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斜睨了云依依一眼，她入宮這么久，還沒見靜妃賞識過什么人，這個冬霜不容小覷。
思及此，孫嬤嬤冷著臉吩咐云依依：“你且去殿外等我。”
云依依應了聲，轉身邁著小步離去，一舉一動，動作極其規范。
“你們也出去候著。”孫嬤嬤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三名宮女，這是新進來的宮女只不過是讓靜妃賜個名，認個眼熟，免得不長眼的沖撞了靜妃，這些人剛來不知底細，孫嬤嬤是萬萬不會將這些人安排在內殿伺候的。
見人都出去了，孫嬤嬤揮退眾人。
她走上前，從妝容柜里拿出一盒脂粉。
“娘娘，這冬霜，老奴瞧著有些古怪。”孫嬤嬤一邊為靜妃涂抹面上，一邊將自己的懷疑細細說來。
靜妃目光看著銅鏡里的自己，眼皮都沒抬一下：“哪里古怪？”
“一言一行，太過規矩了。”孫嬤嬤皺眉想了一會。
靜妃抬起頭望著孫嬤嬤，不由好笑：“嬤嬤一向不是最喜歡規矩的人嗎？怎的，太過規矩也犯了嬤嬤的忌諱？”
孫嬤嬤搖頭：“娘娘誤會老奴的意思了，老奴單看冬霜言行，確實是個規矩的，但今日她才剛剛入殿就敢大放厥詞，分明是懷有目的，老奴是擔心她會對娘娘不利。”
“能有什么目的？”靜妃嘴角掛著嘲弄的笑意，聽到孫嬤嬤對冬霜評價這么高，不以為意，“本宮看她倒是乖覺的很，她這般做，不過就是討本宮歡心罷了，宮里這么多人，有哪個不想討好本宮？”
自從靜妃得楚皇獨寵以后，過來套近乎送禮的人絡繹不絕，像云依依這樣的人，靜妃自問也不是沒遇到過，是以，她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老奴……還是覺得此人心機深沉。”
孫嬤嬤將脂粉放下，語氣慎重。
“嬤嬤若是不放心，盡管去試她一試。”好似想到什么，靜妃補充了一句，“小心些，莫要把人弄死了，本宮留著她還有大用。”
孫嬤嬤了然頷首，冬霜那句話果真對靜妃很有吸引力，她都這么懷疑了，靜妃還掛念著她的頭發，顯然心中沒把冬霜當一回事。
“娘娘近日似乎氣色要好很多。”孫嬤嬤望著銅鏡里妖媚的容顏，感嘆了一聲，她倒不是諂媚，是真心這么覺得靜妃的臉比前幾日要紅潤亮澤許多。
靜妃撫摸著細滑得看不到皺紋的眼角：“這都得益于母親給本宮的養顏丹。”
“娘娘，那東西不能多吃！”孫嬤嬤聞言大駭。
“嬤嬤放心。”靜妃拍了拍孫嬤嬤的手，安撫一笑，“這并非……而是母親娘家的不傳之秘。”
“那也不能多吃！”孫嬤嬤松了一口氣，“娘娘，萬望保重玉體，齊王殿下還需要靠你依仗。”
靜妃皺了皺眉：“行了，你別在本宮面前說教，出去吧，本宮想一個人待會。”
孫嬤嬤還欲再勸幾句，但見靜妃神色已然不悅，不得不將到嘴的話咽下。
有時候，她都覺得齊王不像靜妃親生的孩子一般，一旦提及這個話題，像是觸碰到什么忌諱，總是惹得靜妃不快。
孫嬤嬤一邊走一邊將這個奇怪的想法從腦中剔除，她果然是老糊涂了，齊王長得與靜妃這般相似，怎么會不是親生的，她甩了甩頭，邁著標準的宮步朝殿外走去。
云依依隨著別的宮女一道恭敬等候在殿外，孫嬤嬤還未給他們安排事務去做，一干人都守在這里沒動。
大概過了一會，孫嬤嬤徐徐走了過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宮女。
她緩緩看了看眾人，介紹道：“這是海棠，娘娘身邊的一等宮女，冬風、冬雨、冬雪，你們三人便跟著她去前院做事。”
東風、冬雨、冬霜連忙應聲稱是，隨著海棠一道離去。
云依依垂頭，沒有動作。
曹嬤嬤教過她，在上面的人沒說話的時候，她是不可以說話的，所以即使沒有安排到她，云依依也沒有絲毫不滿質問的動作，立在原地，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仿佛從來沒聽到方才的話。
孫嬤嬤瞧了瞧她的反應，心中暗贊，倒是個沉得住氣的人。
“至于你，冬霜……你便先跟著我吧。”孫嬤嬤略帶挑剔地看了云依依一眼，對于不信任的人，她一向是將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試探的。
“是，嬤嬤。”云依依順從答道。
“你先前說有法子讓娘娘的華發變黑，可需要什么東西？”
孫嬤嬤談起正事，這也是靜妃最為關心的東西，她得先問問明白。
“嬤嬤，我需要姜、人參、何首烏、五倍子……”云依依將所需的材料告訴了孫嬤嬤，讓她盡早集齊。
孫嬤嬤年紀大了，有些記不住，便讓身邊的宮女去拿了紙筆讓云依依寫下。
“你確定這個東西真的有用？”孫嬤嬤將信將疑。
云依依寫下最后一個字，抬頭將藥方交給孫嬤嬤。
“嬤嬤若是不信，可以喚太醫來查探。”云依依不卑不亢。
孫嬤嬤深深看了她一眼：“若是有不妥之處，拿你是問。”
