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江晚晚突然的送禮讓緣因住持很是驚慌，但江晚晚既然做出決定，就要立馬風風火火行動！

        緣因住持那種最后遺愿的悲哀，叫江晚晚心疼到坐不住。

        拜托一位門外候著的沙彌去她的馬車上拿東西，又拜托另一位沙彌搬動木質燭臺。

        院中的蠟燭并不是放在石頭制作的燭臺里的，估計是方便移動，燭臺全是用木頭制作，大約半人高度，放置蠟燭的臺子還用皮罩子蓋住，擋風擋雨。

        燭臺被搬到梅樹附近，移動位置，讓梅樹的影子能更完整地照到屋子里。

        幫江晚晚拿東西的沙彌抱著個布包一路小跑，屋頂上的曲子銘在沙彌進院子前，飛身下去檢查布包里的東西。

        一件衣服？長長的衣袖，似乎只有衣袖？

        曲子銘看不懂，但不是危險的物品，便放行讓沙彌進去。

        江晚晚拿到布包，小心解開，這里是江晚晚親自去布行挑選布料裁制的水袖，不是完整的水袖裙，是那種直接穿戴在肩膀上用繩子固定的簡便款式。

        不知道是不是緣分，江晚晚在水袖上讓繡娘繡了許多梅花。加上剛剛進屋內看見的影子，江晚晚突然想出用水袖舞讓緣因住持再看一次梅花的沖動！

        這是她在這個時代第一次那么想舞動水袖，如果是為了緣因住持，那一定很值得！

        “小師傅，麻煩進屋子，將屋中燭火暫滅，我的禮物馬上送上。”

        江晚晚神色認真專注，小沙彌即使覺得奇怪，卻說不出口疑問，乖乖按照江晚晚的話去做。

        緣因住持坐在屋中，他看出來江晚晚的禮物不是尋常物品，于是坐好等待著看江晚晚究竟會給他送出什么。

        院中，除了梅樹下，屋內院邊皆是昏黑，屋內只能看見一個影子與樹影相伴，曲子銘回到屋頂，將江晚晚的動作看得清楚。

        深呼吸，江晚晚整個人沉浸到馬上要表演的狀態中去。

        “不與凡花～爭奇艷～”

        帶有戲曲元素的唱腔，屬于少女的清亮嗓音，宛轉悠揚地破開夏夜的靜謐。

        “傲霜斗雪笑風寒～”

        水袖翻轉，似流水似卷云，翻飛的影子映在緣因住持眼中，水袖上繡著的梅花，隨著水袖的旋轉飛動，好像真的有梅花在空中飄揚。

        “心懷高遠～更淡然～”

        “昂首天地間～”

        江晚晚俯身加旋子翻轉，水袖劃出圈形，緊接著一個大跳，將水袖奮力上擊，梅花影子如同歌聲所唱，昂首與天地間！

        “墨色輕染～氣節弘～”

        “隱約香更濃～”

        “屹立青岸～不與誰同～”

        “傲然～塵世中～”

        唱著《墨梅》，江晚晚腦中滿是緣因住持的身影，混雜著百姓們飽含感恩的雙眸。

        水袖纏繞梅枝，花影伴樹影，江晚晚將這幕呈現，只希望能稍稍彌補緣因住持想看梅的遺憾。

        “我家洗硯池頭樹～”

        “朵朵花開淡墨痕～”

        滑步到池邊，江晚晚想著是否緣因也在這池邊練字賞梅呢？

        串子翻身，水袖繞著身體旋轉起來，江晚晚將腰壓低，袖口沾到水面，濺起點點水珠。

        緣因住持在屋中，瞪大雙眼，連同陪伴的沙彌皆是一副被驚呆的樣子。

        歌聲、燭火……僅僅是影子，也讓人感嘆是否是天上的仙子下凡。

        他們的眼中，江晚晚的身姿舞動，梅花紛紛，水影漾漾，歌聲裊裊，純粹猛烈的美，波濤般直接沖擊著他們的認知。

        “不要人夸顏色好～”

        “只留清氣滿乾坤～”

        最后兩句，江晚晚硬撐著顫音，帶水的水袖一個個掃滅燭臺，直到最后一盞，江晚晚輕輕將水袖覆上，讓梅花清晰得照映到屋內，然后緩緩吐氣吹滅……

        一曲舞完，江晚晚閉眼仰頭，控制住不停往下流的淚水，也平復著劇烈的呼吸。

        曲子銘怔怔對上江晚晚的正臉，五官都皺在一起，鼻涕眼淚都流出來了。

        哭得好丑……

        曲子銘悄悄退后，隱藏到江晚晚睜眼也不能看見的地方。

        剛才也是沒反應過來，萬一江晚晚是睜眼抬頭，估計就發現他了。

        江晚晚平復了許久，一直沒有說話，屋內也沒有動靜。

        月亮探上枝頭，江晚晚清清嗓子，朝屋內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

        “愿住持一切順遂，小女子先走了，日后再來拜見。”

