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中寧宮
白日的事也傳到皇帝耳中,宋美人就在一旁哭訴著,她年紀小,哭的時候不像街邊的潑婦批頭散發地坐在地上大喊大叫,而是梨花帶雨一般,小聲小聲地,偶爾有尖尖細細地嗯嗯聲,讓人聽了也不覺得心煩。
看著皇帝閉眼聽著外頭的絲竹聲,像是不在意自己的冤屈,宋美人更委屈了,就在地上斜跪著,輕輕把頭靠在男人的膝蓋上,委屈道:“陛下,您在聽臣妾講嗎?”
蘇浚這才略微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
“阮氏是朕的結發妻子,你見了她,連起碼的拜見也沒有,她自然生氣,要好好教訓于你。”
宋美人不干了,抬頭看著她,那雙眼里都是滿滿的委屈。
“陛下,若她是皇后,臣妾定會磕頭拜見,哪個禮都不會錯,可她偏偏不是呀!”
這
話說到后頭,聲音也越發輕了,宋美人看著皇帝,不想錯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
這話,是埋怨,也是試探。
可她這點兒小伎倆一下被蘇浚這只老狐貍看穿了,男人靠坐在榻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宋美人被這眼神嚇到了,只訥訥地喊了聲陛下。
蘇浚冷哼一聲,不再說話,心里又是思量。
他確實不想立阮氏為后,可今日發生了這種事,再加上周度今日送來的一封奏折,他心中的天平又往一邊倒去。
阮氏雖未封后,可好歹也是他在民間的妻子,今日宋氏一番挑釁,何嘗不是在打他的臉!
真是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宋氏是豫州州牧宋恒獻上的女兒,宋家在豫州一帶也是名門,讓宋氏進宮,無非又是一番利益交換,可今日,這名門的女兒欺壓到他頭上來了,他原是太給這些人臉面了。
周度說的對,小利可以給,大利卻不行,他與這些士族唯有利益交換,沒有讓步的說法,一而再再而三給這些人利益,便會讓人看慫了皇家。
皇后之位,只能留給西北的人坐。
想清楚了此事后,蘇浚才緩緩說道:“你也不用再說了,今日之事是你的錯,也別在這苦了,收拾好,現在就去長淮宮請罪!”
“陛下!”女人的眼睛睜的圓圓的,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竟要讓她親自磕頭拜見。
本想賭氣說一聲不去,可現在腦子冷靜了,明白不是耍小脾氣的時候,宋美人擦了擦眼淚,小聲說了句臣妾就去。
蘇浚這才滿意地看了她一眼。
宋美人回了屏睢居,又是打又是砸,沒了皇帝在,她像瘋了一樣哇哇大叫,等沒了力氣,才收整一番。
要去請罪也不能空著手去,打量著宮里的擺件,待看到自己梳妝臺前那些胭脂水粉時,女人得意地笑了一聲。
宋美人來請罪時阮氏正在練字,小宮人得了她的命令,不敢到她面前去,只站在門口,說宋美人求見。
阮氏一笑,隨手將自己寫好的簪花小楷卷成一團,隨意扔到盆里:“讓她進來!”
主殿里,宋美人屈膝,道:“臣妾給夫人請安!”
她軟軟一躬就起來了,卻見阮氏一直站在自己面前盯著。
這似笑非笑的樣子讓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不久才見到的陛下,果真是夫妻啊,過久了日子,連樣子都一樣了。
宋美人心里發毛,想著是不是自己行禮姿勢不夠端正,這才讓人抓了小辮子,這野婦雖說看起來不懂宮中規矩,可畢竟做過平涼都督的夫人呀,也不是完全不懂這些規矩!
宋美人心里正嘀咕著時,阮氏終于發話了。
“我說讓你起來了嗎?”
嬌小的女人伸長了脖子,好像這樣就比面前這個女人高些,可她的硬氣只有那么一會兒,便彎下腰來重新行禮。
阮氏果然是在為難她,宋美人一直彎著腰,半天都沒等到一個平身,她蹲得受不了了,身子也開始東搖西晃得的,阮氏這才饒過她。
女人憋了口氣,揮了揮手,身后的宮人呈上一個盒子。
宋美人道:“夫人第一次來宮中,臣妾也沒見過,得罪了夫人,還望夫人恕罪!這些東西是臣妾送給夫人的,也算作賠罪!”
“都是進貢來的胭脂水粉,臣妾從不舍得用,不過也算年輕,想用也用不上,連陛下都說了,臣妾這張臉干凈地不用涂抹。”
她打量著阮氏那張粗糙的臉,挑釁味十足。
我年輕,用不上,你就不一樣了,老成這樣,不用不行,用了也不行。
阮氏自然沒有被她那么容易就激怒了,她輕輕品了口茶,冷清地看著女人。
“你是不是沒有被打夠?”
