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太定定地看著她，“我窮，但我并不覺得丟人，也不會覺得光榮。別人同不同情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稀罕，但我同情你，年紀輕輕就瘋了，胡攪蠻纏，胡說八道，我看這以后呀，可沒人敢住你這店里來咯！”

　　老太太說完轉過身不看她那張氣得鐵青的臉，“玉蘭哪，快樓上收拾東西去吧。我們得馬上走，別被人家的瘋病給傳染了。大力，義哥兒，你們怎么看？”

　　趙義等人面罩寒霜，“大娘，咱當然要走。人家厭惡、瞧不起咱，不愿咱繼續住呢，咱可不能死皮賴臉的留下。嘖，不過一破客棧，還真當自個兒這兒皇宮似的，其實啊，這破地方狗都不住。”

　　掌柜媳婦肺都要氣炸了，正要說話，掌柜淡淡的睨了她一眼。

　　這一眼極其冷漠，帶著厭惡，掌柜媳婦臉色一下子變了，火氣也莫名的消了。

　　齊嬤嬤對掌柜說，“趙娘子等人要退房，你算下房費，老身來付。”

　　“大妹子，不用你，我們有錢，我們自個兒付。”張老太在衣服上摸索好一陣。

　　但她啥也沒摸到，便沖里正喊了一句，“老趙，你給付一下，我沒帶錢在身上。”

　　里正應了聲，正要過去，方才和他坐一起吃喝的食客小聲問他，“她誰啊？為何你們隊伍的人都聽她的。”

　　里正眼眸流露出一絲寵溺的笑意，“她有威信唄。”

　　食客瞧見他的笑，一臉狐疑，就一普通的老太太，能有什么威信啊？

　　“那她又不是你什么人，她怎的喊你給錢啊？”

　　“你怎知她不是我的人？”

　　里正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然后柜臺結賬去了。

　　食客在那兒想半天才恍然大悟，隨之心里不平衡了，“不是，趙老頭你個老不羞的，你都那么大歲數了，你還找婆娘，我三十不到，身強力壯，比你長得俊，比你多銀子，我都找不到婆娘，你怎么敢的！”

　　這名食客聲音宏大，一嚷嚷整個大堂都聽得見。

　　大堂安靜了一霎，隨之爆笑聲響起，將趙玉蘭與掌柜媳婦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給驅散了大半。

　　而這邊，齊嬤嬤見里正在結賬，她也不再堅持，嘆息一聲，上樓回復她家夫人去了。

　　掌柜黑著臉，很想罵娘，好事沒做成，反惹一身騷！

　　他一臉尷尬的和里正說，“叔，實在對不住，你看這事兒整的……”

　　“不礙事。”里正很大度的樣子，“不過掌柜啊，不是叔說你，堂堂男子，怎能讓女人當家做主，還拈酸吃醋，抹黑她人。

　　在這么多人跟前落你臉面，你也不管管，沒一點氣性，你這這不行的，她當你軟柿子捏呢。”

　　掌柜媳婦翻了白眼，滿臉厭惡，“你在給人上眼藥之前，能不能先看看人在不在？你能耐，你還受別個老太指派，給她墊付房錢？

　　你對老太太什么心思，全寫那張老臉上了，自己都不正經，還想教唆我男人？沒得把人笑死去。”

　　“張妹子的兒子生哥兒是我們領頭之人。生哥兒領著隊伍一路走一路掙錢，我身上的錢都是這么掙來的，她讓我付點錢有何不妥？”

　　里正斜睨掌柜媳婦，“你要是妒忌，你也去找個老頭兒要錢花。不過我要提醒你，如你這般尖酸刻薄的婦人，只怕送給老頭兒，人家都不要。”

　　他把兩塊一兩的碎銀拍在柜臺上。

　　掌柜媳婦被他這番話氣得不清，見他這么大方，心里頭稍微沒那么氣。

　　今日鬧成這樣丟了臉面，能掙到一兩半的銀子，多少能撫慰下受傷的心。

　　可隨之里正說，“一會兒我出來記得找給我。”

