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海接過李奇的手機，圖片上一張張橫幅令他眼花繚亂：

        【生科院必勝！因為，有老秦在！】

        【中華兒郎，老秦最強，玩轉草根，足下起航！】

        【溪水潺潺，千秋萬代，乾坤天下，通達四海！】

        ……

        一共十來條，句句不離老秦，字里行間流露出的王霸之氣，甚至比當初學校打著秦溪海的名義招搖撞騙的標語，還要恢弘三分！

        “這些都什么玩意？”秦溪海的臉比身上的衣服還綠。

        李奇：“中午葉星飯沒吃完就跑了，去做了這些橫幅，早早占據了看臺的半壁江山。”

        程睿：“她還到生科和生工的各個班級實施道德綁架，放心，沒人理她。”

        李奇：“不過，劉夢說，葉星還是以性命相要挾，拉了十幾人過來，現在她們在看臺上如坐針氈，都不敢露臉，怕日后成為校園笑柄。”

        程睿：“葉星如同設置了自動回復，只要有人對我們贏球表達出質疑和不理解，她立馬抬出老秦。”

        李奇：“她的蜜汁自信就是——有老秦在！”

        “……”

        原來她下午是去忙這些了！幾個小時做了那么多事，應該沒時間休息吧？還真是笨得夠可以！

        其實他們每個人都沒有真正地把這個比賽當回事，對贏更是沒做過期待，只要看一眼現實，就能知道結果的事，不值當費心思。

        可葉星這會兒顯然已完完全全瞎了，現實不是盲目者會考慮的因素，她大概是唯一一個相信這個隊能贏的人吧？

        是因為喜歡嗎？所以愿意無條件相信？秦溪海搖搖頭，自己已明確表達出了拒絕，而且這也是一眼就能看到的結果，這樣充滿熱情的人，驅使她的也許只是一股不服輸的勁。

        意識到自己居然會把“喜歡”這兩個字納入思考領域，秦溪海悶笑一聲，再次確信是感染了智障病毒。

        李奇：“睿睿，我完了，老秦出現了從來沒有過的表情，他居然笑了！”

        程睿：“該不會要放終極大招吧？那你真完了，沒有老秦的輔助，期末你最起碼掛三科！”

        李奇：“老秦，不是我，都是嚴……隊長指使的，哎，隊長呢……”

        “你什么意思，我堂堂一個隊長就不配占有一條橫幅嗎？”

        “又不是沒你？生科院不就把全體隊員包括在里面了嗎？再說，你堂堂一個隊長，胸襟咋恁小呢？”

        嚴明朗和葉星正爭執著往這邊走來。

        秦溪海收了那微不可察的笑容，起身，活動了下脖子和手腕！

        李奇趕緊攔在秦溪海面前：“老秦，你不是要和葉星動手吧？對女生動粗有失風范，而且你也不一定能打得過她！”

        “葉星？哪兒呢？”秦溪海看著李奇那認真的模樣，這會是真在憋笑了：“那不是……小綠嗎？”

        李奇：……嗚嗚嗚，我得罪了老秦，賣了隊長，又暴露了葉星，誰能借我兩條命啊？

        “行了，別胡思亂想了，收拾收拾東西準備上場，”秦溪海寬慰地拍了拍李奇的肩膀，而后摘下眼鏡放進眼鏡盒：“上場前你那眼鏡也必須摘了，萬一發生意外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不怪我們？”小命有望得保，李奇也沒敢把心全放下：“雖然輸了球大家都會被嘲笑，可你現在被架在了高高高臺上，一定會被笑得更久，更大聲的！”

        秦溪海把眼鏡盒放進背包，平靜的語調透著滿不在意：“你覺得我們能贏嗎？”

        “開玩笑，咱才練多久啊！實力差那么多！我不上場，希望很渺茫，我上場之后，就不用說了，連渺茫的希望也沒了！”

