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蘭拿過竹筒，遞給盛長生，“老盛，你傻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喂那人？晚了就救不活了。”

　　她捅刀的時候，不管是老嫗還是漢子都特意避開了要害，也收住力道的，因此看起來兇險，實質上并無性命之憂的。

　　盛長生喂那矮個漢子喝靈泉水，喂完了又惡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我讓你攔路搶劫，我讓你不當人。”

　　那矮個漢子被他硬是扇醒了，見到他如同見到鬼，同手同腳的爬著逃了。

　　那老嫗也醒了，抱著懵懂無知的孫女，呆呆的坐在那兒。

　　趙玉蘭去車上給她拿了一盤饅頭，連盤遞給她，“要藏好，莫要被其他人發現了。”

　　老嫗聞到饅頭的麥香味，顧不上應他，塞了一個饅頭給孫女，自己也拿著一個狼吞虎咽。

　　“慢點兒，別噎著。”

　　老嫗根本聽不進去。她都快要餓瘋了，沒有什么理智可言。結果她真被嗆著了不住地咳，咳得眼淚鼻涕往下淌，嘴里的饅頭也掉了。

　　她一面咳，一面把地上沾滿泥土的饅頭往嘴里塞。

　　趙玉蘭等人瞧著心里很不是滋味。

　　這世道，逼得人發瘋，逼著人吃人、人殺人。

　　老百姓想活下去，實在太艱難了。

　　……

　　由于趙玉蘭真的砍了難民，有很長一段路都是太平的，隊伍一鼓作氣的趕了很長一段路，直到日落時分，想找個地方歇腳的時候，才又被人攔下。

　　是個瘦得跟紙片兒人一樣的婦人，她跪在路中央，不住磕頭，額頭都磕出血了。

　　她丈夫懷里抱著個面色發白的半大小子，旁邊還站著兩個不住抹眼淚的姑娘。

　　這是遇到困難了。

　　可是，這是逃荒路上，難民遍地，誰又能顧得了誰呢？

　　盛長生又去拿那把大長刀，想把人嚇走，趙玉蘭卻叫住了他。

　　“老盛，你干什么呢！”

　　“咱過不去，得把人趕走啊。”

　　“大可不必如此。你先去看看，能幫一把的話就幫一幫，再把他們打發走得了。”

　　盛長生吐槽，“媳婦兒，方才那些那些難民攔路，你拿刀捅人；這幾個人攔，你讓我去幫他們，你這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

　　趙玉蘭嘆氣，“老盛，你怎的就不明白呢？方才難民那么多，咱幫得了誰？這個只有一家人，咱只要搭把手，他們就能活下去，為何不干呢？”

　　“媳婦兒，你就不怕她玩仙人跳啊？”

　　趙玉蘭無語，“老盛我發現你這人越來越憨了。她玩仙人跳總得有人吧？你帶十幾個人過去，還要怕那些虛不拉幾的難民？”

　　盛長生一想也是，便一揮手，“大力、大林、大山，跟我去看看。”

　　十幾個漢子手持武器，下了車，朝那婦人走去。

　　婦人嚇得面無血色，渾身發抖，伏倒在那兒，幾乎要撐不住想逃跑。但下一刻，她又挺直了腰板，朝著盛長生等人磕頭。

　　面對一幫兇神惡煞的男人，她很害怕。

　　但是作為一個母親，她不會退縮。

　　但凡有一點救孩子的法子，她都不會放過的。

　　盛長生瞧她滿臉的灰塵和血，嘆了口氣，都是苦命人吶。他示意趙義等人把武器收起，然后獨自走過去，站在婦人跟前。

　　“這位娘子，你攔住我們，所為何事？”

　　婦人激動到岔氣，“我、我兒子，他……”

　　“你起來說話。”

　　婦人搖搖頭，“幾日前我們吃了草籽，我兒子他、他不行了……”

　　盛長生道，“你不著急，把話捋順了再說。”

　　婦人生怕失去這個求助的機會，壓下內心的恐慌，再次組織好語言，才又慢慢說起。

　　這是來自容縣的一家子，許是被老天爺眷顧，地震他們那兒無事，只是得到消息說桃花縣城破，一家人才急忙收拾行囊逃荒的。

　　路上被搶走財物，全家人只能啃草根吃樹皮，甚至吃觀音土。結果導致婦人的婆婆病死，公公餓死，大兒子被觀音土撐死。

　　前些天，他們幸運地發現一處山坡上有大片的狗尾巴草，不禁欣喜若狂。便采了草根嚼了吃，菜籽煮成粥。省著吃，一餐只吃小半碗，足足吃了三日。

　　三日后，婦人的二兒子無法排泄，婦人便拿樹枝幫他捅，結果捅出血了也沒排出來，人反而流血不止，暈過去了。

　　婦人說完泣不成聲，盛長生等人也是唏噓不已，太慘了。

　　“可我們又不是大夫，你攔著我們也沒用啊。”

　　“在前方的一支逃難隊伍離有位大夫，只要有食物當診金給，他就給瞧病的。”

　　婦人抽噎著，又給盛長生磕頭，“只要恩公給小婦人一個饅頭，只一個，小婦人就能求那位大夫給我兒治病。回頭小婦人一家給恩公做牛做馬，也在所不惜。”

　　盛長生反問，“你求那大夫給你開了方子，你也沒錢買藥啊。”

　　婦人身體一顫，眼淚又順著枯槁的臉滑落，“先要到方子，再想法子買藥，有辦法的，一定有的。”她反復說著，也不知是對盛長生說，還是自我安慰。

　　盛長生嘆了口氣，“你等我下。”他回車廂那里拿了竹筒，以及一小截竹子，把水倒到竹子里，“你先喂你兒子喝了這杯水再說。”

　　“這……”婦人遲疑著不敢接。

　　趙義說，“拿著吧，生哥兒沒有必要害你。”

　　婦人一想也是，便小心地接過去，夫妻倆合力，給昏迷中的兒子灌了下去。

　　很快，孩子腹中便咕嚕咕嚕作響，夫妻倆又驚又喜。

　　“當家的，兒子腸子動了，快，讓他拉出來就好了。”

　　“我背他到那邊草叢去。”

　　孩子還沒醒來，身體是軟的，婦人幫著扶上丈夫的背脊，而后一路扶過去。

　　盛長生這時也倒了兩杯靈泉水給那婦人的兩個女兒喝。

　　這兩姑娘約摸十四、五歲，面黃肌瘦，干扁的身子頂著個大腦袋，感覺吹一口氣，她們都要倒了。

　　靈泉水煥發她們的生機，她們就能活下去。

　　無端端的被他送水，兩姑娘不知所措。

　　但恩人給的就喝吧，反正她們又累又渴又餓。

　　盛長生也沒多說，轉身回去，提著一小袋米過來，就放在她們腳邊。

　　兩姑娘喝下水后，感覺餓得絞痛的肚子火辣辣的，慢慢沒那么難受了。虛軟的身體也多了許多力氣，從驚愕轉為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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