這話一出,宋美人原本就白皙的小臉更白了,不知為何,她突然覺著自己的右臉開始火辣辣地疼了。
此非久留之地,女人咳咳嗓子,道:“臣妾也無事了,就不打擾夫人了。”
說完,再行禮罷就離開了,那樣子,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心里決定立阮氏為后后,蘇浚立馬召見周度和太常寺的人,告知此事。
第二日早朝,周度在朝堂上提起立后一事,皇帝應準,后位既定。
蘇遲看了父親一眼,心里冷笑。父皇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軟了,別人說什么,他就聽什么,尤其聽那個周度的話。
男人收回眼神,垂眸而定。
后位定下后,皇帝登基大典也開始了。
前魏成狩十三年,新帝蘇浚登基,該國號為楚,定年號為元鼎,自此以后,世人再不得提魏朝二字。
蘇浚成了楚國開過皇帝,其下二子蘇遲、蘇還也正式入皇家譜牒,得了皇帝御旨,這才是得了眾人認可的皇子身份。
等到大典平安結束,蘇遲才松了口氣,此次大典安全一事全由他負責,若順利,便是大功一件。
得了皇帝封賞后,他也要獎賞自己,天才黑,男人便換了身鴉青色長衫,離開了皇宮。
他與楊珍約過,今月初二晚,翠華樓見。
上次是換楊珍等,這次卻換蘇遲等了,男人點了幾樣小菜,又聞了聞親自帶來的乳漿,沒有變味。
蘇還給他帶來了那些早就被喝光了,只因這東西不能長存,不然隔個三兩日就臭了。幸好母親行事風格不一般,因蘇還愛食這些東西,她竟讓西北老家的人趕了幾頭牛過來,這些都是新鮮擠的,又發酵了幾日,調了他們喜歡的味道做成。
蘇遲心里的楊珍是個容貌上佳的小姑娘,他還沒有見過哪個姑娘能這樣吸引人的眼球,常人見了,都是要回頭一顧的,可今天不同,倒讓他看見不一樣的人了。
女人穿了聲水紅色長衫,與她白嫩的皮膚配起來,倒是十分好看,可不知她到底干了什么,水袖兩邊沾了不少灰塵,臉蛋上也是,左眼下邊竟還有點泥印,那頭平日見了都梳得無比順滑的青絲,此刻纏繞在一只珍珠發簪上,顯然她也沒有意識到,只用著臟兮兮的袖子把干凈的臉上擦花了。
女人定是跑著來的,氣喘吁吁,站在蘇遲面前,胸脯也是一上一下地喘著氣。
蘇遲親自為她倒了一杯茶,女人接了過來,一點兒一點兒輕輕抿著,即便慌,可為人也不亂,蘇遲猜測,她定是個出身良好的姑娘。
清茶澆滅了咽喉里的干澀,楊珍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她悄悄把手放在桌子底下,手絹不停地擦著泥痕,還自以為蘇遲不知道。
“我今天是跑著來的,沒想到遇到個水坑,這才摔倒在地上。”
蘇遲蹙眉:“有沒有摔到哪里?”
“沒有沒有”她趕緊擺擺手,一個不察間,原本藏好的水袖又露了出來。
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自耳根子開始,臉兒紅到兩端。
蘇遲低頭輕輕笑了一聲,有時覺著她不拘小節,有男子豪氣,有時又覺得她像朵荷花,不勝嬌羞。
為免她繼續尷尬,蘇遲先道:“這是我朋友從西北帶來的乳漿,最純正了,你來嘗嘗?”
他還記得上次自己說過的話,楊珍從那些害羞的情緒中掙扎出來,驚喜地點了點頭:“我可要全部喝完的。”
現在她可是必須把手抬起來了,姑娘也不藏掩了,將兩邊的水袖朝臂上一圈圈環繞,緊緊裹住,從頭上取了兩小支金簪,緊緊夾著。
做完這些還不算,她還伸出兩只手來,在蘇遲面前炫耀:“看看,想不想你們的衣服。”
北人愛窄袖,南人愛水袖,這么一弄,倒真是像北人的衣服了。
蘇遲帶的是兩個有人手臂那么長的小罐,他給楊珍倒在碗里:“你先嘗嘗看,你們這里的人好像喝不慣它。”
楊珍先是看了看,黃白黃白的,用小勺舀起,也是黏黏稠稠的,她舀了一勺,像只小貓一樣,輕輕喝了一口,再然后,又是一口,一到一會兒就全部喝完了。
她的眉毛現在已經不知該怎么形容了,兩道長眉彎彎曲曲的扭在一起,也不知是好喝還是不好喝。
“這味道倒真是奇了怪了!”最后只說了這么一句來。
她還在舔著嘴,舌頭在口腔里打轉,似乎還在回味著。
蘇遲被逗得笑出聲來。
“我有個好友,第一次喝乳漿,回家后身子便不適了,也不知你會不會。”
楊珍刮刮碗里最后的東西,認認真真看著她,說道:“我想……我是喜歡的。”
男人一聽,愣住了。
(https://www.dzxsw.cc/book/26370122/3311660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