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城今夜注定是無法入眠了，往日熱鬧非凡的青樓賭場也早早關了門，所有人都躲在家中，熄了燈，悄悄的等待著什么，大街上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四下巡邏。

偌大的趙鏡侯府卻是燈火通明，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奴婢們全都秉著呼吸，走路都不敢有絲毫的聲響。侯府大堂內，巨大的屏風前坐著一個身形發福，兩鬢斑白的男子，年約五十，手中舉著一個琉璃杯，眼睛一直盯著這個杯子，似乎被杯子外面雕刻所吸引，此人正是這侯府的主人，趙鏡侯——趙成。

他下方兩邊分別坐著三名女子，左手第一位一臉嫻靜，圓潤的臉上顯出了歲月的痕跡，但保養的很好，四十出頭，這是趙成的正妻——木柯；她的下手坐著的那位，整個人透出一股知性的美，正端著一杯茶小口抿著，這是趙成的二夫人——劉含；而他們對面的則是一位妖嬈非常的美人，她團坐在椅子上，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只是狐媚的眼睛不停的看著對面兩位，這是趙成的三夫人——薛靜。

木柯身后站著一位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男子的臉型酷似趙成，眼睛微閉，正是趙成與木柯所生的長子——趙越方。

“寧之，靈朧，那邊都安排好了嗎？”趙成緩緩的說了一句。

“都安排妥當了，侯爺放心。”木柯輕聲回道，頓了一下，又說了句：“宣月那邊，我也安排人過去了。”

趙成眼睛微微轉動了一下，輕嘆一聲說道：“要是中恒在就好了。”

不著邊際的一句話，卻讓木柯臉色一暗，身后的趙越方也眉頭微微一皺，三夫人薛靜更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到是劉含輕聲說了句：“侯爺一直教導大家每個人盡力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所以今日才有驚無險。”

“呵呵，你總是最會說話的。”趙成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時侯府的總管福滿急急的從外面走來，福滿是個宦官，按理來說非王爵以上不得任用宦官，但現下的情況九州諸侯，天下他們最大，除了封王奪尊的名頭，其他的實在跟帝王無異。

“啟稟侯爺，外面幾位大人都已經趕來了，您看。。。。。。”福滿欠身說道。

“既然都來了，那就都叫進來吧。”趙成語氣淡淡的說道。

福滿領命出去，不一會呼啦啦來了一大群人，領頭的兩位，一位是左大夫——木平千；一位是右大夫——劉文升。在他們二人帶頭參拜下，其他的六部主事，領軍將領也紛紛躬身請安，然后按序站好。

木平千已經古稀之年，老邁的身子顫巍巍的直起身，輕輕咳嗽了一聲，道：“侯爺遇刺，是我等過錯，還請侯爺降罪！”

其他人也附和了一聲，趙成不知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起身來到木平千身前，拉著他的手，對著一旁的大兒子呵斥道：“還不給你外公拿把椅子來！”

趙越方趕緊去拿了一把椅子過來，輕輕放在木平千身后，然后扶著他的臂膀，輕聲道：“外公，請坐！”

木平千眼睛輕輕瞟了趙越方一眼，然后對趙成說道：“侯爺，使不得，使不得！老臣這身子骨扛得住的。”

“安心坐吧，刺客而已，沒什么大不了，本侯沒想怪罪誰！”趙成輕輕用了點勁，將木平千按到了椅子上，然后回身走回自己的位置，“侯府上下具都平安，大家安心，不過事情還是要查一查的，不用大張旗鼓，可以慢慢查。”

木平千坐在椅子上，眼睛微微閉著，像是在犯困一般，而劉文升神色一動，上前說道：“侯爺，不如這事就有臣下去辦吧！”

趙成掃了木平千一眼，對劉文升道：“你是右大夫，怎么能為了一件小事去浪費時間。交給越方去查吧，他一直也沒什么事做，這次剛好鍛煉鍛煉，嗯，必要時候可以請調‘千機衛’。”

聽到趙成的話，劉文升眉頭一皺，剛要繼續發言，卻聽到身后傳來一聲：“請父親放心，孩兒定不辱命。”趙越方匍匐著身子，話中帶有一絲壓抑的激動。

劉文升也不好再說什么，退了回去，趙成眉角挑了挑，說道：“起來吧，用心做事，不可為求成而行屈打成招之事。”隨后又笑著對眾人說道：“明日一早，將兵士都還營吧，不要搞的風聲鶴唳的，沒別的事的話，就都下去休息吧，這大晚上的。”

“是”眾人應聲魚貫而出，直到最后，木平千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還是趙越方在一旁提醒，才站起身在外孫的攙扶下向外走去。

一邊坐著的木柯看見向外走的兒子，張了張嘴，最后化成了一聲嘆息。隨后也起身向趙成行禮告退，趙成將夫人的神情動作看在眼里，微微勾了勾嘴唇，等所有人都走了，趙成冷冷的說了句：“抓到了嗎？”

屏風后走出一個人，拜倒在趙成身前，正是與黑衣人交手的那位藍衫文士，只聽他回道：“讓他跑了，屬下失職，還請侯爺責罰。”

“能看出他的來路嗎？”趙成繼續問道。

“善用冰系的天地引功法，具體是哪一門功夫，還不能確定！”

