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晏宇拎著一個大手提袋，掃了眼手機屏上顯示的時間：“對不起，遲到了幾分鐘。”

        “大紅人，口罩戴好。你知名度可不低啊，我可不想第二天在互聯網上看到我倆照片。”夏婉看他摘下口罩，從袋子里拿出一個藍色的運動水杯，打開瓶蓋喝了一大口。

        晏宇笑笑：“我又不是明星，拍我既沒流量也沒錢。”他把水杯放回手提袋里，接著說：“走吧，老規矩。你選飯店，我請客。”

        夏婉隨便找了家餐廳坐下，點完單等餐時看向他的袋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上午剛到上海。”

        “你比完賽不休息？這么著急把東西帶給我。”

        “你不是后面幾天要帶團出去嗎？早點給你不影響你后面工作，而且本來就是我麻煩你的事。”

        說著晏宇把大手提袋推給夏婉，夏婉接過來看了眼里面然后放在椅子旁邊：“這回又買的什么？我能知道不？”

        晏宇一邊回復著手機上的微信消息，一邊回答：“比賽時間太趕了，飛機又改簽。就在場館附近隨便買了點，安神香是我特意挑的，我怕她晚上失眠，不知道有沒有用。“

        “還有幾盒椰棗茶。那個盒子里面是送你的，中東樣式的茶壺。你打開看看，肯定是你的風格。”

        “對了，袋子里的水杯走前記得給我，我怕等下忘記了。”

        夏婉咬著吸管：“晏老板真大氣，不過我從來沒要求你給我報酬哦。”

        “應該的，一年多來都麻煩你，我真的很不好意思。”晏宇說這段話的時候眼神太過認真，氣氛都逐漸變得沉重了起來。

        “停，老同學之間不談這個。就算你不給我買禮物，我也會幫你的。畢竟我真心希望你們和好。”菜陸陸續續端上桌，“不過你有沒有想過，雖然現在是以我的名義送她，但是久而久之你覺得葉照江真的會察覺不出來嗎？分開的這段日子，她可能會遇到更好的呢？”

        兩個人都沒動筷，晏宇沉默不作聲。夏婉感覺好像說的有些嚴重，開口解釋：“我不是讓你放棄，就是……你還是喜歡她，那你就讓她知道啊。如果哪天她突然誰也不說閃婚了，怎么辦？我感覺她像是做得出來這種事。”

        晏宇打斷她：“她不會的。我已經在努力協調我這了，馬上還有一個大賽，結束了就可以去找她。這么長的緩沖期，她專心立業我專心訓練。學校那邊也接受我的申請了，我媽不會再說什么。我最害怕的就是她依然退縮，覺得自己不夠好。”

        夏婉聽完他的這段話渾身起雞皮疙瘩翻了個白眼：“大哥，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好嗎？葉照江她如果不喜歡你不愛你，她根本不可能和你結婚，她寧愿孤寡一輩子。還有你，她不喜歡你你不能換一個人喜歡？你倆都喜歡一棵樹上吊死是吧？”

        還沒等夏婉說完，她放在桌上的手機嗡嗡振動，來電人姓名：葉照江。

        突然愣住，夏婉抬頭和對面的晏宇對視后，她按下接聽鍵放在耳邊：“喂？葉照江。”

        晏宇盯著她放在耳邊的手機看，夏婉作了個噓的手勢。

        “喂？葉照江？怎么沒聲音。”

        “夏婉，你在哪里啊？”

        “我在外面吃飯呢，咋了？”

        電話那頭的人沒了聲，夏婉突然感覺不妙四處觀望餐廳里的人員，沒有看到有熟悉的人臉。“咋了葉照江，信號好像……”

        “夏婉，我好沒出息啊。為什么，為什么我還是一見到他……就，就很難過，就想哭。”

        “啊？你說見到誰啊？”

        晏宇正想拿餐具的手一頓，松開又握成拳。抬頭看到夏婉皺眉和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心里大概可以確定一件事，和那個人有關。

