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〇七 不得已而為之
早春站在一旁,見到玉寧臉色全無,趕忙上前責怪地拍了阿寶幾下。
“你個沒輕沒重的東西,怎么說話呢。看把福晉急成什么模樣了!”
“福晉,真不是奴才瞎說。那怡親王府上的弘翊貝勒,說是說來做客的。一上來就鬧著要和咱們家大少爺比試。您又不是不知道,之前大少爺去怡親王府上做客,人已經拉著舞刀弄槍過一次了,那次鬧得……”
阿寶這話匣子一開,就噼里啪啦地說了個沒完。若不是早春拉了他幾下,估計他還會不停地說下去。
“……這些孩子,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大少爺和弘翊貝勒現在在哪兒?”
玉寧嘆了口氣,從震驚之中緩過來的她又是一派云淡風輕,運籌帷幄的模樣。
“回福晉的話,自然是在練功房了。”
玉寧聽罷,忽然笑了出來。邊讓阿寶扶著她往外走,邊又多問了幾句。
“可是毅康讓你過來通風報信的。”
阿寶臉一紅,半天沒吭聲。自己和小主子的那點花花腸子被人看了個通透,怎么不能讓人汗顏。還好玉寧也算是一個識大體之人,也沒有因為被兒子利用生氣。
眼下當務之急,自然是趕快感到練功房在一邊督促著。不要讓這明面上說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朋友之間的切磋武藝,擦槍走火了比較好。
于是玉寧手一搭,就讓阿寶和早春扶著徑直往練功房去了。
“我說這老大什么時候能長進,現下總算是做了件我欣慰的事情。事不宜遲,咱們快點去那兒瞧瞧。”
“……嗻!”
……
就在玉寧往練功房趕的當兒,練功房內早就已經打得難分難解了。其實兩人刀劍相向,想要自保并不難。難就難在,你既不想傷害對放,又要保護自己的周全。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對方還不遺余力地想要治你于死地,情況就更不容樂觀了。
眼下,毅康便是作繭自縛在了這么一個不容樂觀的情況之下,叫苦不迭。連擋了幾招以后,思緒更是開始走神,一心就盼著額娘這個救火的人快點到。
“兄弟,大敵當前,你這么走神可不好。你說如果是在戰場上,你這樣可如何是好。”
突然,一直都在乘勝追擊的弘翊收了劍招,劍尖卻依然指著毅康。毅康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弘翊你看,我都被你打成這幅模樣了。就見好就收了吧?不如,咱們去喝杯茶吃個糕點?”
毅康順水推舟,又想要說服弘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弘翊這一次回都沒回答,直接是用行動說的話。毅康一個閃身,幾步就退到了房間的一個死角。這般輕盈的步法,就連在一旁觀戰的阿博塞都眼前一亮。
“喲,好俊的輕功。人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看毅康你一別半年,早就已經是今非昔比了。”
弘翊說這話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是存的什么心思。大概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在毅康聽起來怎么理解怎么變扭。誰又能想到,昔日大人口里連連稱贊的神童天才,今日卻是用得一種疑似嫉妒的口吻在評判著他的功夫。
毅康只覺得這世事無常得好笑又無奈,有時候你不爭不搶,周遭環境卻逼得你不得不不爭不搶。就算你是站在那兒不聲不響地看著別人折騰,也可以惹禍上身。懷璧其罪,怕是就是這么個道理吧。
毅康不著痕跡地嘆了一口氣,抬頭間笑容又上了臉。這半年以來,毅康所得到的磨礪卻是不可多求。不僅是增進了他的功夫,就連他的性子都抹去了不少棱角。
“弘翊,你這不是說要來這兒座客的么?我呢,是大病初愈。你呢,還是抱恙在身。活動活動筋骨就算了吧。”
毅康說著,就想要棄掉手中木劍。就在那一霎那,弘翊本來古井無波的眼神突然變的凌厲起來。
“不準棄劍!你棄劍,便是看不起我。”
此話一出,在練功房內的幾人都沉默了下來,氣氛也是要命的尷尬。毅康動作一頓,也說不清楚此時此刻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滋味。就覺得有些難受,有些感嘆,更多的是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紛亂情感。
“……從一開始,你就不是使得全力,可是我已經出力到幾成,你心里也應該明白吧。現在又要丟盔棄甲,讓我不戰而降。當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毅康眉頭一皺,就覺得弘翊這貝勒脾氣一犯,他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了。抬起頭來再看向弘翊的時候,眼神里就少了些玩世不恭,多了些嚴肅認真。
“弘翊貝勒這么說,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那好,你便用行動去證明吧。如果我輸了,我便道歉。”
說時遲,那是快,阿博塞只覺得一陣勁風飄過,吹得他臉有些疼。他往后退了幾步,突然耳邊一陣轟鳴,還沒等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人就已經被震到了練功房外。若不是有阿寶及時護著,估計人就直接通過回廊掉到花園里了。
急匆匆趕來的玉寧聽到了這響動,只覺得胸悶得很,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再加上阿寶不讓他再向前行一步,心里更是著急。
“怎么了怎么了?這是怎么一回事?”
阿寶瞟了眼屋里的情況,一回頭便將對弘翊的滿肚子不滿意發泄在了阿博塞身上。
“我家福晉問你話呢!”
