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婆子給了他大腿一巴掌，“死老頭，你想哪兒去了？我是聽茹兒說，你雙臂都沒了，老大丟了一只眼睛和一條腿，我這不是害怕，幫你查看身體嘛！”

　　趙老爹老臉又是一熱，“你咋不先問問，我哪知你的意圖！”

　　“我見你好胳膊好腿的，我高興……”吳婆子想起了什么，看向李茹的雙眼發冷，“茹兒，你說。”

　　“娘，我我沒有……”李茹眼眸躲閃，有些慌亂，“我其實沒有預言之力，我為了能跟著去照顧相公，我騙了你……”

　　她見吳婆子面沉如水，“噗通”就跪下了，“娘，我錯了，你打我罵我都可以，求您不要生氣。”

　　吳婆子搖頭，神色很是失望。

　　“你騙我，我可以原諒。可你不該編造出你公公和你丈夫身體殘疾這樣的謊言，這不是咒他倆嗎？你安的是什么心，啊？”

　　李茹哭得說不出話來，不住搖頭。

　　吳婆子滿臉的不耐，又看向她額頭的傷口。

　　“這傷怎么來的？”

　　李茹神色越發悲切，白著一張臉，垂著腦袋不敢吭聲。

　　“問你話呢，啞巴了？”

　　吳婆子拔高的聲音，嚇了李茹一跳。

　　隨之她抱著吳婆子的大腿，無聲痛哭。

　　以往婆母對她，比自己親娘還好。

　　眼下卻板著臉怒罵她，讓她很難受。

　　趙老爹嘆氣，“老婆子，兒媳也是擔心我和老大，她沒什么壞心眼，這路上也吃盡了苦頭，你就別問了吧。”

　　吳婆子還是很生氣，“老、二和老三去就足夠，她跟著去添什么亂啊。”

　　趙老爹說，“你還別說，虧得她跟去了，不然我和老大虛弱成這樣，要喝水、方便，都得喊駕車的老三停車，他夠嗆能聽得見。”

　　吳婆子不以為然，“咋？老、二照顧不了你倆？”

　　她頓了下，左顧右盼，“他人死哪兒去了？”

　　“老、二落在了后頭，約摸還有兩日的工夫才趕上。”

　　吳婆子疑惑，“那他為何不與你們坐同一架車回來？”

　　趙老爹看了盛長生一眼，“此事說來話長。”

　　吳婆子不耐煩了，“那你就長話短說。”

　　事關自己兒子，他在這支支吾吾，真要急死個人。

　　張老爹喝了靈泉水，這會精神了許多。

　　他組織了下語言，然后將事情娓娓道來。

　　那日守正下令關城門抓壯丁，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亂成了一鍋粥。

　　混亂中，趙老爹和大兒子趙瑞與家人失散，隨之父子被官差抓走，去了前線。

　　前線是要打仗的。

　　他們是農民，不用遭遇刀兵之禍，只是每天都要做苦力。

　　挖戰壕，挖陷阱，修補城墻，不論風吹日曬，絲毫不能停歇。吃的是粥水，一動肚子里直晃蕩。人沒力氣，動作慢些就要挨踢挨鞭子。

　　在精神和身體雙琢磨之下，父子倆不出一個月便骨瘦如柴。

　　但面對戰爭，所有人都渾身戾氣，將人命視作草芥。

　　因此，即便民夫累死餓死，也沒有人會讓他們停下來的。

　　若是人死了，被一把火燒了也就罷了，可監工一般會讓人就地把尸體掩埋。

　　莫說棺材，就連裹尸的草席或者裹尸布都沒有，就一淺坑。

　　一場大雨，就可以把那坑填滿，尸體露出來，任由野狗啃食，被人踐踏。

　　聽趙老爹說到這里，吳婆子已經泣不成聲。

　　“人死無全尸，骨頭還被糟蹋成那樣，這些當官的如此對待壯丁，委實令人心寒。”

　　繞是見多識廣與見過太多黑暗的盛長生，也不禁暗暗搖頭。

　　古代的老百姓，真的太苦了。

　　所謂的繁華盛世，戰功赫赫，都是用老百姓的累累骸骨作為墊腳石。

　　古代勞動力本就短缺，旱災加地震，導致老百姓逃的逃，死的死。

　　打仗缺人，可朝廷又不愿給銀錢，捕快只好四處去抓。

　　每家每戶必須出壯丁，有的人家已經出了壯丁的，便隨便定個罪名，一樣帶走。

　　好在自己隊伍的走得及時，要不然這個時候，只怕大家墳頭的草都三尺高了。

　　想起那些難以忍受的苦，趙老爹也是潸然落淚。

　　“那一日，我猜測蠻夷狗定會破城，我便事先與瑞兒說好，等他們攻城時，我倆就假裝被殺死，跳入戰壕，再扯上一兩具尸體擋住。可沒想到我方的將士如此不堪一擊。還沒怎么開打，便大片死亡。

　　我和瑞兒眼看不對，便互相遮掩，躲入了戰壕里。城破時，那些蠻夷狗見人就殺，當街凌辱女子，到處都是死人和慘叫，城門內外如同地獄一般。

　　我倆窩在戰壕里瑟瑟發抖，全身都躺麻了，也不敢動一下。

　　沒過多久，那些蠻夷兵便拿刺刀，捅那些尸體的心窩子，這是防止有人裝死或是沒死透。

　　那刺刀把我和趙瑞身上的尸體捅了個對穿，我倆也受了傷，疼的要命，只能咬著舌根，一聲不吭，如此，父子倆才僥幸逃過了一劫。

　　但是當天晚上，一位仙人出現，把蠻夷狗的戰營夷為平地，己方贏得了勝利，我倆又被調去修城墻和民居。

　　由于人手欠缺，守正又著急安置百姓，我等需日夜勞作，沒過幾日，我和老大反復生病，起身都難。

　　守正找到我倆時，只有一口氣吊著，若不是老、二給我倆喝了生哥兒給的藥水，我父子倆便死在那兒，永遠回不來……”

　　“老頭子啊，別說了。”吳婆子哭泣道，“你不知道，我們跟著生哥兒，每天都吃大米飯和肉，還掙到了錢。

　　可你和老大卻像在地獄一樣受苦。我一想到這個，我這心痛得呀，像被捅了一刀又一刀。”

　　“不，老婆子，我要說。”

　　趙老爹顯得有些激動，“我要讓大家知道，如果沒有生哥兒，他們的下場就跟我一樣，不是餓死，就是被抓壯丁被殺死、累死，他們要感恩生哥兒一輩子！”

　　這一段話，過后趙老爹真的有反復地跟大家講。

　　他希望所有人對他經歷過的苦難感同身受，繼而念恩人的好，報恩、好好活著、珍惜眼前人。

　　吳婆子握著他的手安撫，“好，一會兒回山上，咱好好的同大家說。生哥兒是咱的救命恩人，如同咱的再生父母，咱以后要以他為馬前瞻，給他家做事。”

　　趙老爹不住點頭，“是這么個理兒。”

　　“那你給我說說咱康兒吧。”

　　“說康兒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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