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番外三則(全)
【番外一:段楚楚】
段楚楚立在空寂無人的御花園中,伸出手輕輕撫摸了被拴在樹下的黑色獵犬。
玄風抬頭看了她一眼,挪了挪身子,并無任何迎合之舉。一身烏黑的皮毛在午后的陽光的照耀下,油亮得幾乎要泛出光來。
段楚楚撩起裙擺在它旁邊坐下,忽然覺得,這獵犬和冀禪很像。黑暗,沉默,森冷,在奪取帝位之后,更多了一分歇斯底里的多疑,甚至瘋狂。
實際上,冀禪同這獵犬幾乎是寸步不離的。
批閱奏折時,凝神靜思時,午間小憩時,這獵犬便會無比忠誠地蜷伏在他腳下。他偶爾伸手撫摸過它的背脊,面色有一霎的柔和。
段楚楚幾次遠遠地看著,無聲地走開。
弒兄奪位之后,冀禪不再相信任何人,也無法同任何人親近。他提防著周圍的一切,連帶她也不例外,仿佛他們都是曾經的他自己。
段楚楚知道,這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獨,高處不勝寒的虛空,是他應得的報應。
她一直冷眼旁觀著。
冀禪決定御駕親征,揮師迎擊東齊大軍的前夜,依舊如往常一般,整夜無話。也許是志在必得,也許是對她當真無話可說。
縱然當初將自己留了下來,然而段楚楚明白,這些時日來,二人之間的話語實在是少之又少,更多的,是互相試探,察言觀色,揣摩心思。
也許,這也算得上是二人之間的一種無聲的樂趣吧。
次日天還未明的時候,段楚楚上了城樓,看著玄衣玄甲的大軍越走越遠。她心里明白,也許這便是最后一眼了。
不管是恩是怨,都是最后一眼了。
果然不久之后,南蜀大軍來到城下,請求進城補給?v然不曾同東齊有何聯系,但段楚楚也能猜到這意味著什么。她力排眾議,強令開了城門。于是何青玉大軍入城,城破,只在一日。
彼時的段楚楚可謂有兩種選擇,回到東齊或者留在西秦。她終究選擇了后者,她知道,已經被喚起熱血的她,是不會再甘于回到漱玉宮中的平淡生活中去了。
于是,廢冀禪,立冀如麟,段楚楚臨朝承制……果決堅定,沒有任何猶豫。直至等到了冀禪自刎水畔的消息。
身旁玄風低低的一聲嗚咽,喚回了段楚楚的思緒。她抬起頭,望了望枝葉扶疏間微微落下的細碎陽光。
如今沈秋也回到東齊做了皇后,這西秦,似乎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而正此時,遠處傳來一聲呼喚:“母后!”
段楚楚抬起頭,卻見一身勁裝的冀如麟小跑著過來了,丫鬟氣喘吁吁地追著,卻終究跟不上步伐。
自打他的母妃去世之后,這孩子便格外黏自己。
段楚楚靜靜地看著他,不過垂髫的年齡,舉手投足間尚還透著稚氣。然而一旦待他長成,便將是能從自己手中接過西秦江山的人。
實則,自己并不是一個人。
段楚楚忽然一笑,對著他伸出雙手道:“陛下,過來!”
【番外二:冀禪】
冀禪從來沒料到,自己有一天會落至如此境地。
蕭瑟的秋風自江水那邊卷來,將袍角發梢捶得獵獵作響。他一提馬韁在江畔立住,定定地眼看著原處的江天一線。
“陛下……”身旁的小校見他忽然不動了,遲疑著上前。而冀禪只是一擺手,止住了他的話頭。
他在等最后的消息,即便勝負成敗……似乎已經不言而喻了。
縱然在不遠的地方,興許正展開著一場惡戰,但此時此刻,這水畔的荒蕪之地一時間尚還存了些靜謐。冀禪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遠方,想起了許多事。
他想起自己年幼的時候,跟在大哥冀封身后的十幾個年歲。從那時開始,冀封便猶如那初生的朝陽,永遠處在眾人的驚嘆則贊賞之中;而相較之下,自己不過是那陽光之下的濃重陰影。二人一同出現的時候,光明永遠會最先攫去旁人的眼眸,而對于那陪襯的陰影而言,這光明似乎是他永遠不可企及的。
至少那個時候,人人都是在這么想的,包括他自己。
可是后來呢?冀禪仰起臉,聽著耳畔呼呼的風聲和滔滔的江水聲,搖頭一笑。
他知道自己贏了冀封不過是一個賭注,一種僥幸。冀封在明,于義,他顧念著家國大計,于情,他放不下昔日的沈秋……他有太多的牽掛,又怎比得上自己的孑然一身,杳無負擔?
