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劇組主創聚餐，是她第二次見到博珵。

        博珵生于大洋彼岸，這點從他溫潤謙和卻又不那么好接近的氣質中就能體會出來，五官與臉型恰恰完美踩中東方人對于男性大氣美的偏好點，要注視他深邃的眉眼久一些，才能看出他那八分之一西方血統的影子。

        柳又霽曾經如同每一個少女一樣癡迷過他俊美的臉龐與自成一派的氣度，不過那在一個月前已成往事。

        李賀風見她神色略有些尷尬，主動迎上來，為他倆搭橋，“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的許唯你與向付勛，先握個手吧。”

        博珵主動伸過右掌，成熟凌厲的紋路伴著清冽的風，柳又霽只感覺她面前的空氣都變得好聞了起來。

        于是暈暈乎乎地也將自己的小手遞了出去，博珵禮貌地握住，片刻，笑容里流露出些微詫異。

        女孩柔軟纖細的掌心竟有著明顯的厚繭觸感。

        柳又霽想起來得打招呼，“博……博老師，請多指教。”

        博珵溫言道：“叫我daniel就可以。”他等柳又霽先松開了手。

        好像沒有很難相處。柳又霽暗自想。

        柳又霽被安排坐在博珵身邊，博珵另一邊是李賀風，柳又霽的另一邊是電影的女二號，蕙姐曾和她提起過的蘇煥，算是已經在電影界闖出自己地位的實力派女演員了。年歲較柳又霽略長，卻生了一張娃娃臉。

        《橙子》是qe高價收來的劇本，直接買斷給了李賀風，他有權隨意修改。為了用柳又霽，他把本來比女主小近十歲的女二改成只比女主小兩歲的設定。而蘇煥雖是圈中著名的童顏女演員，氣質卻比常人來得沉穩。

        柳又霽見到她本人，就知道剩下這兩歲的年齡差距，必須要用演技來彌補了。

        蘇煥見她好奇審視自己，主動示好，“hello，你認識我嗎？我叫蘇煥。”

        “我認識你，我看過你好幾部戲呢。”柳又霽臉紅紅，她對溫溫柔柔的美女姐姐總是沒有招架之力，“我是柳又霽。”

        蘇煥被她靦腆的語氣逗笑，“你還需要自我介紹嗎？我弟弟是你們的五年老粉，等下方不方便給我簽個名？”

        “當然可以！”

        另一邊的李賀風留意到女演員們的身體已經很誠實地越靠越近，好整以暇地睨博珵一眼，“你別總不愛理人。”

        博珵顧自端起酒杯抿一口紅酒，只給李賀風一個可有可無的側眼。

        “這部戲不一樣，你和女主角必須要有化學反應，不然沒法達到我的要求。這是你自己同意要接的，就得給我拍到我滿意為止。”李賀風微微倚向博珵，低聲警告道。

        影帝維持著端雅的神態，目光微沉，他放下酒杯，輕輕地說：“我心里有數。”

        二人合作多次，彼此了解頗深，互相知道對方能給到自己所需要的。

        李賀風沒再糾結，直接給出他斟酌了好些時候的一個想法，“不過倒是剛好。我決定，反著來拍，先拍向付勛和許唯你感情生變之后的戲，然后再拍他倆好的時候。”

        ·

        柳又霽知道拍攝的順序總不是按照電影的線性順序來的，但沒想到李賀風要嚴格地將男女主角情感變化先后的戲完全反過來拍。

        “這部電影的關鍵在于你們倆情感的張力，我想要你們足夠的專注。愛與憎，都得到達極致，這樣才能更痛、更讓人扼腕。我想讓《橙子》傳達的東西能夠穿透人心，持續陣痛。”

        柳又霽聞言下意識看向身邊博珵的側臉，發現他的表情沒有任何松動，想是提前就知道了李賀風的想法。

        李賀風輕笑，“我本來也喜歡讓男女演員第一場上吻戲來培養感情，不過這次不行了。”

        他神色逐漸認真起來，“我希望你們能保持一點疏離感，當然并不是完全的陌生。你們倆得從心底試著去拒絕對方的碰觸，所以說，在私底下，不許太熟。如果能對對方有點意見，那就更好。”

