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一對冤家
對于毅康來說,在這不知名的小院里接受一個亦正亦邪,古靈精怪的小姑娘的調擺,根本就是莫大的恥辱。
所以只要他還清醒著,或者還有體力,不管夭夭對于他的舉動善意與否,他都會第一時間選擇拒絕。一般在這種情況下,夭夭也懶得對他費口舌,直接打暈了做好自己的治療工作才是真。
良清一開始也沒有太管這一對冤家,若不是辰惜悄悄給他報了信,他還真不會知道原來有這么一茬。畢竟這個不知名的臭小子是朝廷的官員,人也是自己劫來的,再加上還有個小師弟因為夭夭的任性赴湯蹈火地易容在小慈樓頂替這個人的位置呢。這個節骨眼上,這個臭小子可是一點事都不能出。
這一日,良清正在房內打坐,門外便傳來了一陣溫柔的敲門聲,雖然頻率并不是那么高,卻也讓良清從這簡短的敲打聲中感受到了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急促。
“怎么了?”
良清一開門,發現是辰惜站在門外,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不少。
“哎,少宮主又和那位公子吵起來了!
辰惜的臉上,帶著些憂愁的神色。良清見狀,便知道辰惜這話一定是怎么婉轉怎么說的。他嘆了一口氣,往夭夭的房間那兒抬了抬下巴。
“走吧,咱們去瞧一瞧!
正在擔心毅康與夭夭的戰況的辰惜連忙點了點頭,就這么跟在健步如飛的良清身后往夭夭的房間處走。
門一推開,正是硝煙彌漫之時。戰場雙方壓根兒就沒有發現屋子里又多了兩個旁觀者。
“你吃不吃?”
夭夭一皺眉,把自己親手做的粥點小菜往毅康嘴邊送了送。哪里知道這個直愣愣躺在床上的大少爺面無表情,甚至看都不看,就將頭扭到了一邊。
夭夭一抿唇,好看的眉毛扭成了一團。一看就知道她的忍耐快要到底線了。
“喂!說你木頭你還真當自己是植物了,植物也要吃土喝水才能夠生存吧?好心給你治傷解毒的,不感激就算了。天天在這里發火給誰看呢?”
當啷一聲響,可憐的清粥小菜連著那些白瓷碗碟一道被人忽拉一下全扔到了地上,良清和辰惜盯著那些還在冒著熱氣的香噴噴的飯菜,便知道無雙會的大小姐白夭夭已經準備尥蹶子不干了。
“我什么時候求你治我過了么?更何況如果不是你下毒,我又怎么會被你們這幾個宵小困在這兒?本末倒置。”
毅康轉過頭來,眼里充滿了防備與憤怒。
“你!”
從小到大,偌大的一個無雙會里根本就不會出現除開無明無月夫婦以外,對她這么公然頂撞的人。如果說是因為自己做錯了事情,夭夭倒也咬咬牙忍過去了?墒瞧R自己的這個家伙還是自己辛辛苦苦救過來的人,這算是個什么道理。
夭夭瞪大了眼睛,腮幫子也因為生氣鼓得更大了。
“好,很好。你不吃是吧?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吃!呆子,你就敬酒不吃吃罰酒吧,正好給本小姐我解悶!”
說著,夭夭玉手一翻,瞬間在她的右手指縫里出現了好幾根細如毛發的銀針,就算是毅康這鐵錚錚的漢子看到了,也免不得神色嚴峻起來。
“你又要做什么!
“哼。上次,還有上上次,還有上上上次,都算是便宜了你。只不過是讓你乖乖吃飯罷了。不過被你這么一說,我突然改變想法了。你說得對阿,我干嗎要救你啊。干嗎要給你解毒治傷。磕氵真正是提醒我了!
夭夭的臉上帶著幾分壞笑,言語也冷靜得可怕。還沒等在場的幾人反應過來,她這銀針就下去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扎在了毅康不同的穴道上。
毅康驚訝地瞧著這反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俊俏功夫,忽然覺得腦袋暈暈沉沉的,即便他如何不愿意,最后還是徹底失去了意識。只不過在他昏迷之前,他還是咬牙切齒地說了兩個字。
“……妖女……”
夭夭冷冷地瞧著在她面前睡的毫無防備的毅康,鼻子里噴出了一團氣體,充滿了不屑。
“……師妹,你……你沒把他怎么吧?”
良清趕到床邊一看,見毅康呼吸若有似無,說話都禁不住有一些結巴了。
“沒事,他已經好幾天都不進食了。這么鬧下去身體撐不住,我才用銀針強迫他的身體進入龜息階段,等過了兩個時辰,拔掉針頭就好了!
良清與辰惜一愣,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些許愧疚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這個官家子弟呆得太久,他們竟然也有了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看法,實在讓人覺得羞愧難當。
“師兄,爹爹那兒來信了么?張云如的那兩個傻徒弟有沒有繼續找咱們?”