他什么都沒有,所以便敢拿一切去賭。因為他已然輸無可輸。
手中的利刃刺入冀封的胸口時,冀禪看到了艷紅的血,血飛濺而出,如同一方綢緞將他的視線一霎遮住,又在雨中徐徐飄落。
然后冀封便倒在了自己的劍下。
從那時起,他真正明白,自己贏了,也在沒有路可以回頭了。
于是他設計以沈秋為誘餌,引段云亭上鉤,只可惜段云亭比他想象中的要狡猾也要冷靜許多。他沒有如自己預料的那般帶著大軍來救,他甚至不曾明目張膽的現身,只在自己離去之后,冒著風險輕車簡從地將人帶回。
聽聞這個消息之后,冀禪起初大怒,懊惱,不甘。末了卻不由得感慨,若是冀封能有段云亭這番忍心,自己或許根本沒機會成功。
冀禪原本是打算利用全軍上下對“東齊刺客”謀害太子的憤怒,一鼓作氣拿下東齊,除卻段云亭這個心頭大患的。然而在得到父皇病重的消息之后,他沒有遲疑,拔寨便走。
他為了這皇位付出了那么多,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再生變數?
好在他便在他入宮的前一夜,老皇帝便駕崩了。冀禪順理成章地繼了位,他知道冀封的死瞞不過太多人,但他不在意,因為事已至此,沒有人敢對他指手畫腳。
他在朝中對過去的□□進行了大肆的清洗,將自己的心腹安置上了各個重要的職位,以解自己的后顧之憂。
但冀禪沒想到的是,當自己擁有了一切的時候,空虛會如此之快地到來。
閑來無事的時候,他時常會去冀封的陵墓前,一坐便是小半日。過去沒有說過的話,面對著冰冷的墓碑,竟都可以一一說出口。
冀禪覺得自己當真是寂寞了。整個宮中,人人敬他怕他,甚至遠遠地不敢跟他靠近。而回想起來,他從小到大,唯一愿意同自己相伴的,也只有冀封而已。
對于昨日之事,冀禪不愿意回想,也不愿思考后悔與否。他只是覺得,自己內心流動著太多狂暴而不甘于安分的血液,它們不能就此冷卻下去。
不久之后,他連下數道旨意,命附屬國西蜀交出所有的銅鐵以及大半的軍隊。他知道此舉會將其逼入絕境。
只是西蜀彈丸之地,胸無大志,如同雞肋一般跟著西秦許多年,無功無過。其然留之棄之都無妨,不如便納入囊中吧。
另一方面,他給東齊發去了一道檄文,盡陳沈秋之罪,要將人討要回來。實則沈秋這個人對他而言并無異議,他要她,只因為她在段云亭心中的位置。
他有十足的信心,這時候哪怕是段云亭惱羞成怒開戰,也絕不是自己的對手。畢竟兩國的軍事實力的差距,是不容改變的。
而段云亭那邊卻似乎很是聽話。不久之后,沈秋從東齊出發的消息便傳了過來。又過了數月,人到達西秦。
冀禪是懷著些許好奇掀開馬車的簾子的,他想知道,一個被段云亭拋棄作為政治籌碼的女人,此時此刻回事怎樣的表情。
然而他看到的并不是沈秋的臉,是另一張,他曾見過的臉。
段楚楚。
段楚楚安安穩穩的坐在轎子里,看他的眼神和數年前在東齊后園里的一樣,冷淡中帶著幾分輕蔑。沒有做替罪羊的悲憤難過,甚至在物是人非之后,也沒有什么變化。
冀禪忽然覺得,這個女人有太多他想看透,卻又不曾看透的地方。
按理東齊竟然敢偷天換日,自己應當立刻將人殺了,以表憤怒。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沒有,反而一紙詔令,封了段楚楚為淑妃。
也許他只是想找個伴兒,又或許,他著實是需要一個猜不透的對手,來填補自己靜默生命里短暫的空白。
不過事到如今他才發現,這個段楚楚的能耐,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料。正因為她一力做主開了長安城門,才使得西蜀所謂的援軍得以入城,然后翻臉一舉拿下。
冀禪并未去想段楚楚是如何做到的,他也沒有余力去想。他只知道,她既然和自己是同一類人,便不能小覷了。
哼,她這一擊,著實是將自己逼到了絕路。
也許……是沒有生還之地了……
正此時,只聽遠處一批快馬奔馳而來。冀封回過身去,只見一名渾身血污的小將已然來到近前,翻身下了馬。
冀封見此情形,已經什么都明白了。他閉了眼,慢慢道:“還剩下多少?”