        ……

        “住持……”

        “可有去送？”緣因仗著夜色昏暗，痛快落下一兩滴淚，緩過神先擔心江晚晚的安危。

        “都督沿路都設下警衛，不會有問題的，要點燈嗎？”

        “不用了，扶我直接休息吧……”

        “是。”

        摸著黑，沙彌將緣因住持扶上床，臨走前緣因住持囑托道。

        “告訴都督的人，東西不應該再用，就做個禮物，贈予江小娘吧。”

        幸好寺廟夜間也有點燈，江晚晚順利回到馬車上，江梨梨等得都困倦了，車旁的丫頭們也困得瞇起了眼。

        “我來了，趕快回家吧，芙蓉都困了！”

        “七小姐總算回來了，我家小姐都擔心死了！”

        “晚晚沒事吧？”

        “沒事。”江晚晚上車，把水袖重新放到車上的匣子里，要不是今天來的時候，正巧布行來送水袖，估計也不能跳給住持看。

        “住持找你何事？”

        “哦，我上次和祖母不是來過天葵寺嘛，后來我看修繕的沙彌辛苦，讓紅鷗準備了點吃食，住持為這事感謝我的。”

        “那讓沙彌拿的是啥？”

        “這個…我不是進皓星閣了，給住持表演一下的道具。”

        “哦～”江梨梨完全放心下來，瞅瞅窗外的夜色，“除了廟會，我還是第一次晚上還在外面呢！”

        “那下次找機會晚上出來玩玩？”

        “可別，宵禁一到，晚上都無人出來，怪可怕的。”

        姐妹兩嬉笑著回家，距離馬車不遠處，一人騎著馬目送著馬車的離去。

        “都督，住持派人說東西給江七娘。”

        “給，包好明日送到皓星閣去，見她親手收下。”

        “是！”

        兩位小姐未歸家，江府的大門依舊開著，兩位守門小廝在門口等候，見到江梨梨的馬車，連忙上前迎接。

        “三小姐，老夫人還沒睡，還請七小姐先去回話。”

        “好，那姐姐我先去。”

        老夫人手里的婢子也在門口候著，在前給江晚晚提燈領路。

        好遠啊……

        勞累一天的江晚晚現在是多走一步都嫌累，可偏偏老夫人的院子離大門最遠。

        好不容易走到老夫人院子里，進去后老夫人已經洗漱完畢，在床上依靠著等江晚晚了。

        不出意外，老夫人也是詢問江晚晚被留下來干什么的。

        江晚晚按照給江梨梨的答案又重復一遍，然后靜靜等著老夫人的吩咐。

        “你布施時留名了？”

        “未曾，我也疑惑住持是如何知道的，不過我沒敢詢問住持此事。”

        “嗯，除了梅花，住持可有跟你提過其他？”

        “……未曾。”

        江晚晚搖搖頭，緣因住持的確沒有跟她提過梅花以外的事情。

        “行了，你也勞累了，回去休息吧，能被緣因住持贊賞，也是你的優秀。”

        老夫人不咸不淡夸獎幾句，江晚晚謝著回自己院子休息去了。

        “老夫人，你懷疑七小姐可能拿到？”老夫人的貼身老仆黃嬸猜測。

        “不像，小七從未和緣因有交情，雖說今晚的邀請很奇怪，但緣因不可能把東西隨意給別人。”

        “郡主沒能拿到，太妃那邊傳信讓繼續呢！”

        “哎，我這老胳膊老腿啊……熄燈吧……”

        江晚晚回到自己的院子，紅鷗沒跟江晚晚去老夫人那，而是提前回來幫江晚晚準備好熱水，鋪好被子，等江晚晚回來。

        “紅鷗，你別忙了，幫我把水袖洗洗，明日下午我還要帶去教坊。”

        江晚晚覺得自己在古代的第一仗的亮相舞臺，肯定要用自己最厲害的風格，那必然是選用水袖了！

        先用短袖練習，等手臂上功夫練好，到時候甩起兩三米長的大水袖，那必是能驚掉眾人的下巴。

        尤其是今晚這一舞，舞得江晚晚心情舒暢，到古代后積壓的所有負面情緒似乎全在今晚發泄出去，如今江晚晚渾身是對奮斗未來的滿滿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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