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滴滴……”

        杜明痛苦地睜開眼睛。

        閉上。

        又睜開。

        唉，七點了。

        氣溫又下降啦。他爬出被窩，用冷水洗了把臉，頓時清醒。

        走到食堂，不到七點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遇到相熟的公會和技術部門人員，看那深重的眼圈和眼袋，顯然不是起的早，而是又通宵了。

        俱樂部食堂24小時營業。

        早飯提供粥、面、餃子、餛飩等主食，點心從中式到西式應有盡有，蛋奶水果品種齊全，差不多就是自助餐。

        沒有區分就餐區域，只是心照不宣地留了固定位置給主隊成員。

        俱樂部的員工，入職之前統一培訓與職業選手們的“合理距離”，老前輩還會義務給后輩普及文明圍觀守則。

        通過各人的圍觀技巧之高低，可以區分大致工齡。老員工們往往已達到蜻蜓點水、雁過無痕的至高境界。

        而在這一本應呼呼大睡的冬日清晨，會有游戲宅、技術宅如此大規模反季節出沒的原因也很明顯了——

        因為愛啊。

        角落里，周澤楷正往豆漿里加糖。

        認真與專注的程度，堪比正式賽場。

        這個畫面，即使筆直如杜明，都會感慨養眼，難怪輪回官網上曾有萬人血書跪求周隊的日常照了。

        周澤楷對面坐著沈沉。

        正頹廢地趴在桌上。

        與平日精神的樣子一對比，看起來惹人憐愛得不行。

        杜明掃了眼周圍，已發現幾個一看資生老員工的技術人員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沖上去噓寒問暖的沖動，正被同僚們死死按住。

        可以說是廚力深厚了。

        滿意地嘗了口自己的豆漿，沒注意身后的暗流洶涌，周澤楷舉起糖罐在沈沉面前晃了晃：“要多少？”

        沈沉頭也沒抬，有氣無力地舉手比了個五。

        “沈副今天怎么了？”杜明挨著呂泊遠坐下。

        呂泊遠瞟他一眼：“為你還債。”

        “啥？”杜明懷疑自己幻聽。

        “給你還指導賽的人情，昨晚與黃少連續pk，好像全程開著語音。”說到最后，呂泊遠語氣里滿是同情。

        杜明倒吸一口冷氣。

        所以說嘛，所以說啊，他哪來的資格睡懶覺！

        ——我，就是我，這個我被前輩寄予了如此厚望啊。（沈沉：并沒有。）

        今年出道的新秀里，力壓同期生的孫翔不提，微草戰隊出道的劉小別可同樣是職業劍客。

        他若是水平不行，豈不是連累副隊長被王杰希嘲笑？（沈沉：想多了。）

        必須努力！！

        喝下大帥哥隊長（敲黑板：這是重點）親手加糖的豆漿，沈沉感覺好多了，除了耳邊似乎猶有聲音嗡嗡作響。

        “聯盟比賽沒有開放語音太正確，否則藍雨簡直無敵了。”

        這……周澤楷遲疑地舉著糖罐：“要不，再來點糖？”

        隔壁桌上放下一只餐盤，上面一碗咸豆花吸引了兩人的目光——江波濤清爽地道了聲早，在兩名甜黨的炯炯注視之下，坐的穩穩當當。

        “副隊昨晚沒睡好？”

        “睡前和黃少天pk是我膨脹了。”

        “哈哈，你們關系真好。”

        “黃少天不是和誰都關系挺好。”

        那是真的沒有啊，沈副。一旁豎著耳朵聽的杜明在心底弱弱地反駁。

        回想起幾次和劍圣的pk，杜明心道自家副隊對網游時代舊友的濾鏡恐怕不止八尺厚。

        他算是明白了：這些個頂尖大神，內心就沒有一個不傲的。

        遠的不提，就看近的，孫翔不過是蹦噠過來挑釁了一下副隊，自家隊長嘴上不說，手下那叫一個兇殘。但凡心理素質差點，一蹶不振不是不可能。

        當然心理素質差的人，肯定不適合職業道路。

        這個年紀的人吃飯都不慢，周澤楷刷著手機游戲稍等了會，沈沉就吃好了。

        兩人起身離開時，各個角落都傳來幽幽嘆息聲。

        另一方面，令人不禁屏息以對的兩大焦點人物的離開，使得空氣中重新活躍起了巨量的腦洞因子。

        “周隊每天都好像更帥了！是不是不太科學？”

        “我沈即使熊貓眼依然最帥不接受反駁。”

        “神槍戰法組合賽高。”

        “周隊給沈副撒糖，齁甜，鼻血。”