“全、全軍覆沒了……”那小將哽咽道,“楚將軍率大軍頑抗,已經戰死沙場,余者……皆……喪于敵手……”
“知道了!蓖谋聪啾龋蕉U的反應卻是異常的平靜,他擺擺手,示意小校退下,隨即回轉身子,重新望向江邊。
江水浩浩湯湯,奔騰洶涌,一路東流。
他忽然笑了起來。
——大哥,我已將家國弄至如此,泉下相見,你……定是會罰我的吧?
【番外三:段云亭VS沈秋】
這一年東齊的夏天炎熱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段云亭翹著一只腳,歪歪斜斜地靠在御案后。他周圍圍了十來個御前侍衛,一齊拿著扇子嘩嘩嘩地扇,風吹得他衣服頭發亂飛,卻一點也不解熱。
段云亭素來是個金貴的,最怕的就是熱。受不了的擺手示意眾人停下,他問道:“冰塊呢?朕吩咐運來的冰塊怎么還沒來?”
一人怯怯回道:“陛下,天氣太熱,冰塊在運來的路上……就化了……”
段云亭氣結,“你你你……你們連點冰塊都弄不來,難道要朕親自過去不成?”說到這里他忽然愣住了,隨即臉上綻出一抹極大的微笑,“對了,你們說說,這附近有沒有什么涼快的適合避暑的地方?”
眾人面面相覷,又有一人道:“臣知道一個地方!
“快說快說!”
“洛陽東北三百里處,有個富佳山莊,那兒依山傍水,聽說到了夏天都十分涼快!
“哦?”段云亭伸手摩挲了下顎,“聽來不錯。”
本來還打算說什么,這時門外一侍衛道:“陛下,皇后娘娘來了!”
段云亭聽了一驚,連忙收起自己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正經危坐把架子端得正正的。剛重新拿起筆做奮筆疾書狀,門便被推開了。
沈秋一身秋香色妝花鍛宮裝,其上暗紋著牡丹圖紋。發髻上沒有太多花哨的裝飾,只簡簡單單地斜插了一只盤花蝶形簪。她幾步走了進來,本來習慣性地要抱拳,手伸到一半才想起來趕緊收回去,改為屈膝一禮,道:“臣妾見過皇上。”
“梓潼啊,怎么突然來了?”段云亭微微一挑眉,淡淡地擺出一副“略意外”的表情。隨即他放下筆,一揮手,屏退了一旁目瞪口呆的侍衛。
沈秋同情地看向這一群拿著大小扇子的人,心里明白在宮內,這御前侍衛絕對是最悲劇的活兒,也不知道自己當年一個人當十個人用,是怎么扛過來的。
而門方一掩上,段云亭就原形畢露,一下子從椅子上躍身而起。
“嘖嘖嘖,讓朕看看今日這身衣裳,嗯不錯不錯。素淡大方,大氣典雅,不愧是朕的梓潼。”
縱然知道段云亭嘴皮子利索,這種話一拋便是一沓,但沈秋始終不習慣這一套,聞言有點不好意思,便道:“臣妾只是不喜歡那些繁復的衣飾,如此走起路來,也利索些。”
“嗯嗯,梓潼言之有理!倍卧仆ぢ勓灾秉c頭,便拿眼光瞅著沈秋。
沈秋見他今日無事扮狗腿子,必有陰謀,便道:“陛下可是有什么要說?”
