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英雄凱旋
“駕!”
京城楊樹胡同一駕馬車正在急速行駛,得得馬蹄聲清脆而有韻律,本來狹窄喧鬧的胡同空空蕩蕩,隱隱約約的鑼鼓聲遠遠傳來。
“快點,再快點!”
馬車里傳出稚嫩焦急的催促聲。
“吉時還未到呢,元茂你莫再催了,李大趕車有數的,”
馬車里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隨之聲音略微揚起,對著車前趕車的漢子道,
“這胡同里都有人居住,仔細有人突然竄出來,安全為重。”
“啪!”
李大手上的馬鞭隔空甩了個脆響,爽朗的笑道,
“放心吧五小姐,小的仔細著呢,九公子也放寬心,保準耽誤不了你看熱鬧!”
五小姐性子溫柔,最是體恤下人,他們這些趕車的車夫閑時也會說些主子的性情,不好的不敢議論,好的總可以夸夸吧。
“啥叫看熱鬧?那叫英雄凱旋!是無上的榮耀!”
簾子的一角掀開,一個扎著總角的小腦袋伸了出來,稚嫩的童聲嚴肅的糾正趕車人的說詞。
“坐車時不準往外探頭!”
馬車內,一身淡青色交領襦裙的少女迅速伸手把調皮的男童拉回了坐墊上,回頭看了眼姐姐眼里的怒火,男童調皮的伸伸舌頭,嬉皮笑臉道,
“姐,我下次不敢了!”
男童名徐元茂,被喚姐的少女名叫徐欣芮,伸出如蔥的嫩白手指輕輕戳了頑童腦門一下,嗔怪道,
“元茂要是不小心受傷五姐可是會心疼的。”
明明做錯了事卻不教訓他,還說什么心疼,這話聽的元茂咧著嘴露出一口漏風的牙齒笑的一臉幸福,而旁邊一身芙蓉色累珠疊紗裙的少女則朝天翻了個白眼,低聲嘟囔了一句,
“就慣著吧!”
元茂人小耳朵靈,聽見了這酸話埋在姐姐懷里的小腦袋就要起來反駁,卻被親姐拍了拍后背,柔聲問道,
“今早跟著高師傅學了什么?”
“先是蹲馬步,又打了一會拳…”
元茂翹起小腦袋看著姐姐乖巧的答道。
“粗鄙!”
旁邊的少女輕啟薄唇吐出兩字,眼里的鄙視絲毫不掩飾,自家是書香門第,這個九弟竟然這么小就學武,真是妾室養的眼皮子淺,時下流行玉樹臨風的書卷氣,現在學武等長大后五大三粗的,以后在眾多斯文儒雅的同窗中如何自處?
元茂聽了這話,笑臉一垮,眼神一黯,腦袋拱在姐姐懷里默然,這話自從他入族學讀書后聽了無數遍了,姐姐的話他當然要聽的,可畢竟年齡小,對小伙伴的眼光很是在意,今早打拳他就有些敷衍…
察覺到弟弟的失落,徐欣芮心里嘆了口氣,卻沒有在此話頭上說學武有什么好處的大道理,反而抬眼對著旁邊的少女微微一笑,
“聽母親說六妹給祖母的披帛上要用金銀絲線繡千葉海棠,改天也讓姐姐我長長見識。”
被叫六妹的少女名徐欣寧,是徐家二房的嫡女,隨母親的長相白白凈凈的鵝蛋,日常修習琴棋書畫,尤擅女紅,聽五姐提起自己正在繡的披帛,不免有些得色,只是嘴上卻是不高興道,
“母親也是,我這才開始下手她就到處宣揚,到時候如何給祖母一個驚喜?”
徐欣芮聞言黑眸微微一沉,淡淡道,
“母親只是提醒我給祖母準備壽禮時順嘴說了一句,母親的性子六妹怎么會不知曉,如何會到處說給別人聽。”
說話時她腦海里想起早晨請安時嫡母那話里話外的提醒,不過是讓自己拙劣的女紅好襯托親女兒的優秀罷了,畢竟繡鞋做好了是應該的,做不好容易被嫌棄不貼心,那披帛披在肩上才是人人好夸贊的。
徐欣寧有些訕訕,今早她給母親問安時比五姐和九弟晚了一會兒,進門只聽到元茂想要出門看西北遠征大軍凱旋,圣上親自出京迎接的榮耀,她一聽就想跟著一起去,倒是沒有聽到母親前面說了些什么,不過嘴上她是不會服氣的,反倒撅著嘴嘟囔了句,
“母親就是偏心你罷了!”
這話徐欣芮聽了無數遍,且前面的主語經常換成祖父、祖母、父親等等,自己實在搞不明白她這想法從何而來,或是她爭寵的一個小手段,不過今日能順利出府還要感謝這位六妹慫恿,所以徐欣芮也不想把氣氛搞僵了,聽她酸言酸語就當沒聽見,只估算了時間,推了推靠在自己身上的弟弟,
“我受母親囑托帶你二人出門,待會到了藥鋪你們只準在樓上觀看,不準往街上跑…”
告誡的話還未說完,馬車就漸漸慢了下來直至停穩,車夫李大先下了馬車,
“兩位小姐,九公子,順康藥鋪到了。”
坐在車門附近的周婆子先下了馬車把腳凳搬到車邊,丫環玉碧伸手打起簾子,徐欣芮踩著腳凳被周婆子扶了胳膊先下了車,回頭對著車門張開雙臂,徐元茂一個跳躍正跳到姐姐懷里,高興的‘咯咯’笑,徐欣寧鼻子輕‘哼’了一聲,鼻孔朝天的在丫環的攙扶下也步下了馬車。
順康藥鋪的后門已經停了五輛驢車,有個半大的小伙計正在給毛驢填草料,瞄到馬車停靠在邊上馬上快步迎了過來,熱情的招呼道,
“小的大力見過兩位小姐和九公子。”
“大力,安管事在嗎?”