        “滴烏～滴烏～警告了親，你的隊內cp粉指數在飆升啊啊啊！前車之鑒你號要沒了哇！”

        “官方發糖，撲面而來，啊～在下不行了。”

        被細碎而興奮的討論聲環繞，在萬物皆可cp的惡勢力面前，杜明果斷慫了：默默地離開呂泊遠一個身格，兩秒后，可能覺得不夠，又挪開一個身格。

        呂泊遠看他的眼神充滿了理解：兄弟，我懂，我真的懂。

        江波濤擦擦嘴，轉頭對杜明說：“晚上對微草，第一次上團隊賽，沒問題吧？”

        打微草，必須木有問題。杜明拍胸保證。

        因為是比賽日，當日的訓練以保持手感為主，總體輕松。

        上午是基礎訓練。

        這一項，越是高手完成得越快。

        周澤楷和沈沉早早做完，離開后一個去了健身房，一個去了閱覽室。

        江波濤完成得稍慢些，打開文件夾進入輪回大總管的工作狀態，忙得飛起。

        再晚些，呂泊遠完成了。

        杜明還在努力。

        九點左右，一臉困意的方銳和方明華才飄進訓練室，狀若僵尸。

        兩位方姓人士是睡懶覺的頑固分子，“我們可是職業選手啊職業選手，早起節操何在？”寧可晚上加練。

        十點全員集合，確認晚上比賽的排兵布陣。

        輪回不覺得自己會缺席季后賽，江波濤的想法是，常規賽中不妨大膽嘗試新套路。

        譬如，今天沈沉不會上團隊賽，輪回擬在實戰中磨練新人適應攻堅手的感覺。

        對手微草的前提下，堪稱壓力測試。

        杜明高興得瑟瑟發抖。

        若非如此，沈沉不至于狂妄到賽前與黃少天約架。

        藍雨的心臟可能通過這一細節有所推測，可王杰希不知道啊。

        午飯后排排坐理療。

        俱樂部的后勤配置豪華，除了專職按摩師、理療師、營養師，還有專業醫生定時上門檢查。

        職業選手的手、頸、肩、腰，是最容易出問題的部位。仗著年輕不注意的話，前百花隊長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一代大神，職業生涯竟不過三年，退役失聯后還被沈沉當作反面典型反復用以教育新人。

        三賽季出道的沈沉，不知不覺成了圈內的大前輩。

        就是本人可能沒什么自覺。

        “沒有問題，手的狀態也很好。”聽到這句話，雖然本來覺得不會有問題，杜明還是松一口氣。

        下午團隊訓練，沈沉全程站在杜明身后，把一點點細節掰碎了指導講得無比仔細。

        “……就是這樣，微草大概率會選擇你作為突破口，別慌就行了，咱堂堂近戰職業還怕他一魔法少女？”

        你這么說，我還真不慌了。杜明沒忍住笑出嘎嘎聲。

        賽前差不多吃個八分飽，略作休息便整隊乘坐大巴前往賽場。

        輪回主場早已座無虛席。

        走出選手通道，現場觀眾的歡呼與熱情如有實質般形成熱浪撲面而來。

        特別是兩邊隊長代表戰隊握手時，兩個180+的大長腿往那兒一站，女觀眾們的尖叫聲一波接一波，簡直停不下來。

        她們饞的是什么是個人都清楚。

        接下來的發展，從觀眾和解說的角度看，就步入了如魔似幻的節奏。

        為何這么說？看單人賽前兩輪的名單就知道了：

        第一場：輪回杜明vs微草王杰希

        第二場：輪回沈沉vs微草劉小別

        被魔術師一通教育的杜明下場時還暈乎乎的，他家副隊長拍了拍他的肩膀：“等著，看我給你報仇去。”

        五分鐘后，在主場觀眾的一片歡聲中，沈沉從容地回到選手席。

        杜明淚目：“太可靠了，副隊。”

        “一般一般，欺負小朋友而已。”沈沉甩甩手，轉頭對周澤楷和江波濤說，“這下好玩了，微草說不定和咱們同樣的打算。”都想著拿對方當練兵的磨刀石哩。

        團隊賽一開場，兩邊的陣容印證了沈沉的猜想：輪回這邊沈沉固然沒上，微草的方士謙同樣牢牢地黏在觀戰席上。

        方士謙遙遙朝沈沉攤了攤手，沈沉回他一個鬼臉——當然都被機智的攝像頭捕捉到，觀眾們哈哈大笑。

        只有聯盟官方很無奈。

        作為本輪焦點之戰，輪回對微草的這場常規賽被選為了官方直播的比賽場次。前面已經感覺不妙的官方解說這下也只得無奈地承認：“兩只隊伍非常有魄力啊，也非常大膽。兩隊的副隊長都沒有上場。”