        柳又霽愕然凝滯。圈內無人不知李賀風慣愛不走尋常路，為了戲所做出的某些要求甚至被演員們偷偷評價為“有點變態”。

        他看向柳又霽，“你應該有聽過，演我的戲，得有膽子去嘗試任何事。我會給你們交流感情的機會，但不是這個月。”

        突然想起什么，年歲不小的李導竟露出一抹頑劣的笑，他圈起手肘，繼續說道：“又霽，偷偷告訴你，你身邊這位daniel才不是什么紳士，在我們所有人都想讓你來演許唯你的時候，他一個人試圖力排眾議，把你踢出去。要不是我這個導演還有點話語權，嘖嘖。”

        李賀風托著下巴瞇眼笑得狡黠。

        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博珵堅決否定她的態度是另一回事，柳又霽感到有些受傷，她不自覺抿起嘴唇，微微側臉想探看博珵的反應。

        博珵依然是那副八方不動的模樣，只有眉眼中微微透出對李賀風舉動的無奈。

        他為什么這么不希望自己演許唯你呢？

        正值年少叛逆的少女突然有點賭氣地想，雖然導演對演員私底下關系的要求是有那么點不近人情，但是在當下，她認為自己的心態正完美滿足了導演的需要。

        《橙子》討論的是千古謎題——愛情的持久性。分明是曾愛得轟轟烈烈、且趣味相投的夫妻，也無關柴米油鹽的摧殘，卻在攜手一起走著走著的路上，看對方陌生了。沒有人知道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

        電影的前半是男女主角付向勛與許唯你因偶然在異國相知相愛、順利走入婚姻的浪漫序曲，后半則由一顆橙子開幕，揭示二人已悄然走向陌路。

        李賀風將拍攝順序調轉，對于柳又霽來說是個巨大的挑戰。

        拍攝剛開始，作為許唯你，她還未知愛上付向勛是怎樣的情緒，就得揣摩交雜在深愛與懷疑、信任與不信之間那種微妙的感情。

        畢竟愛情這個命題對于十七歲就偶像出道的少女來說，是全然陌生的，更別提什么婚姻了。

        柳又霽在當時試鏡之前，花了整整一星期在劇本的字里行間探究許唯你是為何交付真心、又是如何步入迷途，她天賦極佳，能將這些變化感知并表現得很好。

        但她心里清楚，想要真正成為李賀風心里的許唯你，光憑想象力是絕對不夠的。

        她想，也許博珵對于與她共演的拒絕正是一個絕妙的契機。

        劇情里，也是付向勛首先邁出背棄許唯你的那一步，而許唯你在很長時間內都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想到博珵曾堅持換掉她的舉動以及見面后也清清淡淡的態度，以為自己可以很堅強面對的柳又霽突然吸了吸鼻子，很好，她感覺到了一點點委屈。

        雖然只有一點點。

        但是……該死，她究竟是有哪里做得不好啊？

        自小就因長得玉雪可愛而人見人愛、出道后更是見慣了鮮花與追捧的yuki，著實有些懷疑人生了。

        柳又霽忍不住掏出手機，打開微博，翻看粉絲們給她留言的那些夸張至極的彩虹屁——

        【為qpie唯一大主唱神顏門面柳yuki瘋狂打call，比她唱得好的沒她長得好，比她長得好的……暫時沒找到。】

        【暴打男愛豆女頂流第一人，愛豆唯一藍血高奢全球大使，愛豆唯一四大刊大滿貫，女藝人代言數斷層第一，最年輕云鉆獎年度最佳唱片獲得者（組合）并蟬聯三屆。】

        【我的小精靈，人間柳yuki，業務第一名，開麥如cd，笑容甜如蜜，美得我無語。】

        【期待演員柳又霽！期待蔣贏贏！花絮已經看得我淚嗷嗷嗷嗷地流！天賦型選手不過如此，還有啥是我們yuki做不好的？】

        寶貝們，過了過了，她這樣想，嘴角悄然揚起。

        【樓上，yuki不會做飯，燒個水都能給自己燙一顆大泡，你忘了？】

        【樓上上，yuki團綜里連被子都不會折，做不好的那可太多了，別逼我數給你聽。】

        ……

        柳又霽猛地把手機往桌上一蓋，找安慰未果，心反而更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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