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說這件事確實是姜東明和家里人做得不對，自己是支持趙麗瓊離婚的，后來也不知怎么就沒離成。

        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姜衛。姜東明雖然讀書讀得比一般農村人讀得多些，還是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常常需要出差，也賺不到多少錢。姜東明這個人和他所在的這個家都沒有任何能提供給趙麗瓊的，兩個人只有一個女兒。姑姑之所以不說清楚，就是不想姜衛自責難過。但是姜衛不是傻子，她能想明白。

        她從那之后恨死了姜東明，恨到情緒游走在奔潰邊緣的時候都想殺了姜東明跟他同歸于盡。他從來沒有愛過趙麗瓊，甚至沒有尊重過她，這讓姜衛也感覺到強烈的不被尊重。這兩年來她沒有一刻輕松，今晚得到情緒的宣泄讓她整個人都要脫力了，她覺得好累。

        “她跟你說我媽，我媽是……”姜衛說不出“同妻”這兩個字。

        “剛剛知道了。”鄭澤玉沒有讓姜衛等很久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從前我媽發現了姜東明的丑事要離婚，姜東明騙我說我媽精神有問題。我誤會了她很多年……我現在想到這個就恨不得把自己殺了，”姜衛的語氣很平靜，“我這二十多年來所有想要自殺的想法都是因為姜東明，因為他害了我媽，因為我身上流有那個混蛋的血，他讓我惡心，我也惡心自己。”

        姜衛的眉頭緊皺，雙手撐著額頭，“我覺得我的頭太大了，我要撐不住了。”

        鄭澤玉沒有說話，就近伸出一只手幫著姜衛扶住腦袋。姜衛溫熱的額頭貼在他的掌心。

        他從沒想過姜衛提出的大作戰背后有這樣傷感的故事，還以為只是姜衛受不了親戚的施壓而鬧一場。他也能聯想到姜衛的母親在這樣的家庭中受到的擠壓和做出的妥協。

        鄭澤玉抬頭看著擋風玻璃外的世界，星星點點正在萬家燈火時。他從中控臺上的紙巾包里抽出幾張遞給姜衛，“擦一下吧，別弄壞了眼睛。”姜衛的手抓過菜，方向盤上都還有沒擦干凈剩下的油漬。

        姜衛頭也不抬地接過紙巾在臉上擦著，鄭澤玉又抽了一張開始單手擦方向盤。姜衛那晚大哭了一場，哭完就靠著座椅背睡著了。鄭澤玉啟動了車子，再次回到公路上的時候天上炸開了無數煙花，他關上車窗，帶著睡得很沉的姜衛駛向他們的目的地。

        鄭澤玉開車的時候想著，要是自己處在那樣的家庭中，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不過姜衛的幾個親戚看上去沒有什么可用的，要從他們身上榨出點什么可算是天方夜譚。他轉頭看向熟睡的姜衛，目光柔和。

        第二天姜衛醒來的時候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房間的配色很溫暖，她睡著的床旁邊還有一個相似的床。她的被子上蓋著自己的外套，除了外套，身上什么衣服也不缺。

        她有些難受，眼睛不太舒服，正要下床的時候看見了開門進來的鄭澤玉。鄭澤玉的手上拿著豆漿，他看到姜衛還沒開口，就聽她說：“最近總是見到你，挺開心的。”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鄭澤玉開口，言語中有不易察覺的羞澀：“喝點豆漿吧。還有這個。”鄭澤玉的另一只手拿出了一條熱毛巾。姜衛兩個都接過了，躺在床上休養生息，叼著吸管喝了幾口豆漿之后，姜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等她終于緩過勁來，拿下了眼睛上敷著的熱毛巾，張嘴吩咐道：“小白兔，我們準備一下，去看晚會吧。”

        “嗯？”鄭澤玉對姜衛跳轉的話題有些遲鈍。

        “晚會，年前就買了票。原本以為還會在那里多待幾天，我原本的計劃是讓你一頓喝到醉然后我們兩個大鬧飯局，還有一頓滴酒不沾我來替你說好話，”姜衛抬起頭，腫著眼睛看著鄭澤玉，整個人顯得有些可笑，“但是你還蠻好的，我舍不得讓你喝醉。你知道嗎？我媽說，喝醉就像肝病做了一次手術，人很吃虧的，我不能讓你做這個。”

        “哦？”鄭澤玉喝了一口自己手中的豆漿，“其實沒關系。”

        “你的演技應對裝醉這樣的大場面多少還是有點費勁，”姜衛說著往后一躺，“啊，好想當明星啊，你知道嗎？我看有很多人隨便發點什么，下面的評論都很好聽。生活在這么多的恭維里，怎么會不快樂呢？你想當明星嗎？”

