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他們是村里所有孩子當中長得最壯實的、衣裳最少補丁的，如今，他們衣衫襤褸，為了一口吃的，卑微乞討，這種心理上的落差，讓他們心難受得扭曲。

　　“大家都是難民，你們卻向我們行乞？當我們冤大頭？”

　　盛長生氣笑，垂下眼簾，掩蓋住眼里的殺意。

　　“罷了。有你們這些蒼蠅在，我們今晚別想安生。”

　　他狀似掃興般揮了揮手，“我們離開這里，另外找地兒過夜。”

　　大家不甘心，對王家和等人怒目圓瞪，“生哥兒，要走也是這些渣滓走！”

　　“呸，狗一樣的東西！不夾著尾巴躲起，偏要出來惡心人。”

　　所有人都很憤怒，王家的孩子跪不是，起來也不是，害怕而又不知所措。

　　“起來！不心疼你們的都是鐵石心腸之人，再怎么求也沒用。”王家成怒氣沖天，把孩子一個個拽起。王家和警告地給他使了個眼色。

　　但沒想到，這反而讓他怨氣橫生。

　　“大哥，你也是，明知這些人狠辣無情，你還讓我們對他們搖尾乞憐！眼下人家一口吃都不肯施舍，還罵我們罵得這么臟，讓我們丟盡了臉！”

　　“你住口！”王家和氣得面色鐵青，“不要再說了。”

　　“我就要說！”王家成梗著脖子，一身的反骨。

　　人都要餓死了，他還有什么好顧忌的！

　　“盛長生，你算個什么東西？你不過運氣好罷了。你得到貴人的幫助，靠著那能讓人起死回生的藥水，帶著一幫人燒殺搶掠，個個吃得豬腦腸肥……”

　　王家和一聲厲喝，“老、二！”

　　他上前就要捂王家成的嘴，然而，牛大力比他更快。

　　“王家成，你找死！”牛大力一拳砸在王家成胸口。

　　王家成踉蹌了幾步，只覺得心疼得要裂開了一般。

　　他捂著心臟，蒼白的臉扭曲猙獰，全豁出去了，“你們以為盛長生肯帶著你們這些累贅一起，是善心大發嗎？

　　呵，可笑！這世上沒有人大公無私，更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對你好！盛長生他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等隊伍壯大，搜羅到足夠多的財物便起義！

　　屆時你們這些嘍啰，便會成為他的擋箭牌、墊腳石，你們會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趙義等人并沒感到震驚、憤怒什么的，很是平靜。

　　王家成整個人都麻了。

　　他說這么多，都不能離間到他們的情義嗎？而且，這些人隱隱有些興奮和期待？難不成盛長生若真做了反賊，正是他們樂意看到的那樣？

　　王家成不甘心，正要說什么，趙義出聲打斷，“夠了，我們心不聾眼不瞎，生哥兒對我們如何，我們看得見，你的挑撥離間，對我們無用。”

　　牛大力看著他冷笑，“對，生哥兒可以豁出命去救我們，我們對他也可以兩肋插刀，赴湯蹈火。”

　　王家成心都涼了半截，他萬萬沒想到，這些人對盛長生忠誠到這種地步，一股寒氣從腳底竄上天靈蓋。

　　他雙腳一軟，“噗通”就跪下了。

　　“生哥兒，我方才的話您就當是個屁給放了，好不好？生哥兒。”

　　他一咬牙，抬手往自己臉上扇，“生哥兒，我錯了，求你饒了我這回，生哥兒……”

　　趙義等人紛紛起身，去拿了武器，冷笑著朝他逼來。

　　婦人們很有眼色的把小孩老人往深山里走。

　　王家和面色發白。

　　他們王家，完了！

　　他原本只是想用消息來和盛長生交換糧食，誰成想王家成會忽然情緒失控，將他平時與他人秘密談話內容當眾抖露出來！

　　造反乃是誅九族的大罪，不管盛長生是否真有反心，都不會留他們了！

　　王家和拽著兩個孩子，在他們耳邊小聲說，“一會兒看我手勢，你們偷偷跑出去。拼命跑，不要回頭。以后不擇手段的生存下去，聽見了嗎！”

　　孩子們哭著胡亂點頭。

　　這邊王家成已被趙義等人團團圍住，在大聲喊，“大哥救我……”

　　王家和暗罵廢柴，他一手背負在后，給孩子們打手勢，一面朝盛長生迎上去，“生哥兒，看在同鄉的份上，饒我們一命，從此以后，我們一別兩寬，可好？”

　　盛長生雙手環胸，面帶譏笑，“你說呢？”

　　而這時，幾個王家的孩子總算鼓起勇氣，飛快地往外逃，一面跑還一面緊張地“啊啊啊”大叫，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王家和：“……”

　　兔崽子，說好偷偷跑的呢！

　　完了完了！

　　“生哥兒，那些小崽子跑了，我們追吧。”

　　“定是要追的。這些小畜生生跟他們爹一樣，生來就是壞胚，他們長大，也會變成他們父輩這樣的惡人，不能放虎歸山。”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生哥兒。”

　　盛長生沉吟道，“無妨。他們親爹，我們不殺。”

　　王家和兄弟大喜過望，忙不迭跪下道謝。

　　“啊？”

　　大家都急眼了：

　　“生哥兒，咱這支隊伍有這么多人，若是他們有心誣蔑，捅到官府那，咱就慘了。”

　　“是啊生哥兒，你放過這些白眼狼，他們定會反咬咱們一口。”

　　盛長生失笑，“我何時說過要放過他們了？”

　　“那您的意思……”

　　盛長生眸光倏地變冷，“弄殘他們的舌頭和雙手，讓他們口不能言，手不能寫，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吧。”

　　“不要！”王家成如墜冰窖，撲過去沖盛長生求饒，卻被趙義一腳踹飛。

　　“兄弟們，動手！”所有人一擁而上。

　　王家和這邊不過才四個人，可盛長生隊伍足有三十個青壯年，大家齊齊上手，他們插翅南飛。

　　“記得把他們扔出去。”盛長生不再過問，轉身往深山走。

　　牛大力追過來問，“生哥兒，那些小崽子呢？”

　　“不用管。世道艱難，這附近荒無人煙，他們不出兩日，便會餓死。若他們都能僥幸活下去，便說明他們命不該絕。”

　　不是他圣母，而是沒了大人保護，這些孩子活不了，他不想多此一舉臟了自己雙手。

　　牛大力點點頭，又回去揍人。

　　王家和兄弟倆作惡多端，他不打一頓，心里都不痛快。

　　……

　　當天晚上，把王家和幾人處理好，又點燃干艾草什么的熏過，那些淡淡的血腥味都散了，才讓人去喊人們回來。

　　然而，沒有人愿意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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