        “沒人相信我們能贏，包括我們自己，可是，”秦溪海指了指提著冰桶的葉星：“她相信！瞧那干勁，絕對不摻雜一絲懷疑！她……雖然不像，好歹也是個女生，她有把臉捂起來嗎？她有怕被人笑話嗎？”

        “不能比，她臉皮厚！”

        “……那就贏，抓住那渺茫的希望！上半場我戴隱形眼鏡，你戴我的運動……”秦溪海盯著那空無一物的桌面沉默了一瞬：“算了，你還是在場上遛遛彎吧！”

        “冰水，溫水，飲用水，毛巾……”葉星收拾好東西，全副武裝，連兜里都裝了倆大橘子，因為中場只有十幾分鐘休息時間，也來不及回休息室，他們要把東西帶到場邊。

        扛著隊牌的葉星一聲令下，號召大家出發。

        沒人應，她這才發現剛剛還興致勃勃的隊伍這會全員都蔫頭巴腦的，細問得知，剛剛那幾人順走了秦溪海的運動眼鏡。

        他們的目的根本不在斗嘴，就說剛剛贏的太容易了，敢情他們真正的目標是全隊的希望——老秦！

        “桌子那監控拍不到，他們肯定不會承認的，也來不及去買了，老秦又對隱形眼鏡過敏，戴了眼睛會流淚發炎，操，那幫孫子故意的！”

        嚴明朗踢了一下桌子。

        “我們……不會被打個30：0吧？我要不要戴個口罩上場？”李奇忙去包里翻口罩。

        “有老秦在上，誰會注意你？我仿佛聽到了老秦從高高高臺墜落的聲音！”程睿搶過李奇的口罩自己戴上。

        “還沒比呢，老秦怎么就墜落了？”葉星把他們的口罩全部沒收：“你們能不能有點信心？我們老秦閉上眼照樣進球！”

        秦溪海……這真做不到！

        “你現在還覺得我們能贏？”秦溪海看向葉星，他對葉星的自信不能理解。

        “當然！他們為什么要偷你的眼鏡？還不是因為你們有讓他們懼憚的實力！不要想著對手多強，大家都是業余的，他們也就加起來比我們重點，又不是小豬上磅，斤斤計較個啥？就當讓他們一雙，不，兩雙眼！”

        “你的角度為什么這么的出其不意？”嚴明朗拒絕被比作豬。

        “是你們的思維方式有問題！他們對老秦的情況這么了解，肯定事先調查過你們，如果他們對自己的實力足夠自信，何必搞這些小把戲？”

        “那也只能說明他們怕的是老秦，現在老秦眼鏡沒了……”

        “你以為偷走老秦的眼鏡只是針對老秦一人？你們是一個團體，正因為你們把希望都寄托在老秦身上，打擊一個，就等于打擊了全員士氣。看看你們，一個個的還拼命往箭上撞，是想讓人家一箭七雕？”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還是很行的？”

        葉星用力點點頭，把口罩往桌上一甩：“無敵行！口罩留著，一會當禮物送給他們，你們不覺得他們才需要戴口罩嗎？只要比分差不是太大，就算我們輸了，大家也沒有嘲笑的話題，可他們不一樣，那么多人看著，誰的壓力更大？我們輸了不可笑，他們輸了才更可笑，所以，他們更怕輸！”

        嚴明朗：“這么一想，如果我們不輸，也能贏哈！”

        眾人：：“何止能贏，簡直贏定了！”

        李奇：“劃個水而已，毫無心理負擔！”

        ……

        秦溪海不自覺地第二次笑出聲，想不到某人不止罵起人來一套一套的，忽悠的功夫更勝一籌，聽起來還似乎很有理，讓你不得不點頭。

        不管在何種境遇下，都只看到積極的一面，這種心態才最難得吧！

        他離葉星的距離最遠，他能感覺到，葉星一直在和他刻意保持著距離，是怕影響自己嗎？

        其實，沒到極限距離，還可以……近一點的。

        傍晚六點，霞光萬道。

        “李奇，那個落霞與孤鶩離婚，后一句是什么來著？”葉星湊到李奇身邊，小聲問到：“確定女生不可以上場？”

