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山崩！

        夏昭昭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瑾娘沒有救了，她雖然學醫十幾年，但沒有親眼見過病患死亡，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身邊的老嬤嬤被嚇得跌坐在地上：“娘子不中用了……”

        夏昭昭呆立在原地，忽然聽到有人驚呼：“走水啦！”

        懷抱鶯兒的使女一聽這話，立刻抱著孩子跑出去。

        夏昭昭查探火源，原來是薰籠被打翻，滾出的火炭點燃了紗幔，很快隔壁的廂房黑煙滾滾，踏不進去了。

        這火勢蔓延之快，叫人不免生疑。

        夏昭昭和幾個使女抱著瑾娘，想把她抱出門，只聽得一個使女在她耳邊輕聲道：“夏昭昭，你不趁亂快跑還等什么？”

        夏昭昭會意，讓使女替自己接手，從房里跑出去，立刻就被人抱著飛身上了屋檐。

        府中的兵士欲追，那人把夏昭昭拋下去，獨自與兵士糾纏。

        夏昭昭快速下墜，隨即撲進一個人懷里。

        那人把她抱上馬，隨即揚鞭疾馳。夏昭昭坐在他身后，不敢開口問，直到兩炷香過后，馬才停下來。

        夏昭昭下了馬，這才有機會好好打量騎馬的人。

        那人身穿石青色箭袖，頭上不戴冠，只戴一根銀色抹額，此刻坐在馬背上，從上往下盯著夏昭昭。

        “五郎？”夏昭昭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悲，落在白氏手里和落在孟雍之手里似乎都差不多。

        孟雍之翻身下馬：“小娘，不，現在該叫你夏氏了。你好能誆啊，居然敢說自己拿到了白氏下毒的證據。”

        夏昭昭懶得跟他打唇舌官司，拍拍身上的灰塵：“是真是假都一樣，反正你已經把我救了，五郎你就看著辦吧。”

        孟雍之反而笑了：“夏氏，你果然坦誠。”

        說罷便扔給她一個錦盒，“打開看看這是什么。”

        夏昭昭打開盒子，里面拿紙包著藥粉，她細細檢查了一番，確定這是被炮制過的附子粉，里面大概還加了一些甘草、白術、肉桂。

        “附子，氣溫大熱，味辛，有大毒，中毒者會口舌麻木，四肢麻木，神志不清，”夏昭昭話鋒一轉，“這便是白氏所用的毒藥？”

        孟雍之點頭。

        “你要我拿著這個去揭發白氏？”夏昭昭小心翼翼把藥粉收好，“單憑這一包藥就能證明她下毒？”

        孟雍之撫掌稱贊：“夏氏，你還沒到不可救藥的地步——單憑這個自然不能，再加上兩個人證，總該夠了。”

        兩個人證？除了我還有誰？

        夏昭昭想不出來，現在也沒有其他辦法，先按他說的做吧。

        平江侯府，門前的燈籠全換成了白色，來往的仆婦，小廝們也都換上了麻衣。

        夏昭昭和孟雍之同乘一匹馬，身后跟著七八個隨從，竟成了一支馬隊。

        為首的隨從，下馬叩門，高喊：“小公子回府！爾等還不來相迎？！”

        他一邊叩門，另外幾個人就當街貼起了白氏下毒害死侯爺的話本故事，夏昭昭遠遠地看過去，圖文并茂，百姓們一定喜聞樂見，不出幾日就能傳遍街頭巷尾。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后，大門打開，白氏、孟二郎帶著兵士出現在門后。

        “五弟，我尋你不得，你竟送上門來！你與小娘私通，又戕害同胞兄弟，該當何罪？”孟二郎搶先發難。

        孟雍之翻身下馬：“二哥，你好大的手筆！為了陷害我，不惜四哥的性命，又牽連上父親的妾室。難道你不信舉頭三尺有神明嗎？”

        夏昭昭蹙眉，心想你們侯府里的人，有誰是敬畏鬼神的嗎？

        “朗朗乾坤豈容你在此信口雌黃？禁軍，即刻拿下此獠！”孟二郎右手一揮，兵士正欲上前。

        孟雍之不緊不慢，向空中射出一支鳴鏑。

        周圍埋伏著的暗衛便如潮水一般涌出，一時間，劍拔弩張，百姓們爭相逃竄。

        “白氏，你對我父親下毒，致使他毒發身亡！你敢與我到御前去分辨明白嗎？”孟雍之說著，便拿出那只錦盒。

        “區區一個木盒子，就能定我的罪？五郎，你莫不是瘋了吧？”白氏不緊不慢地道。

        “陸氏已經招了，她可是你的心腹配房。”孟雍之擺擺手，暗衛便帶出一個婦人來。

        夏昭昭仔細分辨，那果然是白氏的配房陸媽媽。

        孟雍之是怎么說動她出來作證的？

        夏昭昭覺得自己見了天下第一大奇事。

        陸媽媽走上前去，朗聲道：“我奉了夫人之命，在侯爺的飲食里下毒，已經有歲余了。我犯下死罪，不敢出言自辯！”

        說完便拿出匕首，捅進了自己的肚子。

        夏昭昭連忙趕上前去，查看她的情況，匕首已經沒入了人體，傷口太深，救不活了。

        白氏心知這定是孟雍之的計謀，也無心與他糾纏，厲聲道：“速速撲殺此獠！侯府終究是我家二郎做主，誰能殺了這黃口小兒，平江侯府賞千金！”

        夏昭昭本想躲到一邊去，只聽得一陣馬蹄聲，忽然而至。

        “皇帝詔令到！”

        夏昭昭轉身看去，只見一個頭戴幞頭，身穿緋色圓領窄袖袍衫的太監騎馬趕來。

        宦官和官員一樣，按品階服色。三品以上一律用紫色，五品以上用緋色，六七品用綠色，□□品用青色。

        此人在太監中品級不低。

        大戰被一聲傳令消弭于無形，一眾人等都跪下來，靜聽圣旨。

        “上諭，平江候中毒一案已達圣聽，人證物證皆應入有司衙門。平江候家事亦是國事，其中款曲，自有三司會審。左金吾衛即刻返回宮城，不得延誤。”

        緋衣宦官宣完圣上口諭，禁軍統領如釋重負，帶著幾十位禁軍離去。

        孟二郎走到陸媽媽旁邊，用手指去探她的鼻息，接著走向孟雍之：“五弟，你就打算帶個死人上大理寺去當你的人證嗎？”

        孟雍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寒光，他只用了一劍，便刺破了孟二郎的喉嚨。

        孟二郎慢慢地倒下去，因為喉嚨受傷而沒法說話，他不甘地指著孟雍之，卻連開口咒罵都做不到。

        “孟汲之畏罪潛逃，喪命于我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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