夭夭雖然平日里調皮慣了,到了正事上面卻出奇的井井有條,凡是做個什么,想個什么,都是從無雙會的利弊出發,從來就沒有疏忽過。趁著毅康這個硬茬陷入到了沉睡之中,夭夭就這么明目張膽地在這間屋子里問起了候仲和李顯的事情。
“他們似乎也懷疑過景彥的身份。但是又沒辦法就近查探,只好作罷。至于要和咱們談的那筆生意,張云如還沒有放棄的意愿。前兩天我剛從少爺那兒得到消息,似乎他們還想花大價錢從忘憂庭院那兒買咱們的動向和住處,卻因為不知道八大胡同進忘憂庭院的規矩,就這么被少爺用了點手段徹底趕出了那片地兒!
“哦,原來是這樣!
夭夭聽完良清的匯報之后,下意識地點了幾下頭,F任少爺,仍舊是那個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吳添叔叔。夭夭太清楚他那令人難以捉摸的個性,正因為夭夭沒辦法看透這個人的真假甚至于是喜怒哀樂,所以每次與之對弈也總是會輸給吳添。
想到這里,夭夭扁嘴道。
“看來又多了個走棋的輸家。”
良清聽著這帶著暗語的話,全然沒懂。想了一想,覺著夭夭應該就是在對張云如他們做出個評價,就隨他去了。三人正站在臥房里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突然門卻被人破開了。
他們轉頭一瞧,居然瞧見另一個毅康跑了進來,身上還帶著些傷。這傷也算重,流了不少血,可是那男人的表情依舊是冷得可怕。
“景彥!”
夭夭驚呼了一聲,趕忙奔了過去。抬手就往男人的臉上抹了一把,瞬間浮現在眾人眼前的,又是另外一個男人的臉面。比起毅康來,這個叫做景彥的男孩,似乎更小。
“景彥,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良清一陣風似地帶著辰惜到了景彥身前,大家手忙腳亂地將他的傷口處理好,這才有了他喘氣的機會。
他有氣無力地抬頭瞧了一眼良清,因為失血過多,他的面色都顯得有些蒼白。
“是候仲,雖然蒙著面,可是我認得他們的劍招!
他們?
夭夭一愣,倒不是因為不知道這他們指的是誰,而是沒想到他們會真的對景彥下手,所以她咬牙切齒地反問了一句。
“他們到底是要做什么?”
按照夭夭對于這幾個江南漢人的了解來講,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得罪無雙會才是?墒撬麄儏s傷了跟隨自己一起下山的景彥師弟。夭夭此時此刻不僅是氣,更是有些自責在這悲憤地心情里。如果不是為了救那塊冥頑不化的臭石頭,景彥也不會受傷了。
夭夭想到此,不由得回頭幽怨地深深望了毅康一眼。
脫下面皮的景彥果然因為疼痛而無法擺出一個淡然地神色,他似乎有些緊張,全身上下的肌肉緊繃著,一刻都沒有放松。
“少宮主,景彥覺得,他們不是沖著無雙會來的,大概是為了逼出來真正的何老板!
說著,景彥也往正躺在床榻上熟睡的毅康的方向看了一下。
“……我今兒個剛受傷不久,順天府那的人說是來調查,卻忽然有個官員在離開的時候對我帶了一個人的口信。”
“什么口信?”
夭夭一歪頭,表示不理解。
“似乎是讓何老板明日午時在小慈樓等誰。那人的名字我沒記清楚,但是感覺這人似乎和這個何老板很熟悉。當然,何老板這個頭銜本身就是憑空捏造的才對。”
景彥說到這里,沒有再說下去。場面再一次變得沉默起來。因為大家心里都清楚,單就著景彥的這幾句話和身上的傷來判斷,不把毅康送到他原先被劫走的小慈樓是不行了。
其他人景彥還可以憑借著這個由無言鬼手弄出來的人皮面具稱上一段時間,可是真的從內城里頭來誰,說不定這件事就真的會穿幫。
然而送還是不送,良清他們說了不算數,必須要夭夭點這個頭。所以大家都在屏息等著少宮主的判斷,不管她下什么決定,只要筆者眼睛硬著頭皮做就是了。
夭夭面色帶著猶豫,不由得轉頭特地又看了看毅康的情況。只見他在睡夢之中都沒頭緊鎖,雙手握成拳,夭夭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也不再看這個就是喜歡給她添堵得男人了。
“行了,那咱們等會就把他送走吧!
說罷,夭夭又看了下窗外,這才走到毅康的床邊坐了下來。
“這個療程,本來該有兩個時辰?墒乾F下時間來不及了,咱們必須把人在今晚被人發覺之前送回去。神不知鬼不覺。等做了一個時辰的針灸,我便拔針。他的昏迷應該還會堅持半個時辰,在這半個時辰里頭,你一定要把事情辦妥了,知道么?”
夭夭偏頭瞧向景彥,只見這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漏齒一笑,滿臉的胸有成竹。
“沒問題,少宮主。您就放心吧!
聽到他許下承諾之后,夭夭便也不再說話,只不過在送走毅康之前,她整整瞧了他半個療程的時間,直到這一個時辰真正到了,夭夭才抬手去掉對他的束縛,將他又一次推出了她的世界。不知道為什么,在送走昏迷的毅康的時候,夭夭的心里是有些難受的,甚至帶著些委屈。這樣的痛與委屈,讓她一夜未眠,直到第二天天亮登上回飛來峰的馬車,她才忽然有了些困意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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