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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任熙把頭埋在水里,心里一直想著子硯有沒有認出自己來。

        該是認不出的,她戴了面具,可是后面男人那探究的眼神表明了他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任熙摸著臉,突然想到她與吳淮成婚那時,子硯就已經(jīng)看過這張臉了。

        還能體會到長劍撩開金流蘇時寒冷入骨的感覺,生死就在一線之隔。

        唰啦一下,她從水里抬起頭來,濺起不少水花。

        他一定會想著,這不是吳淮的妻子么,怎么會來這里?難道是找我尋仇的?

        想到這里,任熙撲哧一笑。

        她靠在浴桶邊,突然發(fā)現(xiàn)世間多奇妙,吳淮被殺當日,他們誰會想到,殺手竟然會和新娘相愛。

        奇妙的世間。

        奇妙的相遇。

        可是……一想到方才見過的常家姑娘,她的心里像進了水一樣,又重又沉。

        她慢慢蜷縮在了水里,又讓水波淹沒了自己頭頂,世界又沉靜下來了

        會在一起的,我會和他在一起的。

        她在心里一直念著這句話,好想這樣便會有所回響。

        上榕在客棧底下,就讓店伙計煮了碗姜湯上來。

        王衡不便上去,就在下頭等著。

        任熙接連不斷打噴嚏,可能真是冷到了,一碗姜湯下肚才好了些。

        上榕在后頭給她擦著頭發(fā),怕她寒氣加重,像娘親一樣念念叨叨:“你救人是你有善心,姑姑不怪你。可你跑什么,阿衡與這家莊子的主人是朋友,就近留下來還身衣服又會怎么樣,全身濕淋淋地跑了半個信安城,不生病就奇怪了。”

        為了避免她再嘮叨下去,任熙先發(fā)制人,問姑姑那傅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果然,才聽到傅公子三個字,上榕就閉上嘴巴了,在她以為等不到姑姑回應時,女人卻緩緩道:“我與傅玉書曾訂過婚,后來他沒考上進士,便自己把婚退了,離開了信安,不知所蹤了。”

        輕描淡寫地就把那些過往解釋清楚了。

        任熙聽了,不敢相信:“是他自己把婚退了的?沒有同你商量?”

        “他找我見面,一上來就是交還訂婚信物和退婚書,說不想耽誤我了,讓我重新找個好人家嫁了。”

        “呀!他會不會是被人逼迫才這么做的?”

        任熙開始腦洞大開了。

        “我瞧話本子都是這樣寫的。才華橫溢的窮苦兒郎喜歡上了有錢人家的千金,卻在姑娘家人威逼利誘下與之分開,最后那窮苦的小子成了狀元郎,騎著高頭大馬來找姑娘。這結(jié)局嘛,要么是來個歡歡喜喜大團圓,要么是千金嫁做他人婦。我瞧著姑姑就是這第二種結(jié)局。”

        女人被她的想象逗笑了,只彈了彈她的腦殼,氣笑道:“你這腦瓜子可真會想,連威逼利誘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你祖父祖母在我小的時候就離開人世了,那這威逼利誘的人該是你爹才是了。要是他知道你這樣想他,說不準要討一頓好打。”

        任熙撇嘴:“我也只是在你面前說說罷了,不過姑姑,你說傅公子離開你,會不會也是這樣的?”

        身后有人笑了一聲,盡管看不見姑姑的面容,可任熙也知道她臉色不好。

        “我了解他,若是他不想放棄,別人怎么威逼利誘都沒有用,可若是他想放棄了,不需別人一言一語,他自會做他想做的。”

        “說到底,就是他不想與我成婚而已。”

        說到最后,女人淡淡一笑:“我也不是因為他不愿成婚難過,他自小就愛臉面,當時他家那樣了,他不愿與任家結(jié)親也沒什么。我在意的,是他因為不想成婚就把我推給別人,難道他以為我不愿意等他嗎?所以這門婚事沒了后,我便同他的好友徐羨之成婚了。”

        任熙聽了,真想給那傅玉書一拳,教他辜負了姑姑,以前不知道這事,還以為是他愛而不得,現(xiàn)在才明白,不過是把女子的幸福當作游戲罷了,枉她今日還給那人制造機會。

        “看他儀表堂堂,沒想到這般沒有擔當。”少女握拳,想到這里,不由得狠捶自己的大腿。

        頭發(fā)已經(jīng)干了八成,上榕怕干不了,沒有給任熙編辮子,只挑起一些來,給她挽了一個柔柔的發(fā)髻,再用一根珍珠簪固定住。

        三人離開了客棧,一上馬車,王衡就伸出大拇指向任熙表示敬佩:“在場那么多人,唯有任小姐敢下水救人,真是厲害!等明日我就去找沈兄,告知他此事,一定要讓他好好謝謝你。”

        任熙聽了,趕緊搖手:“你可別啊,這事要讓我爹我娘知道,那我以后都不能出去了。這事就這樣算了,你也不要去和別人講,當作不知道就行了。”

        上榕覺得畢竟是侯府的女子,下水救人這樣的事也不需大肆宣傳讓人知道,免得對任熙名聲不好,也勸王衡不要再管此事,當作沒發(fā)生。

        聽到她二人的勸說,王衡嘆息一聲:“真是可惜啊,這般英勇舉止竟不能讓人曉得,也要讓人知道,巾幗不讓須眉啊!”

