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出現的是一張帶著精致濃妝的臉，身材瘦削，穿著一身白色的運動衫，而耳機里響起的確實極具戲劇色彩的聲音，像是動畫片里的憨傻角色才會發出來的，兩個感官上的劇烈沖撞帶給鄭澤玉難以形容的感受。他被聲響震得呆在原地，耳機里的聲音還在繼續。

        “姐妹們，天哪這是什么神仙水乳，你們特別是那種喜歡熬夜的酒家女一定要瞧一瞧看一看。首先就是說它的顏值，真的超高，但是它的功效也是有兩把刷子，第二天看這個皮膚，看，”視頻里的人湊近了鏡頭，鄭澤玉往后一靠，姜衛捂著嘴看著他，“還是很有光澤，它的成分咱就是說是一個十全大補，他們家還跟專門的研究機構一起研究出了一個什么植物提取物，比上一個版本要強太多。里面還有煙酰胺還有那個vc，從內而外達到亮白的效果，啊，從內而外的……”

        鄭澤玉看完了他的視頻，摘下耳機感覺耳朵里還是塞著十個音響，震得頭腦發暈，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去按太陽穴。姜衛笑著看他，“厲不厲害？他每條視頻下面都有評論說他一個人說話比十個人說還吵。他的嗓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變聲之后就像破鑼，震天響。”

        看鄭澤玉一時沒有動靜，姜衛禮貌問了一句：“還看嗎？”

        鄭澤玉搖了搖頭，倒也不是說他接受不了這樣的視頻，只是孫耀安的聲音太吵了，吵得他頭痛。姜衛見了笑得發抖，正好這時候牛肉粉上來了，姜衛招呼鄭澤玉先吃點。

        “你覺得怎么樣？”一邊嗦粉姜衛一邊問。

        “跟從前差了很多，不過還能從中發現之前的影子。”

        “我跟你說，他的視頻內容還挺豐富，”姜衛把手機收回來，關閉了應用界面，“聽說前面還被封掉了兩個號，這個號有十幾萬粉絲了，大小也是個網紅了。這個號視頻最多，我們等會休息一下還能再戰，比如有關于他做面部微整、打耳釘、打臍釘，嗯……”姜衛仔細想了想，“還有脫腿毛……”

        姜衛還沒說完就被鄭澤玉抓住了手腕，“不用再舉例了。”

        “好，好，”姜衛停下了繼續舉例的念頭，“他雖然有點吵，但還挺真誠的。之前我看他的視頻推了個什么東西我也下單了，用了還可以。他喜歡嘗試，比如我之前舉例的那些他的感受什么的都很真實。就是說話實在太吵了，一下看真的受不住，也不是完全沒有優點。”

        “先吃飯，吃完再說。”

        姜衛重新拿好自己的筷子，大口吃起來。但是她在吃東西上還是沒有天賦，吃了一半就開始休息了，心里想的是重整旗鼓一口氣全部吃完好好跟鄭澤玉嘮嘮，結果是拿著筷子在碗里發愣。

        鄭澤玉在她休息的時間里吃完了，拿起手機在看什么。姜衛也不急，就算一時沒有吃完，離她準備的好戲開場還要一點時間。鄭澤玉不知道姜衛在盤算什么，在手機里下載了剛剛姜衛給他放視頻的應用，順便搜索了之前看到的名稱，把音量關掉。

        點進他的主頁上面標注了自己的商用微信和一些信息，最新的視頻有字幕，但是孫耀安的視頻就算關閉了聲音好像還是能傳到他的耳朵里，表情跟聲音一樣用力，看得他有些疲憊。隨便瀏覽一下，幾乎都是關于美妝的視頻，不是在推粉底液就是睫毛膏，鄭澤玉不太懂也沒什么興趣。

        像他這樣的小網紅，長得不算精致，聲音雖有識別度但不好聽，也沒有足夠的資金購置大量化妝品做測評，主頁雜亂沒有重點，能有這么多粉絲就是運營的時間長。看上去不太有前途，鄭澤玉這么想著。

        姜衛看到面店旁邊的燒烤攤來了一群俏麗的夜鶯，打起精神來，快速把剩下的粉絲吃完，用胳膊肘鵬鵬鄭澤玉，“快看！”

        鄭澤玉的眼睛從手機移動到姜衛示意他看去的方向，一群花枝招展的年輕人。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中間有一個就是他前幾秒在手機上看到的那個人。今天他穿了視頻封面中出現頻率最多的一件藍色夾克，很好辨認。

        “我之前看直播的時候有一次他就說了自己會和朋友晚上來這里吃燒烤，怎么樣，今天我們就碰到了，厲害吧。”