        “不想。”鄭澤玉回答得很干脆。他對明星沒有興趣，要說賺錢他有其他的渠道，會比大多數賺的都多。要說聽好話，那就更容易，只要告訴對方自己來自哪里就行。就他回國的這幾個月來看，貼上來的人還挺多。不過這個方法近段時間不好使，也有局限吧。

        “真的不想嗎？我覺得你還挺有潛質的。”

        鄭澤玉聽后笑了一下，“那要是不紅了怎么辦？”

        “有時候我也會想這個世界上人的潛力到底在哪里。從前有個小明星在網上發瘋，感覺說大逆不道都有些便宜他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沒有腦子并且長得一般。但是，我有一個同學，現在還在朋友圈里發接機的照片。就是因為這個，我真的太迷惑了。”

        “會不會是因為那個小明星特別對她胃口呢？”

        “啊，其實也不是，”姜衛喝了一口豆漿，“她還發蠻多人的，這個是里面最特別的。以前我上學的時候看她到處跑覺得很不理解，真有那么快樂嗎？”

        姜衛腫著的雙眼疑惑地望向鄭澤玉，鄭澤玉搖搖頭，眼神中傳遞出來的是明確的四個大字：我不知道。

        “好，到這里世界線收束。綜上所述，我也要去試試，我要去追星。”

        姜衛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散發出一絲怪異的憨傻氣質，鄭澤玉不懷疑她的決心，卻也從中體會到了冒險的意味。

        “追你的‘老婆’？”鄭澤玉試探性地問。

        “不是，為了讓我自己有一個快樂的追星體驗，我決定追那個我喜歡的歌手。就是上次我們一起看的那部劇的主題曲的演唱者，一個巨有氣質的女歌手。”

        聽到這里鄭澤玉算是明白了，這就是他們要去晚會的原因，“所以我們要去的晚會是有她的節目嗎？”

        姜衛點頭，“完全正確。這次的票還是叫我朋友幫忙買的，我以為衛視的晚會都是花錢請群演去看的，沒想到買票還要花不少錢，”說著姜衛起身去洗漱，一邊走一邊搖頭，“那晚會辦成這個樣子怎么敢收那么多錢的啊。中途還要人舉燈牌，規矩一大堆。”

        姜衛所說的晚會舉辦的地點就離他們所在的位置不遠，從酒店出來開車不過三個多小時就到了。姜衛除了買票還給兩人分別訂了民宿，她的原話是：跟了我，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肉湯喝。

        一到民宿姜衛就把電視打開，放起了元明的各種舞臺。姜衛滿眼星星地看著屏幕中的女人，“真的，我只有夸你的臉和她的歌才敢這么放肆，我敢說，她跟很多歌手同臺的時候都是爆殺對方。就像最近出的這首新歌，”姜衛切了一首歌，慢慢等男聲唱完，女聲一起她就轉頭看向鄭澤玉，“是不是，絕對爆殺。”

        鄭澤玉點點頭，元明唱得確實很好，跟那個男歌手一比結果很明顯，沒有可以質疑的部分。他打開自己的電腦，準備處理這兩天積壓的事情。不知道姜衛什么時候就把歌曲調成了抒情歌曲，還調小了音量。

        鄭澤玉意識到就打算跟姜衛說，望向她所在的地方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姜衛？”

        “嗯？”姜衛人在自己房間伸出腦袋往客廳里看，“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看你不見了叫你一聲。”

        “我在換外套，我的女神喜歡藍色，我得穿那件藍色的衣服去。你有要準備的嗎？還有幾個小時就要開場了。”

        姜衛見鄭澤玉搖頭笑瞇瞇地說：“你確實不用準備，省得搶我風頭。我那朋友說給我找了一個好位置，我倒要看看是個什么好位置。我定要我這件厲害的戰袍得到她的青睞。”

        鄭澤玉又低頭處理手下發來的消息，“你別忘了人家是明星，什么沒有見過，你確定你的衣服她站那么遠能看見嗎？”

        鄭澤玉知道她所謂的戰袍非同凡響是發現眼前出現了明顯的在移動的亮斑，正納悶抬頭就看見姜衛身穿一身寶藍色碎鉆大衣戴著藍色假發化著夸張的妝容傻笑著站在他面前，衣服上的碎鉆在光線的照耀下發出奪目的光芒。

        “確實是厲害。”鄭澤玉見了那件大衣發自內心地承認了姜衛之前說的話。

        “走吧。今夜我就是觀眾席女王。”姜衛拿上自己買的鑲鉆皮包和一個袋子，戴上墨鏡，整張臉上只看得見一張烈焰紅唇。姜衛老神在在地站著，等著鄭澤玉起身跟她一起前往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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