收拾下，咱們現(xiàn)在就把人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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