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說院里冷，堅持讓何蕓待在房內，她有些過意不去便在房門口看著何青生炭，果然很熟練，想想也是，做了太監的都是從底層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且不說得挨那一刀，能做到他現在的位置得吃多少苦啊，怕是比當年師父訓練時她受的苦還要多得多呢

        生了炭盆，客廳里漸漸暖和起來，何蕓沏了杯茶放到桌上，塞了只暖手爐給他，何青拿起茶杯，仍然是垂著眼不看她，

        “督公～”

        “!!”何青受驚似的抬起眼，

        “您別介意，市井里有太多八卦的人，”何青聽到何蕓輕輕笑了一下：“這是好事，權位越高，能做的事才越多，人才會更自由呀”

        “謝謝姑娘”，他能有什么自由啊，何青內心忍不住嘲諷自己，他從未在她面前提過自己的身份，即使算得上位高權重，可在何蕓面前他不想因此給她壓力，更不想把她嚇跑，他完全想像的到那些街頭巷尾的議論，反正都不可能是什么好話，

        “督公今日過來，是因為我沒能赴約么？”

        她其實有些奇怪何青為何對她如此熱心，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若是知道，以他的身份絕不應該與職業殺手為伍，若是不知道，他三番五次地來見一名小商戶是做甚？

        何蕓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在毫無所知的情況下得到了一名權宦的愛。她并不討厭他，早晨在江月樓聽了劉掌柜的話，她愈發覺得東廠的新廠公并不像她穿越之前看的電影和電視劇里那些從來都是作為反派出場的太監，陰毒又可怕。何青并沒有把臉涂得煞白，除了沒有蓄須，他跟其他男人看起來沒什么不同，甚至光就外表來說何青絕對是碾壓一大票人的，他說話有點像男孩子變聲前的聲音，有著一雙溫和的眼睛，大概是皇宮里真的訓練有素吧，何蕓從他的眼睛里讀不出太多的情緒。

        但習慣了獨來獨往她其實不太習慣和人坐在客廳里閑聊，這十余年間她早已學會了一個人自得其樂地生活，見何青沒開口，她有些尷尬，畢竟是她自己答應得好好的，結果放了人大半個月的鴿子，她拿起杯子又放下，輕輕清了一下嗓子：“我有個親戚生孩子，這段時間去看她去了，下雪天路不好走，耽誤了這些天實在是抱歉”

        “多謝姑娘還記掛著，今日只是路過，就順便來看看”，

        何青心里涌出一股又一股隱秘的愉悅，只覺得有種純粹的快樂，這種快樂不像是升了官發了財，升官之后還有責任在身，發財之后還有利益交換，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而現在的快樂毫無負擔，他笑了一笑又迅速恢復原樣，任由那份愉快在心里蔓延開來。她記得答應的事兒，還跟他解釋為什么沒能赴約，她如今知道了他是誰，還像之前一樣待他，既不害怕也不嫌惡，她待人就像她的眼睛一樣，既清透又凜冽，此刻何青覺得自己會心悅她，一點沒看錯人。

        “哦，反正也快過年了，哪天您不忙，抽個空我把您上次要的桂花線香送到府上去”，房間里暖烘烘的，何蕓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那就三天后吧，我在家候著”何青算了下自己的時間，知道她這一路上累著了，不好多待便起身告辭。

        “回見吶，督公～恭喜您高升”

        見何蕓送他站在門口，帶著善意的揶揄口吻讓他更愉快了，恐怕世間只有她一個人會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這樣一想，何青的心里又是一悸，只此一人也許他還是幸運的，上天到底還是落下了一點光在他面前。

        提著小包袱來到何青的府邸門口，何蕓一時有些以為自己記錯了地方，看起來好普通啊，她輕輕敲了敲門。這天一大早何青就讓下人把府里各處都弄得暖暖和和的，他自己則早就等著了，聽到回報他遣回下人自己來到門前，打開門看到一張凍的發白的臉，怎么冷成這樣？

        快過年了，很多人家采買年貨，一早街道上就很熱鬧，若是在現代，何蕓對逛這些小攤小鋪并沒什么興趣，可穿越到這兒娛樂匱乏，哪怕平日里她總是一個人宅家里，也難免被人群的情緒感染，也不覺著冷，一路走一路逛，待到了地方，才覺著自己來得有些遲了。“我是不是來遲了？讓您久等了”

        “沒有沒有，姑娘快請進吧，”何青看她凍壞了有些心疼，也許應該派輛車去接她的，可又怕讓人看到會壞了她的名聲想像普通人一樣對她好些他都做不到，他眼里有一閃而過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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