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吳婆子先收了淚，吸了吸鼻子，去抓張老太的手，“翠花，我如今走投無路，我是跟定你的了，你要是不收我，我、我也不想活了。”

　　張老太面露為難之色，把手抽回，“甜妞，我不是不想幫你，只是你也瞧見了，我們整個隊伍的人都有騾子車，沒人走路的，你們哪里跟得上我們呀？”

　　不是她心狠，而是這些人都很虛弱，全是婦孺，一個頂事兒的沒有，她要收下了，就全成了兒子的累贅。要負責他們吃喝，出了事還要幫他們處理。

　　兒子又不是三頭六臂，哪兒顧得了那么多人？

　　吳婆子想說，你那么多輛車，總能騰出些位置給我們坐吧？

　　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走到這里，遇到幾波人，一問都和桃花村的人沾點親帶點故的，便和大家臨時組建成一支隊伍。

　　若翠花只照顧自己一家，那其他人定會說翠花的不是。

　　翠花確實也難做啊。

　　她抹了把眼淚，強笑道，“翠花，我不、不想跟你走了，我得回去找我老伴和兒子。”

　　見發小這樣強忍難過，再看看她那些衣衫襤褸的孫兒，張老太心里也針扎似的難受。

　　如果自己不搭把手，他們估計活不下去了。

　　要換做自己走到這種地步，也會不顧一切的抓住活下去的機會吧。

　　別的不說，那么小的孩子，要讓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去，那真是比對自己千刀萬剮還要痛苦。

　　“你也別急，我一會兒跟我生兒說，看能不能想想辦法。”

　　張老太不敢把話說得太滿，以免給發小希望，又讓她失望。

　　然而，她能這么說，吳婆子已經很感激，親切地拉著她的手，說個不停。

　　“對了，我們離開村子時聽說滿谷找你去了，怎的不見他在隊伍里？”

　　提到親弟弟，張老太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

　　“我都不想提那混賬玩意兒。”吳婆子一驚，“怎么了這是？”

　　張老太便把張滿谷一家離隊的事說了一遍。

　　“帶他整了點小錢，他全家就都飄了，說是找個地兒穩定下來。也不看看這什么世道，兵荒馬亂的，是你想穩定就能穩定得了的嗎？生兒都說了，蠻夷狗會打過來，非是不聽。沒見識沒本事，你說他怎么敢的？我希望他是真的聽生兒的話，躲在深山老林里。若不然聽樊氏這眼皮子淺的找個村子落腳，怕是早被蠻夷狗殺害，尸體都被野狗啃了。”

　　吳婆子震驚了老半天。

　　“有你這個粗大腿他不抱，他要自個兒走一條道，滿谷真是……”到底是看著長大的，吳婆子不好說他。

　　“你也不要太擔心，滿谷向來聽你的話，你讓他往深山走，他便不會留在村里的。”

　　張老太一聲冷哼，“他要是聽我的，就不會走了。不過，路是他自己選的，他要作死便由著他去，我擔心他作甚！”

　　吳婆子撇撇嘴。

　　都這么多年了，這嘴硬的毛病真是一點兒都沒改。

　　你不擔心你紅眼做什么？

　　這時盛大郎扛了一木盆饅頭過來。

　　這是早上趙玉蘭做的。

　　家里人多，有時候一趕路就是一整天，做些饅頭放著，餓了就拿來墊墊肚子，每天都能消耗完。

　　不過，今日還沒走多遠，這饅頭也都還沒怎么動。

　　端到跟前，吳婆子目露震驚，“這是白面饅頭！翠花，咱在逃命呢，你怎的不知道節省，做這么好的食物，這……你有錢也不能這么揮霍啊。”

　　張老太沒說話，盛大郎卻是搔搔腦袋，“大娘，我們趕路都吃這個，只有停下來歇息時，才有工夫生火燒飯燉肉的。”

　　什么？

　　都吃這個？還燉肉？

　　逃荒還有肉吃？

　　所有人都像是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話，全都朝盛大郎看來，那些孩子更是不停的吸溜口水。

　　吳婆子目光顫抖，“翠花，你孫子說的是真的？”

　　張老太瞪了孫兒一眼。

　　這傻小子，人家米糠都吃不上，你沒瞧見個個都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你還跟人家說你天天吃白面、吃肉，這不招仇恨嗎？

　　她擺擺手，“不存在。咱都是逃荒的，一樣窮。我們先前啃樹皮吃草根，也就最近，我生兒賣魚、賣野葡萄掙了幾個錢，才吃得上飯。這幾日趕路累了，我生兒讓改善下伙食，免得沒力氣走路，才讓兒媳婦做饅頭的。”

　　吳婆子等人瞧著她變圓潤的臉，以及她旁邊的鄉親，集體沉默。

　　這都長胖了，一個個氣色好得不行，還說啃樹皮，誰信啊？

　　他們羨慕得牙都酸了好嗎！

　　“娘，一會兒再敘舊吧。”趙玉蘭看向盛佳寧，“在這兒說了大半日，你也沒說你遇到什么危險？”

　　盛佳寧吐了吐舌頭，“其實也沒什么。就我坐在這兒，跟春花嬸子說話，一條毒蛇從樹叢里竄出來，差點咬上我脖子。

　　春花嬸子及時推開我，蛇咬在她手臂上。那蛇劇毒，春花嬸子的手立即黑了，蛇毒很快就蔓延到全身。我趕緊給她喂藥水，喝了整整一竹筒，她吐了兩回才好。”

　　“娘呀！”大家光聽著就覺得兇險萬分，“佳寧你真是福大命大。”

　　張老太腳都軟了，緊緊抓著盛佳寧的手，“我的乖乖，你可嚇死奶了。下次你可不能打頭陣了，讓奶去。”

　　盛佳寧拍了拍她奶的手，“沒事兒，有藥水和小黑在。”

　　張老太急聲道，“那也不成。這毒蛇咬了春花，你能拿出藥水救她，若是咬的是你自己，你讓她拿什么救你？還有，小黑也不時刻都在，就這么一會兒工夫你就出了意外，等它救你？你人都涼了。”

　　盛長生皺眉，“小黑那會兒干嘛去了？”

　　趙玉蘭也問，“好端端的，怎會有毒蛇竄出來？”

　　盛佳寧說，“我也不知為何忽然有那么多毒蛇出現。先是不遠處有兩條，小黑跟它們玩，就這一晃神，就有一條毒蛇竄到我身邊想咬我。”

　　盛阿明媳婦說，“這蛇有劇毒。也幸虧咬的是春花的胳膊，要是脖子，那毒即刻進入臟腑，只怕大羅神仙來了也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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