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 敗露
阿博塞其實也不清楚那個白衣紛飛的妖女到底對他的少主人說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從那一晚上的會面以后,他的貝勒爺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與以前相比,弘翊整個人顯得更加沉默寡言了,簡直是到了金口難開的地步。
這樣的弘翊,讓他身邊的人都感到了手足無措,就連正在氣頭上的怡親王允祥都因為兒子的改變而放下了身段,希望能夠通過深談解開彼此的心結(jié)。然而結(jié)果,卻可想而知。
一個是不愿意多說自己的事兒,一個是在明知故問希望對方能夠先開這個頭,又怎么可能會有進(jìn)一步的敞開心扉。經(jīng)過多番努力,當(dāng)允祥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這個兒子倔得像一頭牛一樣的時候,他也漸漸放棄了急功近利的法子。還以為這一次和以前很多次一樣,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可是這一次,他徹底想錯了。也許也是從這一刻開始,他們父子倆也終究走上了分道揚鑣的道路。
這天晚上,弘翊和允祥一道下朝回來,照樣還是沒有什么話說。一餐沉悶的晚飯就這么吃完了,臨到各自倒晚安的時候,允祥也沒有主動和弘翊說幾句話,他這樣的態(tài)度讓兆佳氏頗有怨言,又顧忌丈夫的面子,不好在自己兒子面前數(shù)落,直到回了房,兩夫妻才關(guān)起門來說些體己話。
另外一方面,弘翊雖然說是回房早些休息,卻并沒有真的那么去做。他回房的一件事,雖然是熄燈沒錯,卻并不是更衣上床。弘翊坐在黑暗之中,無非是在等一個人,和一個消息。
“……主子。”
忽然不知道是從哪兒出來的黑影,就那么跪在了房間的黑暗里。突然房間里出來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弘翊卻一點都不驚訝,他依舊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甚至一個偏頭的動作都沒有。
“我想要的東西,你查到了么。”
“回主子,查到了。”
“在哪兒。”
“……王爺?shù)臅俊!?br />然后,黑暗之中又是一陣沉默。弘翊的瞳孔在黑夜里睜了睜,似乎有那么一霎那,他的眼里飄過了一些軟弱,細(xì)如抽絲。
“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這兩天調(diào)查的事兒,跟誰都不用提,你知道么?如若不然,你知道我會怎么處置你。”
弘翊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可是卻讓單膝跪在那兒的黑衣人聞到了一絲血腥味。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告退。”
話音剛落,房間里就又只剩下了弘翊一個人。看似平靜的他,本來舒展著的雙手眼下都已經(jīng)攥緊成了拳頭。也不知道是坐了有多久,直到整個王府上下徹底安靜下來,就連走廊上都難聽到奴仆經(jīng)過的聲音,靜謐的夜之中,只有蟲鳴之聲的時候,弘翊這才緩緩站起身來,一個閃身就出了房門。
目的地,自然是剛才那個人所報告的地方——怡親王允祥的書房。
……
允祥為了弘翊的事情,真的可謂是操碎了心。本以為吃了兩顆九魂丹的藥性解了,自己也能夠放下心來。卻沒想到那個司馬扶傷一看診,又看出甚么蠱毒來。他很清楚,這種事情斷然不能和兆佳氏說,更不能和別人講,因為就算講出來了也是于事無補的事情,徒增煩惱。所以當(dāng)兩夫妻回房以后,兆佳氏對他諄諄善誘,說他對弘翊的態(tài)度嚴(yán)厲了些的時候,他也是且聽且過,沒有多一句嘴。可是畢竟是年歲大了的人,再加上心里憋著一樁不能和任何人說的心事,允祥只不過是閉上眼睛瞇了一兩個時辰就睜開了眼睛,此后再怎么也睡不著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陣之后,最終允祥還是放棄和年歲反抗,輕輕坐了起來。只不過這樣輕柔的動作,還是吵醒了在他身邊躺著的妻子。
“……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起來做什么呢?”
兆佳氏迷迷糊糊地問著。
“沒事,我突然有點口渴,想喝點水。你先睡著,我過會就過來。”
允祥拍了拍兆佳氏的手背,便披了件外衣下了床榻。不過他并不是去外屋喝水,而是徑直推門出了臥室。在王府的走廊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春夜雖然沒有冬天那么寒冷,卻也讓人感到陣陣?yán)湟狻T氏檎胧虑橄氲贸錾瘢瑳]一會兒的功夫,就被凍回了神。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他竟然離臥室那么遠(yuǎn)了,再走幾步,就能夠到自己的書房。
站在這空蕩蕩的走廊上,允祥此時此刻沒有官服,沒有朝珠,更沒有頂戴花翎。現(xiàn)在的他,根本就只是一個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的老人罷了。
允祥轉(zhuǎn)頭看了看自己的臥室,又回頭瞧了瞧書房的方向,低頭思索了一陣,雖然夜深露重,薄衣不勝寒,他還是抬步往臥室相反的方向走去。倒不是因為這半夜三更的要往書房去,而是走廊另一頭,是弘翊的房間。
允祥雖然是一個人在這走廊里頭行走,步子卻極其輕,所以在這深夜之中,倒也不顯得突兀。可是當(dāng)他經(jīng)過書房里的時候,里頭發(fā)出的一陣響動,卻讓允祥十足嚇了一跳。一時間他便猛然駐足在了書房門口,既不離開,也不進(jìn)去,更沒有發(fā)出更多的聲響。
里頭的人似乎也感到了外頭有人經(jīng)過,允祥的步伐剛一停穩(wěn),書房里頭也悄然無聲了。兩個人,就這么隔著一扇薄如紙的門扉,開始了僵持的局面。
不過鐵帽子王到底還是鐵帽子王,雖然剛剛開始突如其來的響動讓允祥沒了主意,待他冷靜下來之時,也不過是片刻的功夫。
“是誰在里面,給我出來。”
因為書房里面有太多重要的東西,他已經(jīng)顧不了那么多。寧愿突然跳出來個不速之客,也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大意,而追悔莫及。
允祥對著書房里頭這么呵斥了一句,可是回答他的除了夜風(fēng)輕扶枝葉的聲音以外,再無其他。
“出來,別鬼鬼祟祟的!”