        姜衛說話的時候外面的一大群人已經點好燒烤，坐著開啤酒了。大家有說有笑的，孫耀安在一群濃妝艷抹的青年男女中也不顯得違和，大家都穿得很時尚，姜衛看著外面坐著的那群人，又轉頭看向鄭澤玉，不得不感嘆鄭澤玉這張臉的精妙。

        有一種以一敵百的架勢，孫耀安的賬號要是接下來交給鄭澤玉運營或者鄭澤玉自己現在新開一個賬號都會比孫耀安現在這個賬號獲得更大的流量。現實就是這么殘酷，尤其是在短視頻平臺做網紅，相貌平平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達到相貌出眾的人的原始起點呢？

        正這么想著忽然覺得不對勁，抬頭一看，那一堆小青年已經發現了他們兩個，開始看著他們這邊互相交談著什么。姜衛心中暗叫不好，原本只是想要單純地看看老朋友，這一下就被逮個正著。

        看了一眼鄭澤玉，想想還是應該自己單獨行動，帶上他這么個惹眼的總是太容易暴露，鄭澤玉明顯也感覺到了不對勁，特別是在有人向他們這個方向走來的時候。

        姜衛在看到有人走來的時候反而定了定心神，首先是來的事另外一個看上去更年輕的弟弟，再者事情是因她而起，她得想辦法解決。

        年輕的男孩走上前來，“小哥哥，你長得很帥，我可以加一下你微信嗎？”

        果然，意料之中的招數，姜衛坐直了身體，準備告訴面前的弟弟鄭澤玉已經被她包養了她不允許鄭澤玉加別人微信的時候，鄭澤玉的手就從身后摟上她的肩膀，“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姜衛有些愣住，但是想到自從上次新年大作戰開始兩個人似乎一直是假扮情侶的情況，也就抿著嘴唇憋笑看著面前的男孩。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面前的男孩膽子比她想得還大，眼神中傳遞出來攻擊性極強，話卻軟軟的，“那姐姐我能加一下你男朋友的微信嗎？”

        “不能。”姜衛不吃小男孩的這一套，氣定神閑地抬手握住鄭澤玉在她肩上的手，笑瞇瞇地回答了。

        在小男孩悻悻離開之后，鄭澤玉的手也從姜衛的肩膀上放下來，“現在的小孩真的很不一樣，不過我覺得還不錯。”

        鄭澤玉沒有說話，心想你覺得不錯也沒見你對人家手下留情，正想著姜衛又來了一句，“但畢竟我是姐姐，該讓他見識一下老姐姐的魅力。”

        小男孩回到那群人中間，所有人都望向他們所在的方向，姜衛朝著孫耀安的位置揮了揮手，可是孫耀安臉上出現的卻是迷茫的表情。姜衛靠近鄭澤玉身邊，“看見這個表情了沒有？我打賭他沒戴隱形眼鏡。”

        見孫耀安一時沒反應，姜衛打算過些天再跟他聯系，畢竟這次回來了也不急于一時。于是和鄭澤玉慢悠悠地走回家里，路上還買了不少生活用品。因為那棟房子姜衛沒住過多少時間，房子是她外婆家前幾年拆遷分到的，里面有一些基本生活用品，但是很長時間都沒人居住，需要清理。

        她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十一點了，他們各自鋪好自己的床鋪，去衛生間洗澡。到了洗澡的時候才發現衛生間的燈壞了，現在周圍超市都已經關門了。

        姜衛從房間里取出一個床頭燈放在里面，昏黃的光不是很亮，透過燈罩的鏤空照亮衛生間，只能做到勉強看清。

        鄭澤宇洗好澡之后在刷牙，姜衛湊過去問他，“這么樣，這個燈看上去是不是特別有情調，就好像我們在海洋館里一樣。”燈罩的鏤空處做的是海洋動物的圖案，被燈光一照放大到天花板和墻壁上，就是各式各樣的動物環繞在他們周圍。

        “挺好的。”鄭澤玉的聲音透過泡沫含物不清。

        “這是我小時候買的，好些年都沒用了。買的時候我媽經常加班，用來陪我睡覺的。姜東明經常出差，我媽又要加班，所以我上小學的時候很長時間都一個人在家，孫耀安就住在我家隔壁，他晚點的時候會來找我玩，等我要睡覺的時候再回去。

        我已經很久沒見他了，也跟他很久沒有說過話了，其實他現在這樣我跟他不太好溝通，我本身也不太懂化妝品和直播，跟他也沒有共同話題了。但是我想試試看，接觸更多的人。你要跟我一起嗎？”

        鄭澤玉把嘴里的漱口水吐了出來，“好啊，”轉頭對她說，“反正你不是包養我了嗎？”

        姜衛笑起來在昏黃的燈光下有一種別樣的氣質，鄭澤玉腦中想不明白，但是心跳卻做出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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