他沒輕沒重地踢了跪在地上的阿博塞一腳,先前就已經被弘翊和毅康的內力震傷了的阿博塞一口鮮血就吐了出來。可他也自知理虧,只是用手背將血跡擦去,趕忙又趴在地上回著玉寧的話。
“回禮郡王福晉,我家主子正在練功房里頭和毅康貝子比試呢。現下內力四溢,您還是不要過去得好。會傷著您。”
玉寧聽罷,臉色一白,只恨自己現在什么都看不見,又是個沒有功夫底子的人,走近了也只會成為毅康的拖累。可是她心里也清楚得很,毅康這失蹤的半年,疑點多多,他們王府里頭編的那些說辭可以糊弄得了外頭的人,卻沒辦法騙過他們這些做父母的。
關于毅康身上的功夫,在不久之前允鎏就和玉寧說過。
我家小子,怕是得高人指點,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雖然玉寧對武林之事全然不怎么知曉,可是她也很清楚允鎏的功夫并不差。如果允鎏自己都說了這句話,恐怕放眼整個內城里頭,和毅康平輩的人之中,怕是沒有能夠和他不相上下之人了。
弘翊這么好斗,毅康如果一再忍讓怕是越來越難讓這個大少爺滿意,反而會讓弘翊更加沒分寸。反之,如果毅康用了全力,玉寧卻又擔心弘翊會被毅康所傷。從此以后心存芥蒂,一個是在朝野之中活躍的青年才俊,一個是不在高堂之上的閑人。玉寧就怕之后毅康在內城的生活會因為弘翊越來越不順暢。這么思來想去,所有的活路都打了結,怎么能讓玉寧不心急如焚。
“阿寶,快跟本福晉說說,戰況如何了?”
阿寶點了點頭,趕忙探頭往練功房里探。只見毅康站在屋子里邊,在他身子周圍環繞著的內力隱約可見,是一種介乎于銀白色與藍色之間的色彩。至于弘翊,內力卻是混著一種詭異的紅色,還透著一種刺骨的寒氣。
不同于毅康的寒氣,他是一種陰毒的感覺。阿寶只是站在門口片刻,就凍得嘴唇發紫的回來了。
“怎么樣?”
一感覺到阿寶走到自己面前,玉寧趕忙便過來問里頭的狀況。
“……爺挺好的,看起來沒事。可是弘翊貝勒好像發了狠,總感覺哪里怪,小的說不出來。福晉,這內力就好像是人的血脈一樣。禁不住長時間的比拼的,依小的看,弘翊貝勒這是使了全力了。如果這時候不阻止,估摸著再這么一兩個時辰,他一定會頂不住的……”
“啊?那可怎么辦……”
玉寧聽罷,臉又是一白。跟著她過來的幾個仆從也是聽得似懂非懂,可是有一點是明白了。就是再這么耗下去,不是自家的少爺有事兒,就是怡親王府的弘翊貝勒有事兒。哪個都使不得。
“那,那要是途中有一個人突然撤功了呢?”
玉寧也不知道當時是怎么想的,竟然就沒頭沒腦地問了這么一句。阿寶繃著臉半天沒說話,心里隱隱透著一種不安。
“福晉問你話,你倒是說啊!”
早春見阿寶不答,忍不住就催促了幾句。阿寶的神色變了又變,最后才下定決心吞吞吐吐地說了出來。
“……誰先收功,自然誰先被傷。”
“……好。好,我知道了。”
玉寧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好像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一樣,不斷重復著這幾個字。之后,再也沒有多余的對話。
估摸著又過了將近一個時辰,幾個腿腳好的奴仆從練功房到大門口來來回回地跑了幾趟,每次回報都說還沒見到王爺的身影。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無比嚴肅,就連阿博塞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垂頭喪氣地跪在那兒一直沒起來。
房里,突然傳來對話聲。聽起來,先說話的那個人還氣如洪鐘,可是答話的那個人就沒有他那么精神了。
“弘翊兄,你這又是何必呢。咱們還是收功吧,這樣下去,對你不好。”
“……你若真覺得不好,就該使出全力來震開我。”
“……”
然后,又是一陣沉默。就那么兩三秒的功夫,練功房周圍的氣溫驟降。玉寧那一刻就怕是毅康受不了弘翊的激將法,真就照著他說的那么做了,趕忙拉著阿寶探問戰況。
阿寶忍著寒氣又往屋里瞧了一陣,好半天才回來。玉寧發現,只不過是那么一會兒的功夫,阿寶的手上竟然就已經起了一層薄霜。
“福晉,您放心。大少爺沒中計,并沒有加重自己的內力。倒是弘翊貝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還在加重自個用的內力。”
“……王爺回來了么。”
玉寧這一次表現得出奇的平靜,她側頭又將這個今天不知道問過多少遍的問題重復了一遍。
回她的人是王府里的老管家,只見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唉聲嘆氣。
“還沒呢,福晉。不然,老朽再去看看。”
“……算了,來不及了。只能委屈你們家少爺了。”
話音剛落,她便立馬移步到了練功房內,對著毅康大聲訓斥了起來。
“真是個不孝子!你這是在做什么呢!傷了人可怎么辦?還不快快收了內力!”
毅康聽這話一驚,沒想到母親竟然出現在這么危險的地方。雖然眉間對這樣的命令有些猶豫,這猶豫也不過是片刻。還沒等弘翊出聲阻止,他就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將自己的內力悉數撤去。
弘翊一驚,趕忙也跟著收了內力,可是由九魂丹催發出來的至寒之力戾氣太重,還是傷到了毅康。
只聽到練功房內一身巨響,毅康整個人就被掀到了兵器架上,一聲悶哼之后,就徹徹底底地暈了過去。
“哎呀!大貝子!”
早春見狀,失聲喊了出來。聽到早春這么一叫喚,玉寧也腿腳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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