        他夸獎得太過,任熙臉都紅了。

        今日救了人,又被這般夸獎,任熙很高興,打算今晚多吃些,可才回到家里,便覺得氣氛其有些奇怪。

        這時原本該在府衙辦工的爹爹坐在大廳里想著事,他的手上卻是拿著一卷明皇的圣旨。

        二嬸意味深長的打量和任心宜嫉妒的眼神讓她有了一絲不安的感覺,任景元拍拍妹妹的肩膀沒有說話。

        見任熙進來,任江海說了一聲散了吧,眾人離開了大廳,任夫人拉著任熙,和侯爺一起去了書房。

        “今日陛下下旨,將你和寧王殿下的婚事訂在年尾,裊裊,還有兩月你就要成婚了!”

        任熙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了,怎么會這般快,以往皇室子弟成婚,不是都要等個半年嗎,這次怎么會這樣快!

        她就坐在一邊,低著頭,久久沒有說話。

        想要說出退婚,可好像又看到了常燕燕的樣子,任家的榮華富貴,甚至性命一事,都與這樁婚事息息相關,若是逆了皇上的旨意,說不準第一個開刀的就是任府。

        任熙突然想到了姑姑,想到了傅玉書,想到了子硯。

        原來分別是那么痛,姑姑能面色不改的同自己說她那些往事,是花了多長時間來治愈。

        她一直在逃避這樁婚事,她想,只要婚期沒有定,一切都可以變的,可事實擺在她面前,信安小巷初見子硯第一眼時起的玩心現(xiàn)在有了報應了,她的心陷進去了,現(xiàn)在要把它挖出來了。

        見她如此難過,任江海心有不忍,可更殘忍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圣旨上說了,與寧王結(jié)親,是立你為側(cè)妃。”

        少年勉強笑了一聲,原來還是做人家的妾呀!

        任熙擦擦眼角,說是累了,先回去休息。

        任夫人知道她想逃避這回事,便讓她離開了,書房里,只剩這夫妻二人在。

        任夫人也沒想過,皇上竟是要立女兒為寧王側(cè)妃,側(cè)妃呀,一個堂堂侯府千金,為人做妾。她在府宅一輩子了,自然曉得為人做妾的下場,如何能舍得女兒吃這種苦,受這種罪。

        任江海卻是早已猜到會是這樣了,陛下忌憚世家,怎么會愿意找一個世家的嫡女做他嫡子的正妻,何況,這個兒子功勞太過,若是以后出現(xiàn)太子之爭,他與世家太親,說不準又給自己找了一個潛在的敵人。

        一個側(cè)妃,正好可以牽制。

        “江海,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裊裊陷進火坑里,這婚事,還是再找找陛下退了吧!”

        男人搖了搖頭,從他愿意上朝那刻起,就代表了他會服從皇上的每一個命令了,上朝是第一個讓步,為皇上主持登基大典是第二個讓步,自此以后,便是無窮無盡的讓步和屈服了。

        在宮里聽旨后,他沒有第一時間接旨,只跪在皇上面前,說自己女兒頑劣,不配與皇家結(jié)親,蘇浚沒有說話,只坐在龍椅上看著他,男人知道這是個警告,只能把圣旨接了下來。

        蘇浚此人性情不定,若是惹惱了他,任家會有什么樣的下場,他心里清楚,可自己的女兒怎么辦。

        若是要退婚,只有一個可能了,那便是寧王那里也不愿意接受這樁婚事,可是,寧王舍得放棄任家嗎?

        而蘇遲那邊,接到圣旨后,他看也沒看,直接扔到一邊。

        阮氏問道:“連婚期都已經(jīng)定了,你還想做什么?”

        “這婚我不能成,等明日我就去找父皇說清楚。”

        阮氏坐在一邊,有些擔心道:“你這般忤逆他,會不會又惹他生氣。”

        “他生我的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母后,先不說我不想娶任家女,那任家可不是隨便就能接近的,倘若我真與任家聯(lián)姻,如白城一流的寒門子弟如何看我,他們會猜測我的心到底是偏向世家還是寒門,他日我真坐到那個位置上,又如何能把這些世家掃個干凈!”

        聽了他一番分析,阮氏點了點頭:“今日我會找你父皇再說一說此事,但愿他能改變心意。”

        “多謝母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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