        “輪回戰隊的新人杜明首次參加團隊賽，讓我們期待他的表現！微草戰隊更是派出了兩位新人，一位是本賽季在單人賽中有優異表現——啊，剛才這場不算（現場：哈哈哈）——的劉小別，劉小別選手和杜明選手正好同職業，這里是一個看點，另一個看點就是同樣首次出戰團隊賽的袁柏清選手，這位治療之神的欽定后繼者究竟繼承了幾分功力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頭上套著耳機，杜明聽不到外面的激情解說。

        刷卡進圖，全神貫注。

        賽后，輪回作為勝利方，請客夜宵。

        包廂內是幾張小桌。

        三個七期生擠在一桌，照例先是一番互相嘲諷，想到今天同樣慘遭前輩們毆打又是一陣同病相憐。

        袁柏清還好，畢竟是個奶媽，被針對和毆打？那不是日常嘛。

        倒是兩位劍客越說越嗨。聽杜明說起之前和黃少天pk的經歷，劉小別一臉心動，可轉念一想，立刻想通了自己是沒戲的。

        第六賽季起，藍雨和微草正式成為繼嘉世與霸圖之后聯盟認證的第二對冤家。指望黃少天親切指導微草新人？你一定是太甜了！

        “總有一天，正面交手，堂堂正正地擊敗劍圣。”劉小別說得豪氣。

        “說的好，我也是。”杜明喝彩。

        “這年頭，果汁也能喝上頭啊，兄弟們。”袁柏清搖頭晃腦，是方氏嫡傳的毒舌了。

        隔壁隊長們那桌，周澤楷和王杰希該吃吃，該喝喝，相對無話。沈沉和方士謙正好相反：從坐下起沒停歇過，雙雙指責對方過于怠惰，竟然偷懶不上團隊賽。一個說你都這么大個神了還以大欺小，另一個馬上接王杰希做初一我才做十五，你方大奶有本事也上單挑試試啊……巴拉巴拉。

        場面異常和諧友愛。（也許……）

        吃完各回各家。臨別前，微草副隊長還在張牙舞爪地恐嚇輪回副隊長，下回客場微草等著迎接圣光力量的制裁吧。

        “來啊，我在單人賽首輪等你，敢不敢來？”沈沉絲毫不虛。

        王杰希輕嗤一聲。

        “好啊，等著你。”

        沈沉歪頭瞄他：“真的？你來還是他來？”

        一晚上高冷的微草隊長，此時微微一笑：“你猜？”

        沈沉冷漠：“我猜你在驢我。”

        回到俱樂部，挺晚了，簡單地作賽后回顧。

        即使雙方均非最強陣容，好歹是大比分贏了微草。粗粗夸獎了幾句，江大總管宣布細節的評述明天再繼續，大家辛苦了，去休息吧。

        睡前，杜明照例瀏覽榮耀官網和論壇。

        首先搜索對自己初上團隊賽的評價，輿論大多中肯，總體而言認為是一個合格而有潛力的豪門新秀，未來發展可期仍需努力。

        評論數不多，大多還是輪回粉的鼓勵留言。

        相比之下，大眾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周澤楷在此戰中的表現：同時展現了在突破、策應、支援、輸出上的全面能力，打法強勢銳氣，可以說華麗而完美地引導輪回走向勝利。

        緩緩看過評論區語無倫次的贊嘆，杜明目露憧憬：對周澤楷這樣的人，越是離得近，越是會由衷敬佩。

        低調、努力、一往無前，唯有這樣的隊長，才能造就這樣的輪回。

        有句話怎么來說著——不是誰都有資格當沈沉的隊長的。

        想到這里，杜明打開官網查看本輪常規賽戰況：藍雨贏了，百花贏了，霸圖贏了，呼嘯贏了……唉，嘉世又輸了。為什么用“又”呢？因為本賽季這只過去的三連冠隊伍實在輸的太多了，不知多少人悲嘆于王朝的崩散。

        對第七賽季的杜明而言，曾經的榮耀第一人只是一個過于遙遠的傳說。

        葉秋他見過，很厲害，僅此而已。斗神冠絕一世的身影仿佛僅僅存在于過去。

        幾聲輕輕的敲門聲，打破了遐思。

        “杜明，早點休息。”門外傳來查房的隊長的聲音。

        杜明手忙腳亂地關上手機：“睡了，隊長。”

        關燈躺下后，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隊長會不會去副隊門口查房？

        哈哈，下次偷偷問問吧。

        這樣想著，輪回的新人迅速進入了夢鄉。

        咦，我選上了全明星……真的嗎，不會是夢吧？

        “滴，滴滴，滴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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