云依依斂眸而立，一言不發。
孫嬤嬤隨意給她指派了一個在外殿當值的差事，隨后便揚長而去。
云依依也不在意，她寫的那個方子是經過驗證過的，也不怕太醫查出什么不對的地方。
孫嬤嬤將方子拿進殿內交給靜妃查看，眉頭緊皺。
“娘娘，這便是冬霜寫下的方子，老奴已經傳太醫過來了，稍后便知道這是真是假。”
靜妃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上面，這些密密麻麻的藥材，看得人眼睛都疼了。
靜妃揉了揉太陽穴，有些乏力。
“還是嬤嬤想的周到。”
不一會，一個年長的太醫便提著藥箱一路疾跑過來，要知道，這可是靜妃啊，楚皇最寵愛的妃子，誰敢墨跡。
“娘娘，近日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太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靜妃的臉，奇怪，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正當他疑惑的時候，孫嬤嬤遞過來一張藥方。
太醫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接過來了。
“你且看看，這上面的方子有什么問題？”孫嬤嬤端著架子，冷淡道。
原來是讓他幫忙看方子，太醫心下微松，只要不是靜妃生病就好，否則楚皇一定會遷怒他的。
太醫將方子緩緩展開，只看了那么一會，原先帶著輕慢的神色突然凝重起來。
孫嬤嬤一直觀察著太醫的表情，見他這幅模樣，心下咯噔：“莫不是這有什么問題？”
“有問題！實在太有問題了！這問題大了！”太醫臉色通紅，一臉激動，“嬤嬤，你是從哪得知這個方子的？”
孫嬤嬤擰了擰眉心，沒有理會太醫。
“娘娘，我看這冬霜絕不是什么好人，居然拿這種方子來坑害娘娘，老奴這就讓人把她管制起來！”
她早就懷疑冬霜有問題，如今就連太醫都說這方子有問題，想必一定是有所圖謀，等她把冬霜抓起來，到時候再慢慢盤問，不信對方不招。
靜妃面色冷凝，難道真是她看走眼了？
“嬤嬤，什么坑害啊？”太醫隱約感覺不對勁，連忙追問，“這方子好的很！對人沒什么壞處的！”
靜妃原本都打算下令把冬霜抓起來了，突然聽到太醫這話，她手指頓了頓，有些茫然：“這是什么意思？既然沒什么壞處，你為何要說有問題？”
“娘娘息怒。”太醫心知自己的話讓人有了歧義，立馬跪地，“這藥方實在太過巧妙，微臣忍不住感嘆，讓娘娘誤會，是微臣的錯，此藥方比微臣之前開的方子有用多了，娘娘可以放心使用。”
這個太醫是太醫院醫術最好的，由他嘴里說出來的話，自然是可信許多。
靜妃一聽這話，神情不免激動了幾分。
“此話當真？”
“娘娘，千真萬確。”太醫著重強調。
靜妃雙眸染了幾分笑意：“好！好！嬤嬤，給賞。”
孫嬤嬤上前一步，正要給賞的時候，被太醫攔住：“娘娘，賞賜就免了，可否把這個藥方讓微臣摘抄一份，讓微臣好生研究一下。”
他都這個年歲了，對賞賜這些東西都看淡了，唯一喜歡的就是收藏各類有用的方子。
靜妃看了孫嬤嬤一眼，示意她退下來。
“太醫喜歡，拿去就是，這藥方還需得太醫幫忙熬制。”靜妃看了眼涂滿蔻丹的指甲，細聲細氣。
“這是自然，娘娘放心，微臣一定會好好熬制。”
太醫一口應下，他本來就有此意，靜妃所說，不過是順手而為罷了。
說完以后，太醫如同來時一樣提著藥箱急沖沖地走了。
“嬤嬤，這下你可放心了？”靜妃懶懶躺在貴妃椅上，整個人松散下來，長長的秀發鋪散下來，猶如海妖一般魅惑。
孫嬤嬤唇抿成一條直線：“娘娘，老奴覺得還是有些不妥。”
靜妃輕嘆了一聲：“嬤嬤你就是太喜歡較真了。”
這話，靜妃并不是在指責，如果沒有孫嬤嬤的謹慎，她也不會平安生活到現在，只是有的時候太過于謹慎，反倒一驚一乍。
她拿起木梳緩緩梳著散開的長發，有一下沒一下。
“娘娘，冬霜若是真的懂這么多，怎么還淪落到宮里？”孫嬤嬤將自己的不解告訴了靜妃。
“說的也是。”靜妃停住梳發的手指，抬頭望了孫嬤嬤一眼，“嬤嬤可有辦法？”
孫嬤嬤眼珠轉動一下：“娘娘，我今晚便找人試她一試，不管她有什么企圖，一定將她收歸娘娘。”
就算這冬霜隱藏的再深，總會有露餡的一天，孫嬤嬤不怕她不上當。
靜妃淡淡掀唇，映在銅鏡的眸子透出涼薄的意味。
“那便交給你了。”
孫嬤嬤做事，靜妃一向放心的很，之前那些麻煩的人和事都是孫嬤嬤幫她處理的。
雖然有的時候，她說的話，靜妃不想聽。
但是不得不說，如果沒有孫嬤嬤，靜妃在這宮里不見得過得這么順遂，所以對于孫嬤嬤，她比對其他人還放心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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