段云亭咳了咳,道:“嗯是這樣的,朕嫌這里太熱了,聽他們說附近有個避暑之處,故而想擺駕去哪兒小住些時日。不知梓潼以為如何?”
沈秋忍俊不禁道:“陛下想去哪兒,何事需要問過臣妾的意思了?”
段云亭仰頭嘆息道:“只可惜良宵苦短,長夜漫漫……”。
沈秋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只道他現在這是要面子了,不肯直說,便道:“臣妾也覺得這里太熱,不知陛下可否帶臣妾一同前往?”
“哦?”段云亭裝模作樣地想了想,道,“那……朕就勉為其難地帶上梓潼吧!”
兩人一唱一和之間,沈秋終于繃不住笑出來。段云亭見機將她的手一握,把人拉近幾分,低聲道:“那便這么說定了!
沈秋低眉一笑,道:“自然!
段云亭滿意地一頷首,忽然想起什么,問道:“說來,今日是梓潼來見朕的,可是有什么要事?”
沈秋抿嘴笑而不語,心想這事兒不急,得挑個好場合說。
*****
段云亭主意既然已定,便極快地速度采取了行動。他先派人將山莊包下了,將那里打掃布置了一番,便帶著沈秋動身離宮。早朝什么的暫時罷了,吩咐朝臣若有什么要是,上奏折或者去山莊求見皆可。
不足一日的功夫,一行人便到了富佳山莊。山莊位于山陰處,周遭綠樹蔭濃,碧碧蔥蔥,有花有草有山有水的,當真是個避暑的好去處。
段云亭當即覺得從頭到腳都清爽了起來,不覺心情大好。晚膳過后,他對沈秋道:“朕看周遭景致甚好,不如咱們一人一匹快馬,到附近溜溜?”
沈秋自然知道他懷著什么心思——段云亭前些時不知哪根筋不對,忽然嚷嚷著要騎馬,并且當真勤奮刻苦、艱苦卓絕地學了許久。沈秋去瞧過幾次,對那技術實在不敢恭維,但好歹……也算是能坐住,掉不下來。
若放在平時,對騎射一事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但此時……沈秋聞言沒有立即應聲,只笑道:“這山里草木叢生的,騎馬如何施展得開?陛下若有心出去轉轉,臣妾自當愿意徒步相伴!
段云亭本來琢磨著一展騎術乃是“振夫綱計劃”的重要舉措之一,但聽了沈秋的話略略一想,也覺得很有道理。腦子一轉,又有點子上了心來,于是他大度道:“如此也好,徒步便徒步吧!
于是他二人便除了山莊——身后跟著十來個御前侍衛。段云亭本來想把這些人統統攆走,但御前侍衛長只道這里人生地不熟,拼死拼活讓陛下和娘娘單獨出去,段云亭拗不過他,便只得帶著一串礙眼的跟屁蟲上了路,命他們務必隔開一大段距離,不能緊緊黏著。
二人在蔥翠的草木中從山陰走到山陽,一直走到天邊泛起了紅霞,段云亭大大方方地拉著沈秋的手,一點都不在意身后那二十來只眼睛。
走著走著,他似乎是累了,抬眼四處瞅了瞅,只見不遠處有個小水塘,便道:“朕過去洗把臉!闭f著人已經走過去了。
而沈秋在旁邊怯怯地跟上,因為怕水,所以最終在離水邊還有一定距離的地方站住了。
而這時,只聽“噗咚”一聲,一抬眼,發現段云亭不知道怎么回事,把整個身子都洗進池子里了……
沈秋一愣,上前一步,又哆哆嗦嗦地退回去。因為不清楚段云亭到底會不會水,便只能站在原地伸著脖子喚道:“陛下!”
水塘里只蕩著點波紋,沒有回應。
沈秋心里有點慌了,回頭見侍衛正朝這邊而來,正準備讓他們快些的時候,池子里忽然又咕嚕咕嚕地響起了聲音。
沈秋趕緊轉頭循聲望去,卻見段云亭露出了個濕漉漉的腦袋,道:“朕方才滑了一跤,梓潼……來拉朕一把!”
