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長生當機立斷，對大家說，“所有人分成三隊，一隊留在隊伍巡邏，二隊往山道前面追二十里，三隊往后找二十里，這兩隊人，若找不著趙義，再回來從長計議。”

　　盛佳寧披著濕漉漉的頭發過來，“爹，等一下。”

　　盛長生迎上前，低聲說，“是不是小黑感應到趙義了？”

　　盛佳寧點點頭，“義叔就躺在半山腰的樹叢里，睡著了。”

　　盛長生松了口氣。

　　真是虛驚一場。

　　他對大家說，“罷了，趙義哥不是沖動之人，也不可能棄老父親和妻兒不顧，他只是一時氣悶躲起來，不用去找了，大家都散了吧。”

　　大家都轉身要分頭行動了，聽他這么說，都有點發愣，“生哥兒，你怎知義哥是躲著大家的？”

　　“小黑說的。”

　　哦，小黑說的啊，那沒事了。

　　牛大力說，“各自散了吧，讓義哥靜靜。”

　　有人替趙義打抱不平，“里正叔，要我說，你就該管管蘭氏。一個婦道人家如此強勢，連丈夫都打，無法無天，應該罰她跪幾天思過才是。”

　　“就是。男人說話，哪有女人插嘴的份？你家倒好，讓兩個兒媳做主，把倆兒子欺負成那樣，你這做爹的再不管，兩兒媳怕是要上天了。”

　　古代的女子地位卑微，操持家務，孝順長輩，默默付出不說，還不能上桌吃飯，沒有發言權的。

　　可里正卻尊重兩個兒媳，大小事都不避著她倆，連帶著兒子也對媳婦言聽計從。

　　加上這路上她倆跟著抓魚、摘葡萄，有種女子也能撐起半邊天的錯覺，因此，她們氣焰大漲，對丈夫各種嫌棄。昨天她們自覺丟了臉面，丈夫來哄，把他們臭罵一頓，還對他們動手了。

　　打的傷都出面了，大家都覺得很過分。

　　里正吧嗒吧嗒的抽著煙，不等他開口，李氏便從帳篷那邊哭著小跑過來，“當家的，當家的！”

　　她跑太快，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你可別學大哥一走了之，不然咱家就散了啊。”

　　見趙成冷著臉，她也顧不上害羞去抓他的手，“當家的，我錯了，你不要生氣，我改，我一定改。”

　　她以為趙義真的離開了，她好怕趙成也效仿，滿眼的恐懼，手腳都在發抖。

　　趙成甩開她的手，一言不發的往外走去。

　　“當家的，你不能走。”李氏徹底慌了，追上去緊緊摟他胳膊，“當家的，我真的錯了，家里以后是你說了算，我絕不二話。那賣野葡萄的錢都給大哥家，我們不要了，好不好？”

　　他的三個孩子也哭著跑出來，抱胳膊抱腿，“爹爹你不要走，娘說以后不會兇你了，爹……”

　　瞧見妻兒滿臉淚水，趙成心軟了。

　　他嘆了口氣，“我不走，我是去把大哥找回來。”

　　李氏立即說，“那我也去大嫂。她一個婦人在外邊，心里定是害怕的。”

　　“你也會說大嫂婦道人家，你自己不也是？留在家里帶好孩子，我去就成。”

　　趙成推開她，摸了摸幾個孩子的小腦袋瓜子，轉身就走。

　　不可否認，他心里還是有氣的。

　　他兄弟倆感情深，錢多錢少壓根兒不計較。就是這眼皮子淺的媳婦，從中作梗、挑事生非，他煩不勝煩。

　　昨天，還打了他。

　　被大家看在眼里，他是一點面子都沒有了。

　　要不是他心軟，他肯定也和大哥一樣，找個地方躲起來，眼不見為凈。

　　還有大嫂也是。

　　大哥這回躲起來，希望她能吸取教訓，收一收那性子吧。

　　“二叔。”

　　趙義的長子長女追上來，“二叔，我們也去找爹。”

　　趙成看了一眼那跟在后面哭哭啼啼的老三，“阿桂和我去就成了，靈秀留下看好阿圓。”

　　趙靈秀是個十歲的小姑娘，老三才六歲，她留下帶弟弟，心里也害怕，期期艾艾的，“二叔，我也想去找爹爹。”

　　“不成啊靈秀，外邊烏黑麻漆的，阿圓還小，他受了驚嚇就不好了。你要是怕，就帶他去找爺爺，或是找你佳寧姐也成。”

　　“那……二叔，你一定要把我爹找回來。”趙靈秀流著淚，牽著弟弟的手回去了。

　　里正聽盛長生說兒子沒危險，便沒管，找個角落躲著吞云吐霧。

　　張老太就著月色見他蹲在那兒，落寞又孤獨的樣子。

　　她躊躇了下，忍不住走過來，離他一丈遠的地方站定。

　　“我說老趙，都一把年紀了，什么風浪沒見過？兒子兒媳鬧矛盾而已，有什么好愁的？兒孫自有兒孫福，要鬧就讓他們鬧去，你該吃吃，該喝喝，管他們呢。”

　　里正吐出一口煙霧，抬頭看了她一眼。

　　“假如生哥兒和玉蘭整日吵鬧不休，你會煩嗎？”

　　怎么不煩？

　　煩到想把他們逐出家門了好嗎！

　　但她不能這么說，不然就是火上澆油。

　　張老太說，“我生兒那么好，我兒媳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他倆吵不起來。你家那兩媳婦也過分了些，只是你做公爹的不好管束，你不如找個伴兒，給她倆立立規矩。”

　　里正又看了看她，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你幫我管，她倆準聽你的。”

　　“我一個外人，憑什么去管她們？”張老太擺擺手，“這事兒我幫不了你。”

　　里正眼眸微暗，繼續吧嗒吧嗒抽煙，沒再說話。

　　只是不知抽得太急還是怎的，他被嗆著，一直咳嗽。

　　張老太瞧他如此頹廢，有點恨鐵不成鋼，“你看你，天天抽這玩意兒，一刻都不離手，也不怕把自己命抽沒。”

　　里正淡淡的，“沒就沒吧，活著也沒什么盼頭。”

　　“沒盼頭？”張老太被他這話氣得不輕，“你想要什么盼頭？掙大錢、娶個年輕貌美的媳婦、還是飛黃騰達做大富翁當大官？啊？老趙？

　　活著就是盼頭！你看看外頭那些人餓得皮包骨吃觀音土啃樹皮，人家都拼盡全力活著，你有吃有喝，手里還攢著銀子，你跟我說你不想活，你和廢柴有何不同？老趙，你要真這樣想，你就把你的錢和食物，全施舍給那些難民，哦，對了，這身衣服也給扒了，外頭多少人衣不蔽體來著。還有你手上這桿老煙槍，統統不要了，扔外頭誰撿去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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