        “別再想著頂替我，雖然你比我爺們，可我是條真漢子，給點臉成不？”李奇大聲回到：“秋水和長天分居。”

        “那就好！上去找個好位置欣賞落霞與長天二婚吧！”

        “……”

        “老秦，”葉星喊住了即將上場的秦溪海。

        電視劇里，一般到了這種時刻，女主好像都得說點什么，然后男主就會如錦鯉附體，開掛飛起。

        葉星只顧喊了，卻忘了事先準備臺詞，喊過之后腦子空了。

        “沒話說我上去了！”秦溪海轉身，心里帶了些莫名的成分，為什么葉星和任何人都能聊得那么自然，到了自己這里就吞吞吐吐。

        “有！”葉星跟隨秦溪海的腳步往前挪了一步，視線掠過秦溪海正好看到看臺上那半邊紅火：“那是我為你打下的江山，可惜目前只打了半邊……”

        “……我謝你啊！把我推上高高的山頂……”

        “你本在高臺，”葉星把桃花眼彎出了意想不到的弧度：“會一直在！”

        我當盡力攀之！

        秦溪海回身，這是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直視一個女生，倆人之間隔了至少三米，他還是將葉星看得那樣清晰。

        目光爍爍，眼含星光，像看著珍寶，那是葉星看他的眼神！

        可自己從不是珍寶，只是一顆不知被多少人踩過的沙礫。

        隱形眼鏡過敏的眼角有些發癢，卻不能去撓，一如心底沉淀的過去，不想去掀。

        他面無表情地再次轉身，比晚霞還要紅的江山映透另外半邊天，唯余落霞與長天，孤鶩與秋水私奔了！

        周義涵和商凡姍姍來遲，葉星本想發飆，看到商凡手里的數碼單反硬生生忍住了，誰叫自己有求于人。

        她聽周義涵說過，商凡有臺攝像機，就想借來記錄秦溪海的比賽畫面，又擔心自己技術不行拍不好，只好求商凡幫忙。

        “麻煩你找個光線好的角度，一定要要保證畫面里有綠色球服9號，拜托了，晚上請你倆吃大餐！”

        這是商凡第一次聽葉星用這么軟的語氣說話，他耳朵微微一癢，以為出現了幻聽，轉頭看向葉星。

        女孩微仰著頭，雙手合十比了個拜托的手勢，綠色的碎發遮蓋了部分額頭，襯得那張小臉更加白皙，不施粉黛的眉眼仍青墨如畫，嘴角的淺笑是那么溫婉可人。

        明明是一副男生的打扮，商凡卻覺得此刻的葉星令人心馳神往，這不正常！

        他轉移視線，瞟了一眼球場上的九號，那個令葉星放軟態度的人，身形單薄，全場最矮，即使沒看清臉，他也可以斷定絕對比不上自己這個文學院的系草。

        驕傲的心把不平衡拉扯放大，他不屑地把單反往葉星手里一塞：“我可不喜歡拍毫無美感的失敗者畫面。”

        失敗者？敢說老秦是失敗者！看在單反的面子上，葉星忍住把商凡踹出好幾米的沖動，深呼一口氣，盡量溫柔：“看到那顆大樹了嗎？那兒應該挺涼快的，你是想優雅地走過去，還是想我一腳把你送過去？”

        “你……”語氣再溫柔，說出來的話還是粗魯，商凡本想離去，又不甘心，非要親眼看看葉星被打臉的樣子，就站在旁邊不再出聲。

        此時場上響起兩聲連續的哨聲，間隔時間不到3秒，隨之而來，一陣震天的歡呼從看臺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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