心知等侍衛奔過來,人說不定又沉下去了,時間緊迫,即便腿有點打顫,沈秋咬咬牙還是豁出去了。
她提起衣裙,幾步來到水邊,把手伸了出去。
俯瞰著池子里一身透濕的段云亭,那一瞬間,她忽然覺得這情景有點似曾相識,并且……有種不太好的感覺忽然涌上心頭……
果然,果然……
段云亭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就在同一時間,他一咧嘴,露出一個狡黠的笑來。
然后,沈秋身子一個失重,在另一個“噗咚”聲中,也跟著栽進了小水塘。
趕來救駕的侍衛眼見陛下娘娘都落了水,這可慌了神,正大呼小叫地往這邊跑。卻見水塘里一個水花綻起,卻是陛下摟著娘娘冒出頭來。不對……看娘娘八爪魚似的動作,應該是娘娘摟著陛下才對……而這時水里的段云亭忽然別過頭拋來一記眼刀,那意思明顯得很:誰敢插手就死定了!
岸邊侍衛們齊齊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哎,原來這是陛下和娘娘的“情趣”啊,虛驚一場,虛驚一場了!于是他們訓練有素,且很自覺地將身子背過去了。
不過水塘里面的沈秋絲毫沒覺出“情緒”來,會過神之后,她意識到自己這是又栽在段云亭手上了。低頭看了一下成了落湯雞的兩人,她忽然覺得這水簡直如同被燒開了似的,燙得人臉都忍不住發紅。
沈秋窘迫道:“陛下,水里不宜久留,咱們還是趕緊上岸吧。”
段云亭微微笑道:“這水不涼,被太陽曬了一天還很暖呢,多泡泡也無妨!
沈秋試著撲騰了一下,但腳下無憑無依的,撲騰的結果只能是……她把段云亭摟得更緊了,整個人簡直都掛在他身上了。
段云亭得意笑道:“梓潼還從沒把朕摟這么緊過呢!
沈秋很不能手上再緊些直接把他掐死算了,她喘了口氣,覺得腦子直犯暈,想說什么也忘了。
段云亭見狀反手將她往上提了提,二人正是個交|頸的姿勢。他湊到沈秋的耳后低聲道:“想上去?”
沈秋點頭,實在是沒轍了。
段云亭壞笑了一下,道:“親朕一下,便讓你上去!毙南氲搅怂锶司瓦@么乖,簡直像個待宰的小羊羔,這真是百年難遇的好機會啊嘿嘿嘿。
而沈秋咬牙切齒將他祖宗問候了一遍,最后只能顫顫巍巍地支起身子。伸手扶住段云亭的側頸,有點不情不愿地低頭啃了下去——就、就當是咬狗了吧!
但唇齒相觸的瞬間,這個“咬狗式”的親吻就立刻變了味——很明顯,被咬的成了自己。段云亭摟著她的腰,二人徐徐朝水塘邊退,直至沈秋的后背遇到了阻礙。
段云亭將人抵在水邊又狠親了一陣,才分開幾分。他將唇齒徐徐下滑,在沈秋的耳側低聲道:“實不相瞞,朕一直想在水里試試……”說罷手上已經不規矩起來。
“不行!”不料沈秋脫口而出,那神情三貞九烈得仿若反抗強|暴的黃花閨女。
段云亭一愣,心里知道沈秋雖然怕水,但有自己在也不至于昏過去;雖然在床上不主動,但也不矯情……這反映,到底是怎么來的?
他這一遲疑,沈秋反而鎮定了幾分。她抬頭看了看天色,對段云亭道:“陛下,天快黑了……”
段云亭聞言也看向頭頂,發現自己剛才色迷心竅,居然沒注意到這么重要的問題!
于是他只能依依不舍地放棄了心里邪惡的念頭,將沈秋和自己從水里撈了出來。出水之后,他仿佛是要討個憑證似的,還附在對方而耳畔道:“今天夜里,朕要討回來!”
沈秋起初哭笑不得,隨即轉為笑而不語。
*****
由于陛下回頭是岸得比較早,一行人在天黑之前倒是堪堪趕回了山莊里。
濕漉漉的二人各自換了一身干衣裳之后,段云亭沒有忘記自己白天的立下的“誓約”,夜里屁顛屁顛地便摸到沈秋房里來了。
沈秋房里熄著燈。
段云亭站在廊燈下,心想難不成竟然自己先睡了?他伸手扣了扣門,卻聽里面道:“陛下來了?”
