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他選擇西行的理由。仙靈村東路地勢太平坦，他們還帶著馬車等重物，肯定是跑不過叛軍的；而往西走只要拿捏好時機，說不定有驚無險就可以下山去了。

  話音剛落，有兩個匪兵趕了過來，手里赫然抓著一個人頭：“將軍，我們搜索西山路邊的樹林，發(fā)現(xiàn)有個人被砍頭了，孤零零地死在那里。我們把他的東西帶了回來。”

  人頭呲牙咧嘴，沾滿草泥，但吳紹儀接過來一看，邊上就有人叫道：“劉猴子！這是裴將軍的斥候劉猴子，我們在臥陵關(guān)喝過兩回酒，都是他付的賬！”

  不待旁人發(fā)言，賀靈川立刻道：“我們官兵沒有斬人首級的習(xí)慣，這一定是盧賊下的手。”

  “大概裴新勇派他過來打探情報。如果他是被盧賊所殺，那么盧賊恐怕也拿到老裴的情報了。”吳紹儀看向山匪，“你手里拿的什么？”

  那人趕緊往前一遞：“好像是個機關(guān)鳥。劉猴子死在地上，我在他頭頂?shù)臉渖疑险抑�的。�?br />
  賀靈川早聽說這世上還有傀儡術(shù)，傀儡師能令自己制作的機關(guān)以各種方式活動。不過親眼目睹么，這還是頭一回。土匪手里的機關(guān)鳥和真鴿子同等大小，顏色暗灰，不引人注目，這倒很貼近它的職能。

  “這人多半是在樹上搗鼓機關(guān)鳥的時候被發(fā)現(xiàn)。盧耀斬了他，卻沒發(fā)現(xiàn)頭上的樹梢還落著一只機關(guān)鳥。”

  吳紹儀拿著機關(guān)鳥翻來覆去檢查，又打開機關(guān)鳥的肚皮，里面有個暗格，空的。但他嚴(yán)肅多時的面龐終于露出一絲笑意：“天助我也。這探子要送情報，機關(guān)鳥多半可以直接飛去老裴那里。”

  連登一拍巴掌：“對啊，我們讓機關(guān)鳥發(fā)個消息給裴將軍，這不就聯(lián)系上了嗎？”

  時間緊迫，眾匪取來紙筆，吳紹儀一氣呵成，落下幾十個大字，然后把字條疊起來，塞進(jìn)機關(guān)鳥的肚子里，而后在它腦袋上拍了拍：“去找裴新勇。”

  機關(guān)鳥昂首振翅，撲嚕嚕聲中，像真鳥一樣飛上天空，往西而去。

  “走吧。”賀靈川站了起來，“事不宜遲。”他已經(jīng)在仙靈村用掉太多時間。

  眾人魚貫登上鱷背，巨鱷挪行幾步，優(yōu)雅入水。那么沉重的身軀，卻連水花都沒濺起來一點。

  雖說滿載人類，幾頭鱷妖力大無窮，看起來游刃有余，速度竟沒拖慢多少。

  眾人坐在這種遠(yuǎn)古兇獸的背上，起先戰(zhàn)戰(zhàn)兢兢，行了一會兒卻發(fā)現(xiàn)它們比船只還平穩(wěn)，閉上眼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航行在水面上，于是心頭大定。

  巨鱷馱著眾人同樣往西游去，水域開闊，它們走直線即可，不像陸地的山路那樣彎彎繞繞。

  此時深秋，湖岸楓葉飄紅，群山遍灑金縷，說不盡壯美肅殺。

  江風(fēng)拂面，賀靈川站在鱷首長吸一口氣，滿肺皆涼。

  騎著五丈多長的巨鱷遨游山水之間，跟著一幫土匪趕赴戰(zhàn)場。換在半年前，這是他敢想象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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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耀在西路上快馬加鞭。

  他催得急，座騎幾次拐彎險些踏空，踢了好些石頭到懸崖底下，老半天才聽到回音。

  他不怕，手下的匪徒怕啊。這么九拐八十八彎的山路放馬疾馳，是嫌死得太慢嗎？

  但沒人敢吱一聲。

  先前經(jīng)過哨子巖，盧耀特地繞路去看。

  那里滿地狼藉，都是戰(zhàn)斗過的痕跡，樹皮、草葉上到處沾著血跡。

  地上還有幾十具尸體，有中箭死的，有被砍死的。

  這些都是他的手下！盧耀越看臉色越猙獰，終至仰天咆哮一聲：

  “裴新勇你這頭蠢驢！”

  新吸收進(jìn)來的吳紹儀手下，在路上就向他交代了吳、裴兩人突然倒戈的原因。

  果真是姓賀的狗官使出來的離間計！

  難怪他昨晚找自己喝酒吃魚聊天，大獻(xiàn)殷勤，原來想讓吳裴兩人的探子過來抓個現(xiàn)行。

  這兩個蠢貨，真就義無反顧跳進(jìn)姓賀的陷阱里去。

  好好兒的三方會師，就這樣被攪黃了。

  等他再看到山路上的手下尸體，反而就冷靜下來了，只是獰笑道：

  “賀淳華那狗官不是喜歡吃烤魚嗎？等到我抓到他，就把他家人當(dāng)面凌遲，把割下來的肉烤好了塞給他吃下去！嘿嘿，吃到他活活撐死為止！”說罷咽了幾下口水。

  就在這時，天空一聲唳鳴。

  盧耀抬手，一只紅尾游隼落到他手臂上，口吐人言：“官兵車隊在你前方三十里，但山路曲折，你可能要花更多時間才能趕上！”

  “裴新勇呢？”

  “他在駐馬坡停留，暫未行動。”紅隼又道，“我們的人已經(jīng)越過駐馬坡，退往得勝鎮(zhèn)。”

  “一群廢物！”盧耀哼了一聲，對紅隼道，“一會兒你再走一趟，把得勝鎮(zhèn)所有人馬都催往這里來。”

  “他們害怕裴新勇。”

  “吳紹儀一死，老裴沒膽跟我作對！”盧耀笑道，“他遲早要掉頭。”

  他喂給紅隼幾塊肉，就要將它放走。

  紅隼突然壓低了聲音，附在他耳邊道：“對了，我飛回路上經(jīng)過湖面，見到雙峽灣有異狀。那幾頭鱷妖背上載滿了人，往西走哩。”

  “鱷妖？載人？”盧耀這才大吃一驚。鱷神的脾氣他是知道的，冷漠無情。別看兩邊配合過幾次，現(xiàn)在他再去找鱷神，如果沒給付足夠的報酬，對方甚至不介意把他吃掉。“鱷神載了誰？”

  誰能讓鱷神自動降為載具，乖乖載人？

  “吳紹儀。”紅隼的聲音更低。

  盧耀一下將后頭眾匪揮退，自己策馬往前走了幾步，才盯著紅隼道：“怎么回事，他怎么還活著？”吳不是被鱷魚所傷么，現(xiàn)在怎么還能乘坐鱷背？

  心亂如麻的同時，他也沒忘了跟手下拉開距離。這里不少匪徒是從吳紹儀麾下轉(zhuǎn)投到他這里來，若被他們聽見舊主還活著，不知會不會又生變故。

  吳紹儀若還活著，就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他有點擔(dān)心。

  “不清楚，但他帶了二百多個手下，又是乘鱷又是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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