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絕對是前任的詛咒
沒有人告訴過我,原來設計專業比拼的并不是才華。
是身體素質。
“如果你能說服我的老師,把deadline往后推一周——”將煙盒靠著墻敲了敲震出根香煙,我把煙盒靠近嘴畔叼住冒頭的煙蒂,口齒含糊的接著跟電話那頭的男朋友吵,“我就和你出去吃飯看電影,晚上還能預約電競酒店過夜,幫你消耗一下社區分發的免費玩具。”
“你……”
飛馳而過的車輛閃射毫無道德的大光燈,我偏頭躲閃刺眼的車燈。
皺起的眉在一閃而過的光中可能有些顯眼,不遠處本想過來打招呼的副班長遲疑住腳步,舉著傘停在原地,估計還吞了一大口響亮的招呼。
我從大衣口袋里抽出手,敷衍的抬了下,朝他無聲說了句“再見”。
這個點才從專業樓出來,怕不是趕圖趕忘了時間。不過,我也沒資格說別人,口袋里急匆匆塞進去的勾線筆正以強烈的存在感提醒我——
這位同學,你的圖還沒畫完。
副班長步履匆匆的踩著積水離開后,我往巷子深處走了兩步,徹底躲進夜色里。
電話那頭沉默的時間有點久,似乎沒想到我會直接撕破那層漂亮的包裝殼。
直到我找到根干凈的扶手靠住,掏出打火機點上煙,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苦澀著語調問道,“你非要把話說得那么難聽嗎?我只是想和你待一會兒,吃頓飯,看場電影,做點情侶該做的事情。”
聽起來真可憐。
冰涼的薄荷味不由分說地攻占肺里的每一處角落,我實在沒忍住,拿下叼在嘴邊的香煙,輕輕笑了出來,“在一起前是不是提醒過你,我的專業和你們網絡與新媒體不同,除了寒暑假,學期期間基本沒有休息時間。和我談戀愛,與其說相處時間少,不如說是養了個電子寵物。”
乳白煙縷順著吐出口的氣飄散,“所以在當時我就讓你慎重點,考慮清楚了,再對我提出交往!
“那你難道連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嗎?從上周開始,你就沒有和我一起吃過午飯,晚上約你出來也總是說‘在忙’‘很累’,我看連你們老師和你在一起的時間都比我多!睂W長男友開始‘委屈’,控訴起我的不知所蹤。
“來,你打開微信,點進聊天記錄,看眼上上周一我跟你說了什么。”香煙被湊到嘴邊,我猛抽一口,借薄荷霸道的清涼驅散因為寒冷天氣和久站而逐漸上涌的困意。
果然,人不能太挑戰自己的身體極限。高中的時候睡眠尚且充足,最困的時候也不過是在語文老師的死亡凝視里閉眼點頭,被粉筆頭命中紅心。
上大學后熬夜熬多了,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倒是自己開始自救犯困,提出抗議。
睡眠不足會讓人脾氣變差,這個道理在我忍不住又開始煩躁的時候體現得淋漓盡致。
看個聊天記錄需要那么久嗎?夾住煙的手指彈抖兩下,撣落燃燒成塊的煙灰。
終于,我失去了耐心,直接口頭幫他回憶,“上上周一,我跟你說截止日期快要到了,接下來幾周你和舍友同學一起吃飯吧,我估計都沒空。”
“……”
“你說‘好的寶貝,你忙作業去吧,注意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三餐要記得按時。’”
“我……”
“然后第四天,你好像忘記了這回事,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飯,我說我在忙,你自己去吧,你回了句‘嗯’,讓我記得按時吃飯!
“我那是擔心你忙過頭,不記得吃飯……”他匆忙插進話,想解釋,但我沒有給他機會。
“之后你和舍友,同學一起吃了幾天飯,直到上周三,你跑來問我,‘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跟我抱怨我最近都不怎么理你,是不是把你忘了!