允祥皺了皺眉頭,又往里喝了一句。說時遲那時快,一團(tuán)黑影毫無掙扎地破窗而出。身法快得讓允祥都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幻覺,亦或是鬼影。
“站住!”
允祥一驚,萬沒料到竟然真正會有梁上君子到這守衛(wèi)森嚴(yán)的親王府里做客。他想都沒想便上前一把扣住了那個人的肩膀,只見那人肩膀輕松一抖,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弧度躲過了他的禁錮,又加快腳步往花園里奔。不知怎么,允祥在看到這賊人逃跑的路線的時候,總有一種感覺,他似乎對于王府的格局很是熟悉。
“來人!抓刺客!”
憑一己之力,似乎沒有辦法攔住這個大膽宵小離去的腳步了,允祥突然大叫了一聲,正在巡邏的幾個帶刀侍衛(wèi)聽到響動,紛紛集合到了花園處。待他們趕到的時候,允祥已經(jīng)和這個沉默的男人交上了手。在交手的過程之中,允祥發(fā)現(xiàn)這男人的懷里似乎揣著什么東西。他好幾次都想把那東西給拿回來,卻都被這男人巧妙輕松地躲了過去。如此一來,更是讓允祥氣急敗壞。有那么一瞬間,向來溫和的怡親王,竟然有了格殺勿論的想法。
“王爺,王爺!”
許是這邊的騷動太大,把睡在廂房的兆佳氏都吵了過來。眼見著自己的丈夫竟然就在湖邊和一個黑衣人打斗,兆佳氏那一刻,嚇得三魂七魄都沒了一半。
這邊允祥正努力跟這黑衣人四兩撥千斤著,雙拳四掌都攪在了一起,突然被兆佳氏這毫無征兆的一叫,允祥便下意識地卸掉了點力道。張口似乎想回話,卻因為用力的后坐力被那人推進(jìn)了水池里。
“王爺!”
兆佳氏這一下更是哭了出來,如果不是有嬤嬤和丫鬟們拉著,估計跳進(jìn)水池里頭救允祥上岸的就是她自己了。
就在眾人因為王爺?shù)穆渌置δ_亂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只見那黑衣人竟然并沒有趁亂逃走,而是一聲不吭地往水里跳去。幾個撲騰,就將允祥撈上了岸。
侍衛(wèi)們見到允祥轉(zhuǎn)危為安,這才緩過神來,一溜煙全都跑了過去,將允祥和這男子團(tuán)團(tuán)包圍住。有的七手八腳地將允祥抬到岸上,有的則已經(jīng)將佩刀駕到了那黑衣人的脖子上。
允祥不是不識水性,只不過年紀(jì)大了,這夜里的水又凍得嚇人,這才在水里費力掙扎。現(xiàn)下被人救了上來,意識也還是清醒的。他朦朦朧朧地瞧著這個進(jìn)他書房的男人,越發(fā)是看不懂了。坐在一邊歇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在侍衛(wèi)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把他懷里的東西給我拿過來。”
允祥指了指那人胸膛前鼓鼓囊囊的部分,下人們一聽吩咐就照做了。一個錦盒,恭恭敬敬地呈到了他手上,允祥并沒有打開看那是什么東西,只是一看那錦盒,臉色就變了。
“把他的面巾給我摘下來,我要看看,這到底是誰!”
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前一刻還被池水凍得哆哆嗦嗦的允祥,此時此刻僅憑一己之力就呼啦一下站了起來,一下到了那年輕人面前。
嘴上雖然好像是吩咐別人是做這事,可是他一邊說著這話,一邊卻自己動手摘去了那男人的面巾。
那人一抬頭,把所有的人都嚇到了。只要是瞧見了那男人臉面的人,都愣在了那兒,包括允祥。
兆佳氏站在池塘另一邊看著,對這邊的情況不甚了解。正奇怪怎么大家都沒動靜了,突然不知道是哪個人輕輕說了句貝勒爺,那一刻兆佳氏的臉色也跟著允祥的一起變得慘白。
那個黑衣人,竟然就是這王府里的四少爺,愛新覺羅弘翊。
(https://www.dzxsw.cc/book/26378599/3198824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