　　掌柜的應了聲。

　　掌柜媳婦氣得銀牙暗咬，“這死老頭，和那張老太一樣，嘴巴毒害己身，難怪早早死了伴兒，一個鰥夫一個寡婦，絕配！當家的，他們不是硬氣嗎？那你就把大小房間就按原價收，柴房和雜物房各收三十文一晚。還有用掉的柴禾最少有五擔子，一擔按一百文錢算，最少收他們五百文錢。此外……”

　　“夠了！”掌柜的摔了算盤，“我讓你回家，你沒聽見？是不是不想回了？”

　　他媳婦被他嚇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敢朝我撒氣？你吃錯藥了吧？”

　　“我倒寧愿是我吃錯藥，做了惡夢，眼前這一切都是假的！若不然，”掌柜怒氣沖沖，“若不然你鬧這一出過后，客棧怕是要關門大吉！”

　　他媳婦愣住了！

　　客棧是她的心血，她比養自己的孩子還要盡心，若是關了，要她怎么活！

　　由于太過震驚和害怕，她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幫人走了便走了，我們損失什么了，又扯到關門上來，你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做什么呀，你是不是早就巴不得關門不干了？”

　　“愚婦！”掌柜冷冷一笑，轉身往柴房走。

　　“你莫走，你給我說清楚！”他媳婦氣急敗壞的追了上去。

　　趙玉蘭在樓上，也是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嘆氣。

　　她就不明白了，她挑板栗回來，不過和掌柜的搭了兩句話，為毛那老板娘就發瘋，惹來這些麻煩。

　　這都叫什么事兒啊！

　　若是不用走，還能在山里多打幾日板栗該多好！

　　對了，還有那些蘑菇！

　　滿地都是啊，采的時候多治愈多快樂啊，她能不吃不喝撿上一整天！

　　趙玉蘭越想越郁卒，坐在床邊不動了。

　　就連小四撲到她懷里撒嬌賣萌，她的心情都沒有變好一點。

　　張老太上樓，見她悶悶不樂的，便說，“咋了？被那個小賤婦罵幾句，就提不起精神來啦？”

　　趙玉蘭嘆氣，“娘，哪能呢。我是一想到咱走了，那些山貨都撿不了，心都碎了。”

　　張老太笑了起來，趙玉蘭不解地看著她。

　　“你個傻孩子，咱離了客棧，就不能進山了？咱可以在這附近找地兒搭帳篷啊。”

　　趙玉蘭眼睛一亮，是啊，她怎么沒想到？

　　反正一直以來都是露宿荒野，都習慣了。

　　大家也有足夠的被褥，不怕冷，只要帳篷搭好些防風，就啥問題都沒有了。

　　“娘，您真是個智多星，這都讓您給想到了。”

　　“不是我多聰明，是你的腦筋沒轉過彎來。說難聽點兒，就是笨。”

　　“哎呀娘，你怎么這么說我。”趙玉蘭嗔怪一聲，但隨之又笑了。

　　“娘，我不和你說了，我去找澤兒，讓他去附近找落腳處。”

　　趙玉蘭風風火火的往外跑。

　　盛秋香不清楚外頭發生了何事，便問老太太。

　　張老太簡短地說了經過，末了恨聲道，“那賤人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罵你大嫂，我的手癢了又癢，差點沒忍住，一巴掌呼過去。”

　　盛秋香忙勸她，“娘，大嫂打了她一巴掌，也算出了氣的。在人家地盤上，要鬧大了不知出什么事兒，咱只能吃點啞巴虧了。”

　　“我也是這么想的，只是你嫂子受委屈了。”

　　“嫂子氣量大著呢，絕不會為這種人生氣。”

　　“是這么個理兒。以后住客棧咱要先看好了再定，像這樣的，糟心得很。”

　　……

　　趙玉蘭興沖沖下了樓，掌柜媳婦又把她攔住。

　　她挑了挑眉頭，掌柜媳婦忽地一巴掌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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