干澀的口腔有些黏膩,舌尖掃過唇瓣,勉強舔砥濕潤了幾許,夾著煙的手搭在欄桿上,意料之外的摁住一片冰涼的濕意。
沒想到雨都停了大半天,路面的積水早蒸發干凈了,這里的欄桿卻依舊掛著雨水。
我擰眉,心情如同過山車直接墜入軌道最低處。
“到底是我不上心,還是你不上心,”被拉到最低值的心情直接推翻‘好好說話’的理智,“你今天約我出去吃飯,單純是因為太久沒見想我了,還是因為我倆在一起三個月,你覺得是時候本壘了?”
被撕掉一半的包裝殼最終還是給直接扒了個干凈。
“你不想和我出去吃飯就直說!把那么惡心的帽子往我腦袋上扣,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好聲好氣半天的學長男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狗,驟然提高音量罵道。
聽起來很惱羞成怒啊,學長。我咋舌。
“罵人只會罵有病不會覺得很小學生嗎,學長?”抽罷最后一口煙,我往巷子口走去,途徑垃圾桶時,將煙蒂彈了進去,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么大個人了,吃飯需要人陪,罵人也不會,幼稚得讓人有點倒胃口啊!
巷子口的景色有一瞬間恍惚,像老式電視信號不好突然閃過故障的雪花屏,不過眨眼的功夫,并不影響電視里的節目繼續。
我揉揉眼睛,把這怪異的瞬間歸結于這段時間的過度疲勞。
從口袋里掏出煙盒和打火機,第二只煙很快被我叼進嘴里,耳邊的狂風暴雨也進入了緩和期。
“分手吧,學長,”打火機的火光照亮昏暗巷子的剎那,我停下腳步,用肩膀和臉頰夾住手機,伸手擋住因風搖曳的微小火苗,點燃嘴里的煙,“畢竟我年紀小,不大會照顧未成年!
手機突然振動起來,我收起打火機,停在距離巷子口四五步遠的地方,無視男朋——不,現在是前任的咒罵,拿下手機湊到眼前,標注為“第一團支部學生干部群”的置頂框后跟著一個亮眼的紅圈。
……我要辭職。
被推上職位的我和副班長,簡直是這個年段兩個最大的大怨種。
將通知轉發到班群,并且熟門熟路的特別提醒幾個很愛玩消失的家伙后,我點開輔導員的消息框,遞交辭呈。
不錯的開頭,我將嘴邊的煙拿下抖落煙灰,再放回嘴里,慢慢往前走,手指在屏幕上飛速敲打。
無地自容會不會太過了點。我沉默片刻,刪掉‘無地自容’四個字。
冰涼的觸感落在額頭,我不爽的嘖了聲,暗罵這要命的天氣,雨說下就下,不由加快步伐往外走,想趕在雨變大前回到專業樓,不然身上的羽絨服要是淋濕了,這周末還得專門跑去干洗店送洗。
“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手機里突然傳來前任大聲的叫喊,我一個哆嗦,腳底很不是時候的打滑,差點把手機給扔出去。
再次將手機放到耳邊,我把手揣到口袋里,叼著煙黏糯的說道,“沒有,分手了還那么多廢話,你是周一上臺演講的特優小學生嗎?與其跟我啰嗦個沒完,還不如趕緊找其他大姐姐撒嬌,哭訴失戀的痛苦,收一波同情心!
沒等對方開口繼續罵娘,我果決的掛斷了電話,跳回和輔導員的聊天窗,邊走出巷口,邊組織語言繼續寫辭呈。
奇怪的話就是在這時突然平地炸出來,嚇了我一大跳。
“那邊那個小妹妹,對,說你呢,要不要跟成熟的大哥哥們出去玩?”
