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散步
愛美愛主的家伙都是沒有底線,不講道義的人渣,遇到他們之前,我從未將不良們歸入“惡”的范圍。
診所遭到襲擊的第二天,我接到了意想不到的電話。
是陽太。
稚嫩的嗓音斷斷續續的拼湊真相,我接住他記憶的碎片,在巨大的空白畫布上拼圖,用壓抑的色彩補全漏洞。
那是一個孩子的索多瑪之行。
上帝沒能及時灑落硫磺和大火,懲罰有罪的臣民。
所有的罪惡都藏匿在昏暗的小巷里,血色的夕陽將世界切割成兩部分。
陽太說他想走到陽光底下,但陰影的盡頭有只貓。
小貓在流血。
他說。
好多血。
安慰的話語在那個時刻顯得那么蒼白無力,我努力抓住陽太的手,只能勉強阻止他往更深的地方掉下去。
電話那頭的孩子拼命抑制即將沖出喉腔的悲嚎,竭力的呼吸聲讓人想起動物世界里被咬斷氣管的小鹿,在痛苦與窒息中掙扎。
我捂住眼睛,仿佛自己也成為了那只鹿。
……
不大記得是什么時候開始做噩夢。
霧靄彌漫整條小路,沒有盡頭。
空氣很冷,像是要把人的五臟六腑都凍住,鼻腔里翻涌的呼吸卻是灼熱的,幾乎燒穿喉嚨。
冰涼柔軟的小手扣在腕間,拼命扯著我往前跑,木屐混亂的砸向地面。
然后怪物們追了上來。
它們將我和那只手撕扯開,潑灑出來的血溫熱,濺到臉上眼前糊住了視線。
[不要!!!]
一陣規律的敲擊從天邊沖來,我猝然驚醒,身上被空調吹得冰涼,額頭冷汗淋漓。
外面三伏天正盛,日頭毒辣的灼燒大地,連體育課都挪到了室內體育場,操場上空無一人。
金發少年面無表情地扒在窗口,手里的彈弓舉得老高,明眼可見彈弓托要掉不掉的掛在牛皮筋上。
……你不會自己修嗎?
想歸想,還是打開窗把這只貓放了進來。我接過彈弓回到位置上,認命的開始修看起來就遭受良多的彈弓托。
“開戰日定下了。”
這個年代的空調外機在運作時還會轟隆作響,用久的空調扇葉也會因為節點生銹發出酸人的咯吱聲。
巨大的背景音下,我有點費力的徒手拆除牛皮革上的線,指尖不免有些鈍痛。
許久后我才反應過來,轉頭,“定下了?”
mikey躺在病床上,似乎在閉眼養神,貓咪哈欠般嗯了聲,“定在八月三日武藏祭,過幾天開集會正式宣布。”
他看起來很疲倦,癱放在白色床單上的手關節處透紅。
——那是皮肉擊打硬物后會出現的顏色。
“我以為……”話到一半噎止。
我放下手里的牛皮革,匆匆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武藏祭那天你不要來。”mikey睜開眼。
“不許來。”
機器運作的聲音不倦,窗外枝繁葉茂里奏起蟬鳴,強聒不舍的給燥熱添上煩亂。
矛盾悄然融解在話語間,我沉默的處理彈弓,無數想說的話被盡數咽下。
下課鈴輕快活潑的奏響,跳動的音符游蕩校園每個角落。
鈴聲的余音消匿在醫務室里時,不同于音樂的喧鬧開始冒頭。
人聲鼎沸的日常后,不安的第六感突破平靜的表面朝上蔓延。
“接下來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mikey翻身下床,跑過來盯著我的臉看了半天,大抵是在打量那些擦傷。
然后他抓住我的手,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零食塞過來,多得我差點握不住。
雖然年紀比我小,但到底是男生,骨架上有天生優勢,指節分明的手輕松就將我的手腕整個圈住。
確認我抓穩后,他松開手,“好好養傷。”
……
噩夢出現的頻率在增加。
夢里,無窮無盡的冰冷雨水不再落下,頂替它的是霧氣縈繞的小路。
怪物們的利爪一次又一次撕開帶著我奔逃的矮小身影。
腥咸的血也一次又一次灑滿我的臉。
夜深人靜時分,我再次從噩夢中驚醒,渾身都被冷汗浸濕,連滾帶爬的逃到了書房。
只點亮一盞壁燈,我坐到白板前,微弱的燈光投射下小片的明亮區域,將我覆蓋其中。
過往的陰影還是追了上來,在目睹賭架發生時,在陽太臥室前坐下時,從暗處滋生的陰霾流水般卷過來,不斷嘗試著將我吞噬。
身邊散落零碎的餅干糖塊,是下午隨手放在這里后忘記收起來的。
那時晚飯還未準備好,肚子有點餓得發疼,我便把mikey給的零食掏了出來,躲在書房里,一邊看書一邊吃零食頂個片刻。
這些零食口味多樣,幅度從芥末餅干跨越到草莓奶糖,一看就知道挑選的家伙糾結了半天,想不出我的口味,只得每樣都拿一個統統塞過來讓我自己做選擇。
撿了塊薄荷糖出來拆開包裝塞進嘴里,薄荷清涼的味道逐漸充斥食道,我抹去額頭的冷汗,起身回到房間,換了身衣服準備出門。
橫豎睡不著,出去散心或許能驅散點水蛇般糾纏脊背的陰涼。
輕輕帶上門前我看了眼鞋柜上的鐘表——凌晨兩點。