段云亭立刻喜道:“自然自然,朕一向是言而有信之人!”
而里面沈秋道:“臣妾現在有些不方便,便麻煩陛下自己推門進來吧!
段云亭眼珠子一轉,對這“不方便”三個字產生了一系列和諧的聯想,他心里暗暗捉摸:“難道梓潼也懂得‘情趣’,要給朕玩什么花樣了?”
于是,懷著又驚又喜又猜測又疑惑的心情,他干脆地推開了門。
門里面是黑的,黑洞一般,伸手不見五指。
段云亭在門外傻了,腿都抬不起來。
而這時,只聽沈秋在里面道:“陛下,怎么不進來?難不成要臣妾獨守空房?”
段云亭這才明白,沈秋這丫頭是要對他進行打擊報復!
咬牙切齒地笑了一聲,他將手伸到衣袋里摸索,心想跟真斗你還嫩了點,別忘了這東西可是你親自送給朕的!……誒?怎么沒有?
段云亭把自己上上下下的摸索了一道,不可思議地發現,東西……居然不在身上?!
而這時房里面沈秋道:“陛下可是再找這個夜明珠?”剛說完,里面就亮起一個光點。
“對對對,看來是落在這兒了!”段云亭立刻裝傻,拔腿就往里沖。
但還沒沖進門檻,光點就沒了,很明顯,是被人蓄意捏在了手心。
只聽沈秋道:“啊!糟了,臣妾不小心把夜明珠弄不見了,陛下要不要進來幫臣妾找找?”
段云亭退回門外,惡狠狠地想:好你個沈秋,肉就在眼前居然讓朕吃不著!你狠!
叫人來點燈未免有點丟面子,故而他想了想,干脆一撩衣擺在門外坐下。無賴似的道:“今日進不了屋子朕就不走了,梓潼你自己看著辦吧!”
再然后,他就一聲不吭地等著。
等著等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里面忽然亮了起來。段云亭知道自己這持久戰是打贏了,當即一躍而起沖進門內。
沈秋正拿著蠟燭電燈,冷不防地便被段云亭一陣風似的沖進來,從背后摟住了。
“還點什么燈啊,”段云亭把下顎抵上她的肩頭,笑嘻嘻地道,“反正一會兒就要熄的!
沈秋回頭看了他一眼,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但沒說話。
段云亭又把臉往她肩窩埋了埋,低聲道:“竟然敢吊朕的胃口,你說……朕今晚要怎么罰你?”
沈秋被他說得又紅了臉,她甩開段云亭的爪子,回身看著他道:“臣妾讓陛下進來,實則是有一事要告訴陛下!
段云亭見她神情正經,便皺眉道:“何事?”
沈秋將他拉到床邊,二人一并坐下。隨后她執起段云亭的手,輕輕按在了自己的腹上。
段云亭愣了半晌,眼睛里忽然放了光。
他試探地問道:“……當真?”
沈秋點點頭,眼底這才帶了笑。
段云亭一把將沈秋摟在懷里,由于不知道該說什么,就只是哈哈哈地笑。
沈秋雖然早就知道了,但被他這么一感染,也覺得心里甜絲絲。
然而段云亭笑了一會兒,忽然不做聲了。
沈秋莫名其妙地把人推開一點,問道:“陛下,怎么了?”
段云亭淚眼汪汪地看著她,哀聲嘆氣道:“這熊孩子霸著她母后的肚子,豈不是等于要朕禁欲十個月么?哎,今天的肉還沒吃上,就直接被勒令長期齋戒了,這可怎么熬喲……”
“陛下……請自重……”沈秋嘴角抽搐地橫了他一眼,心想這肉是你想吃,想吃就能吃的么?
而段云亭見了她這表情,很快“破涕為笑”地將人再度一摟,沒個正型地道:“沒事兒,以后日子還長,朕等得起!”
沈秋聞言也抿了嘴,微微一笑。
不過她腦中想的是:是啊,日子還長,等孩子出世了,我這邊可就添了一員大將。到時候誰輸誰贏,哼哼,還說不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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