……這種充滿年代感的日語臺詞是怎么回事。
因為太專注于給輔導員遞交辭呈,憑著感覺往專業樓走的我,終于在充滿戲劇性的日語臺詞里發現了不對勁。
專業樓是學校近幾年才翻新老校區重建的教學樓,因為地理位置偏僻,大部分翻新的教學樓都分給了藝術和建筑學院的學生作為專業樓。
不僅方便大家在樓里造作,用顏料、水泥、木板、亞克力板發揮自己的藝術天分,還不會影響到其他不需要如此大動作的專業的學生。
新樓和邊上零散坐落的矮層老建筑,只短距相隔了一條雙車道公路,于是連帶著隔壁廢棄的老建筑也成了兩個學院學生的地盤。
上一輩的學長學姐會手把手的教授新生們,哪里沒有監控,哪里是抽煙聚集地,哪里是試膽大會的場所。
像我和副班長這種高中時候就不學好的家伙,剛入學沒多久,就對老建筑群那里的巷子熟門熟路,把來抓抽煙的新任風紀委員繞暈在九曲十八彎的小巷里是家常便飯。
去的次數多了,我和副班還有一些小伙伴們,對幾條經常去的巷子已經熟絡到能閉著眼走回專業樓。
但現在這條路通往的明顯不是專業樓,甚至,不同往學校里的任何一個地方。
我就讀的大學位于中國的最南邊,冬季除了沒完沒了的南風天和濕冷,并不會降雪,和外公的家鄉——櫻花島國,完全不同。
是一個不用落雪就能把我凍個半死的地方。
低頭看著面前的雪地,這才反應過來剛剛突然腳滑的原因。
我抬起腿,邁出去一步,黑色老爹鞋踩進雪里,橡膠鞋底和冰晶顆粒摩擦,發出的聲響有點像吃冰刨時鐵勺子碾壓冰沙的聲音。
是真的雪嗎。
我凝固在原地,口鼻間呼出的熱氣迅速化作白霧撲到臉上,不多時,本來還算溫暖的臉頰就變得冰涼。
現在報警說我被不知名的力量拐賣了,會不會被送進精神病院啊。
不,感覺警察能不能在國內找到我還是個問題。
“說話啊,小妹妹,嚇傻了嗎?”
“勝野,都怪你長得太兇了,把人家嚇到了啦!”
造型千奇百怪富有年代感的黃頭精神小伙們堵在我面前,形成一道顏色亮麗的人墻,陰沉的影子將我籠罩,見我低著頭不說話,站在最前面的人伸手揮了揮。
于是我不得不抬起頭,看向跟前這群不僅發色相近,連所穿服飾都相同的精神小伙們。
好年輕。
忽視夸張的頭發服飾,我有些驚訝,這些精神小伙們看起來普遍年紀不大,估摸著最多也就高一。
現在的孩子,審美都開始復古新潮了嗎。將他們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我胃疼的辨認出這種打扮。
是特攻服。
托發達的互聯網的福,我有幸見識過二十一世紀初日本不良們的穿著,并且從外公那里得到了求證。
“你外婆也見過,騎著摩托車風馳電掣而過的孩子們,”帶著老花鏡的外公很喜歡從滑落鼻梁的眼睛上方看人,手里的人民日報耷拉一角,他也不急著將那個角展起,順著我的問題陷入回憶,“你小時候跟我們回日本過新年,還見過一次,回去后就抓著媽媽要摩托車和黑大衣,說那樣子好酷!
酷個鬼。
我想爬回童年,用力搖晃兒童時期的自己的肩膀。
在衣服上印口號真的很中二!你醒醒!
“煙都快燒沒了,”擅自說話的家伙抽走我嘴邊的煙,隨手扔到雪地里,然后搭住了我的肩膀,把我往某個方向帶,“不說話就當你同意了哦。”
灼熱的煙頭落在雪里,短暫的滋滋兩聲就沒了動靜。
“等等……”我并沒有順著那家伙的力道往前走,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脫口而出中文后,看到小伙們“你在說什么”的表情,趕緊切換了語言系統,“等等,容我問一句,這里是哪?”
試圖帶著我走的小伙好像是這伙人的頭,聞言,他夸張的笑起來,邊笑邊說“什么啊,原來是個迷路的壞孩子!