凌晨時分的公路上只會存在三種人,流浪漢,醉鬼和巡邏警察。
除了這三種人,所有擁有自主意識的靈長類生物都可以歸屬于妖魔鬼怪。
各個方面上的。
作為妖魔鬼怪的一員,我漫步在空無一人的公路上,踩過路燈投下的光暈,戴著口罩和一身黑不溜秋的打扮。
戴口罩是為了擋住臉上還未好全的擦傷,不然要是有巡警經過,我一定會因為這些夸張的傷口被逮住盤問個十分鐘。
盛夏的夜晚拂去白晝的燥熱,竟然能偶爾巧遇清涼的晚風,徐徐掠過身側,吹走依舊有些烘人的溫度。
遠處的樹木枝葉不被路燈照拂,葳蕤的草木伏在夜色里倒成了嚇人的黑影,歪曲扭折的編織成通話繪本里的妖怪形象。
我從未想過比起回到原時空的契機,更快追過來的會是過去的黑暗。
每個人都有不堪回首的過去,也許是少年時犯蠢留下的糗事,也許是童年刻骨銘心的分離,也許是轟轟烈烈卻無疾而終的愛情。
它們有的會成為回憶相冊里的淡然一笑,有的卻會成為心病,不屬于書籍中記載的任何一種心理障礙,但是真實的存在并糾纏著。
對我來說,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不會成為被相冊留下的懷念。
它們只會在我死后變成神明筆下羅列的罪名。
拉下口罩放出悶熱的吐息,我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讓清涼的風打到臉上。
幾只蝙蝠劃著我看不懂的軌跡略過眼前,朝著身后的路燈滑去。
[好好養傷。]
金發少年想說的其實是好好休息。
出門前對著穿衣鏡梳理頭發的時候,眼窩的兩個烏青黑眼圈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種黑眼圈基本是世界級妝造師都得搖頭的程度。
在mikey看來,連日陪著他們奔波,家中診所又遭到襲擊,我這副憔悴的面孔八成是拜勞累過度所致,于是直接制止我參與八月三號的決戰。
把口罩扯回原位,我隨便勾了塊石子往前踢,漫無目的地靠石子滾出去的方向決定下個路口左轉。
實際上我只是噩夢做多了,睡眠質量不好罷了。
畢竟是一熬夜就媲美熊貓的體質。
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石子,我心不在焉的瞎逛著,咕嚕咕嚕的動靜響徹整片公路,傳出去老遠。
直到熟悉的街景映入眼簾,我回過神,發現不知不覺就逛蕩到了喂貓的小巷巷口
轉頭看去,巷子里冷清空寂,沒了貓咪和少年玩鬧的聲音,籠罩在朦朧月色下的巷道有些凄冷瘆人。
[對不起,我也是。]
眼前晃過場地垂眸道歉的模樣,我閉了閉眼,巷道里空無一人門可羅雀。
其實爭執發生的第二天draken就發了短信道歉,說昨天他們說的話過激了,十分抱歉,但是東萬的大家不會隨意背叛同伴,這一點他始終相信。
翻譯過來就是“我錯了,但我覺得我的觀點是對的。”
估計剩下的那兩個小鬼也是這么想的。
我撇撇嘴,彎腰撿起地上的石子,打算找個草坪扔進去,留在路上的話,這個塊頭可能會硌到來往的自行車。
繼續朝前走去,不知名的蟲子趴在暗處鳴叫,聲音隨著我逐漸走遠而變小。
眼前突然出現三兩人影。
有人?
我下意識瞇起眼眺望,熟悉的明紅色化作小點出現在視野里。
是愛美愛主的特攻服。
幾乎是本能的低頭檢查身上的衣服,很好,是適合活動手腳的運動款。
掏出手機給draken發了條短信喊支援,我拋著手中的石塊走了過去。
女生的哭喊和衣服撕裂的聲音混合在一起,穿透夜空驚擾樹上棲息的鳥兒,紛紛撲棱翅膀飛離巢穴。
愛美愛主的不良嘴里說著下流的話,把女生摁倒在地上,開始解褲腰帶。
“要怪就怪你男朋友是東萬的人吧。”其中一個不良伸手拍了拍女生的臉說道,臉上橫肉擠在一起露出惡心的笑。
下一刻,石塊穩準狠地砸中他咧開嘴露出的門牙。
不良捂住嘴,悶聲哀嚎著躬身后退。
“混蛋!誰!”
不良們一驚,下意識松開手,女生立即掙扎著逃開,爬起來跑到男友身邊。
我活動著脖子走過去,瞥了眼臉頰被打得紅腫、還在渾身哆嗦的女生,心想還好今天出來散步了。
幾步外被扒光衣服、拿繩子捆綁住跪在地上的男生應該是東萬的成員。勉強能視物的燈光下,可以看見后背青紫交加,嚴重點的傷口已經皮開肉綻透出血色。
“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把下滑的口罩往上扯了扯,我瞇眼笑了笑,“算了,沒差。”
雖然但是,自從來到這個年代,我打架的頻率簡直是火箭發射式上升。
……都是愛美愛主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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