徐欣芮熟稔的問道。
“在的,安管事說今日街上人多,昨日就安排我們早早來上工看顧好門戶。”
安管事做事一向周全,徐欣芮微微頷首帶頭進了藥鋪后門,大力則接過了馬車韁繩拴到了樹蔭底下的拴馬石上,轉身對著還在一旁的車夫哈腰笑道,
“李大叔,你去屋里歇著喝茶去,這里交給小的了!”
府里趕車的都愿意送五小姐出門,也是因為五小姐常去的幾個地方他們都能得到很好的招待,就像現在,小姐和公子去了前院,他就留在后院小間里吃著茶,看著大開的窗子外面,干凈的院子里幾個兒童在嬉戲玩耍,哪里有病痛的模樣,五小姐平時不聲不響,做的事可都不簡單呢…
外面街道上的鑼鼓聲越來越響,時間已經不早了,徐欣芮腳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了些,安管事聽說小姐來了忙迎了出來,
“兩位小姐,九公子,快里面請。”
這春風吹來的暖風已經讓空氣變的暖和,安管事這些年身體又有些發福,額頭只這一溜小跑就滿是汗津津的,徐欣芮責怪道,
“安管事你怎么又跑過來了,都說了你忙你的,我來一趟自己隨便轉轉有事會差人喊你的。”
安管事擦擦額上的汗,他如何會怠慢了主人,只躬身笑著道,
“我在前面也無事,今日大軍凱旋,好像京城里的病痛都消失了般,這大早上的一個病人也沒有…”
徐欣芮眼睛一亮,
“那敢情好,雖然是開著藥鋪,我倒是希望這藥鋪天天門可羅雀才好…”
“五小姐真真是慈悲心腸…”
說話間,院子里兒童的笑語歡聲漸近,徐欣芮看著那大樹底下用木柵欄圈出的區域里面高高的秋千架、木制螺旋滑梯和蹺蹺板上面正在玩耍的孩童,這些大都是京城外患病的兒童被父母帶進京診治的,因為離家遠就在藥鋪暫住一兩日,比在外面住客棧方便又省錢。
誰能想到自己無奈下開的藥鋪竟然以擅兒科而出名了呢,此時聽的安管事說自己慈悲,忙謙虛道,
“這藥鋪可都仰仗安管事在打理,安管事這是要我夸夸你經營有方嗎?”
說著她沖安管事微微一笑,笑容帶了點狡黠和俏皮。
“哈哈~”
安管事和五小姐對視一眼后開懷大笑,這位主子可不是隨便說兩句好話就能暈頭的呢!
徐欣寧一雙杏眼在那孩童玩耍處多盯了一會兒,心里估算著這得有十來個孩子了吧,住一晚上得多少銀錢?怪不得母親說這藥鋪是個來錢的買賣,五姐的私房銀子不知道攢了有多少了,自己能賺錢真讓人羨慕啊!耳邊聽到安管事和五姐的笑聲,她瞄了一眼兩人臉上的笑容,心里又不痛快了,那商賈的嘴臉太虛偽了!真是有辱門楣!
徐元茂可不耐煩聽五姐和安管事互相吹捧,早早快跑到了鋪子后門樓梯處,‘蹬蹬’的往樓上跑,急的后面跟著的婆子追著喊,
“公子慢點慢點。”
腿腳快的半夏緊跟在元茂后面照應著,待上了樓先一步跑到南邊開了窗,鑼鼓聲和人群喧嘩聲瞬間充斥了二樓整個空間,此時街道兩側被人群擠的水泄不通,街邊鋪子個個窗戶大開,衣香鬢影,若隱若現,街道兩旁的樹上墻上都站滿了身手敏捷翹首而盼的人…
他們到的時間剛剛好,極目遠眺南門方向,流光溢彩的華蓋如彩云一般正向此涌來…
“來了來了!”
徐元茂跳著腳興奮的喊著,雙手伸出窗外瘋狂的搖動著。
有孩子的地方就是熱鬧,徐欣芮失笑,不覺也來到窗前探頭好奇的凝神看去…
一身明黃的當今圣上打馬在前,半個馬身后跟著的鎮遠侯一身銀盔銀甲,大紅的披風在風中獵獵起舞,劍眉星目,雙目冷凝,一臉肅殺之氣,身后鐵騎錚錚,淹沒在如海的歡呼聲中…
真是好大的氣場!徐欣芮心里贊嘆一聲,記憶中那個鮮衣怒馬的恣意瀟灑少年仿佛還在眼前,而現在這位籠罩在盔甲下,多年戰場生死較量練就了雄壯的體格,不怒自威的氣勢刷掉了以往的記憶…
此時正是春暖花開、落英繽紛的季節,窗前的櫻花隨風飄落,被風兒卷著頑皮的飄到了窗內,徐欣芮心神有些恍惚,眼前的喧鬧仿佛變成了褪色的影像,時光荏苒,五年時光匆匆而過,而自己來到這個無常的世界也有八年光陰了,誰能想到一個凡事不強求的人有一天會面對那么復雜艱難的生存環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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