周圍的人也跟著哄笑,好像聽到了什么惹人發笑的事情,然而我只是禮貌的問了個路。
許久,小伙止住笑,吐出個我不認識的詞匯,應該是這條街道的名字。
在他再次發力帶著我往前走的時候,我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啊,不好意思,是我沒表達清楚,請問這里是哪個城市。”
“……”
短暫的沉默后,他們笑得更大聲了,連不遠處路燈上的積雪都被大型聲波震落不少,零碎掉落雪地。
“你是腦子有什么問題嗎?”小伙笑出了眼淚,但也失去了耐心,不管我愿不愿意,他拖著我往巷子里走,“腦子有問題的小妹妹,聽好了,這里是東京。”
東京。
東。京。
掛斷電話的手機被我習慣性的收進了羽絨服口袋里,前任喋喋不休的辱罵自然是在掛斷電話的那一刻就戛然而止。但我現在特別想回撥過去,假如可以,我甚至想順著電話線爬過去揪住他的領子,大聲質問眼前這一出跨地域瞬移是不是他干的。
分手后就瞬移到了遠在大洋彼岸的日本東京。
……
這是詛咒。
絕對是詛咒。
一種名叫前任的惡毒詛咒。
他們開始扒我羽絨服的時候,我深吸了一口氣,拉上了羽絨服口袋的拉鏈,那里面有我離開專業樓前隨手揣上的小包和半包香煙,以及一個打火機。
本來打算接完電話就去食堂吃飯來著。
手肘砸上小伙肋骨的時候,我想起自己桌上還沒完成的室內抄繪,頓時睜開眉下眼,咬碎口中牙。
淦,我圖還沒畫完。
……
小時候我家樓下有一只尾巴很長的黑貓,似乎由小區里某戶人家豢養,皮毛油光水滑,脖子上也常年帶著條紅繩。
小巧可愛的圓形吊牌時時掛在它胸前,提醒所有過往的居民,這是一只有主的貓,如果隨便招惹了,會有主人找上門回敬。
黑貓是這片地界的頭頭,小區里的貓咪都聽從這個小家伙的號令。
我偶爾會看到它和外來的野貓搏斗,尖利的嚎叫響徹小區的停車場上空,可不過再拐一個轉角,桀驁的貓咪已然立于墻頭,慢條斯理的舔砥自己的爪子。
不論是人類還是同類,敢招惹這只黑貓的,少之又少幾乎絕跡。
但某一天,住在我家對門的孩子,狠狠踩了那只黑貓的尾巴。
惡劣的行徑和黑貓凄厲的慘叫取悅了那個孩子,他不僅不及時松開,反而拍手大笑,仿佛看到什么好玩的場景。
所以,黑貓毫不猶豫的撓了他一爪子,孩童脆弱嬌嫩的皮膚瞬間皮開肉綻,多出四條血淋淋的傷口。
凄厲慘叫的換成了那個孩子。
那只黑貓的主人后來找到我,給我塞了一大袋零食。
那是個很溫柔的大姐姐,黑貓在她懷里咪嗚咪嗚的撒嬌,溫順乖巧,沒有半點平日里在眾多小區野貓跟前威風凌凌的模樣。
大姐姐摸了摸我的頭,順勢往下的時候,猶豫再三,還是沒敢碰我臉上那塊有點嚇人的淤青,“下次再有這種事,可以來胡玉苑305找我,姐姐有的是方法替貓貓報仇,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好嗎?”
她把黑貓抱起來,放到地上,小家伙嫻熟地蹭了過來,繞著我的腳邊打轉,討好地蹭著我的小腿。
柔軟溫熱的觸感令我忍不住蹲下去,伸手擼起它的腦袋。
“好哦!蔽夜怨源饝馈
“如果是姐姐的話,應該對小孩子更有經驗吧,”我抬頭朝大姐姐甜甜一笑,“畢竟我年紀小,不大會照顧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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