“天地引功法？冰系？有可能是‘冰霜千里’嗎？”

“這。。。。。。屬下不敢確定。”藍衫文士頓時額頭冒出冷汗。

趙成撇了他一眼，說道：“先起來吧。”

藍衫文士應了聲：“謝侯爺。”才緩緩爬起身，但頭一直低著。

“方顯，你應該明白，將你們這十幾人從‘千機衛’剝離出來，就是不愿你們參合到朝政或者侯府家事中去，當初從絨制定的戒條，你沒有忘吧？”趙成深深的說道。

方顯剛剛退下去的冷汗，立馬又冒了出來，急急回道：“屬下從不敢忘記夫人的教導，這次的刺客出手乍一看上去是有點像‘冰霜千里’，但屬下只是用了一條‘火蟒’竟將他擊退，這實在說不過去，以那人的功力，不應該這樣。所以屬下。。。。。。”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裝給你看的意思？”趙成語氣這才緩和了一些。

“是”

“如果他的裝也是演給你看的呢？”趙成又反問了一句。

方顯再次語塞，打個架而已，要不要玩的這么深。趙成轉過頭，眼睛定定的看著屏風出神，良久才道：“你先下去休息吧，動腦子本就不是你擅長的，趕緊寫信給我催毛良回來。”

“是侯爺！”方顯躬身告退。

“福滿，你也退下吧！”趙成朝著空蕩蕩的大堂說了一句。然后繼續看著屏風，屏風上畫著一只威風凌凌的白虎，原本這沒什么，怪就怪在白虎旁邊竟然有只兔子，一只熟睡的兔子。

趙越方以護送外公的名義，來到木平千的府上，進到書房，趙越方先將外公攙扶到椅子上，這才一屁股坐到另一邊，神情很是得意的說道：“外公，這次你就看孫兒怎么大展拳腳吧。”

“你想怎么做？別連累我就成。”木平千很是淡然的喝了口水說道。

“我想。。。。額。。。。啊？外公這話從何講起？”趙越方差點被自己口水噎死。

“侯爺讓你查，你想也不想就接過來，你以為這是什么好活？”木平千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我問你，你準備怎么查，刺殺都發生在深夜，哪有天色剛黑沒多久就來的，還有膽敢刺殺侯爺的人，身后會是什么樣的勢力，你想過嗎？你要是查出來，很可能面對很多你不想得罪的人；你要是查不出來，侯爺會怎么看你？屬臣會怎么看你？”

“啊？!那。。。那這事父親還讓查什么？”趙越方瞠目結舌的說道。

“這種事本來就只需要‘千機衛’或者刑部去查就可以了，查出來是他們的職責，查不出來是他們沒用，侯爺最多拿個替罪羊懲罰一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搞不清楚嗎？哦，說了可以調用‘千機衛’，就興奮的不行了？你想干嘛？乘機搞掉一批你不喜歡的人？你是調用，不是做主，最后還是要看侯爺允不允。你做事能不能不要心急，我還沒死呢？就不能等等我的意見？”木平千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心寒。

趙越方一腔熱血被迎頭而來的冰水沖的干干凈凈，他想不通啊，為什么一件看起來很簡單的事，怎么就那么麻煩，不由的臉色慘白，喃喃自語道：“那父親讓我接這個活是什么意思？看著我出丑嗎？還是想我死了那條心？”

看到外孫被打擊的斗志全無，木平千也有些不忍，說道：“侯爺本來也只是試試你，誰知道你一下子就答應下來，不過事情也不是沒有轉圜的余地。”

“外公。。。外公救我！”趙越方聽到這些話，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一下跪在木平千身前，抱住他的雙腿，哭求起來。

“起來，起來，堂堂七尺男兒，怎么就哭哭啼啼不休。”木平千狠狠的拍了拍他后背，等他起身，接著說道：“剛剛只說了我們內部的事，你就沒有想過萬一這次刺殺是外部派來的人？”

“外部派來的？您是說封州還是極州？”趙越方哭聲瞬間沒了，一臉疑惑的問道。

木平千嫌棄的目光一閃而過，這唯一的外孫腦子真不是很靈光啊，哀嘆過后，才耐心道：“天下九州，我中州地處中心，四面與信，盛，封，極，節，爾，六州接壤，雖然這十幾年來，與信，盛，兩州交好，甚至通婚；與封，極兩州偶有邊境摩擦；節，爾兩州倒是沒什么風波，但朝政之事沒有一世的友好，也沒有一世的仇怨，有且只有利益。所以如果侯爺遇刺，六州沒有一個不高興，唯一的區別只是明面上的歡喜，和暗地的偷笑罷了。誰派來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須讓這證據指向外部，必須也只能是外部，這是你唯一能破局的辦法。明白了嗎？”

“孫兒明白了，孫兒這就去辦！”趙越方魂兒歸位了，立馬起身就要去做事。

“今天都這么晚了，明天開始來得及，別忘了，侯爺交代的，要慢慢查，既然侯爺要慢，你就要聽話。”木平千簡直是要手把手教了，隨后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才揮揮手，讓其離開，七十多的人了，精力大大不濟，靜靜坐了一會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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