        夏婉掛了電話立馬用力拍了下桌子：“我靠，這事太離譜了。張奕舟這個混蛋竟然是葉照江的客戶！”

        “她怎么樣？”

        “她說她剛剛送同事去公交車站，我讓她坐車來大悅城找我。晏宇，我說吧！我說什么！這狗東西還敢出現在別人眼前啊！”

        ——

        葉照江到大悅城附近時夏婉已經在正門等著了，她走上前沖夏婉苦笑：“哎，你工作這么忙還把你喊出來，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這說的什么話啊，我今天本來就有空。走，請你喝奶茶。”

        “我自己點，沒事。”葉照江剛把手機屏幕按亮，夏婉按住了她的手：“我請你喝奶茶，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

        兩個人在某茶找了個空位坐下，店鋪里人不多，零零散散的，葉照江把今天下午在咖啡店和張奕舟碰面的過程一字一句告訴了夏婉。夏婉冷笑一聲：“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他這么不要臉的。才畢業多久啊就結婚了，抱到哪個富婆大腿了是吧，真是狗改不了……”

        葉照江抿唇不語，只是微低著頭看著桌子。

        夏婉看她沒聲，突然有些生氣：“葉照江，你不會還喜歡他吧？”

        葉照江睫毛微顫，過了許久才發出輕微的聲音。

        “也許恨他還來不及。”

        “你別騙我，我們說好的。我最討厭說慌的人，葉照江，你把我當閨蜜的話，你就和我說實話。”

        葉照江沒想到夏婉語氣有些嚴肅，她很認真地在問她，問她是不是還喜歡張奕舟。葉照江看著她，搖頭。

        “畢業那天就心死了，只是再看見他，還是會悲傷和憤怒。”

        夏婉立馬開口指責。

        “葉照江，你太沒出息了。”

        “為什么要看見他難過？你要記住他干的惡心事，記住他帶給你的傷害，這輩子都要恨他，祝他早日遭報應！還是說你忘不掉張奕舟是因為你還喜歡他？如果是這樣，那我真的看錯你了。我可憐晏宇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葉照江的話被堵在喉嚨口，張嘴卻又說不完整：“和晏宇有什么……”

        夏婉看她這樣更是火冒三丈，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你和我說你工作不穩定，請問誰一開始工作是順風順水的，誰不是一路打拼過來的？難道我帶團旅游就很容易很穩當嗎？你自己的感情不要拿工作家庭當擋箭牌，雖然我沒有親身經歷，但是……”

        夏婉握在手里的手機嗡嗡振動兩下，屏幕亮起來，顯示收到一條新的微信消息。

        ——【晏宇：你別讓她哭，算幫我個忙。】

        md……夏婉的話說到一半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葉照江眼眶有些泛紅，輕聲說：“夏婉，我和晏宇分手不是因為任何人，我發誓我從來沒有把晏宇當過是替身。考研、工作、家庭一起壓迫著我……我更不想看晏宇那么辛苦。”

        “我覺得韓阿姨當時反對你們……”夏婉面色稍微緩和一點，看到手機取餐提醒站起身，“等等，我去拿飲料。”

        葉照江抬頭看向天花板，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猛吸一口氣又呼出。夏婉句句有理，直中她的要害，她一直在逃避壓力，逃避感情。

        當初晏宇的媽媽韓雨薇來大學找過她，勸告兩人分手，理由充分正當。于是她在情緒最低落時期和晏宇提了分手，晏宇不肯，她搬出了她活到現在最最最后悔的借口。

        “如果我是在拿你當張奕舟的替身呢？”

        晏宇第一次把她刪了，所有聯系方式，拉黑的一干二凈。也許這是唯一一個會讓晏宇和她分手的理由，就算晏宇再怎么喜歡她，這種話都傷透了他的心。可是葉照江沒辦法，那段時間她真的很痛苦，暫時放下這段感情對他們兩個只有好處。

        她抬起頭想要轉移一下視線看看四周，緩解下情緒，發現夏婉座位邊放了個大的手提袋，袋子敞開著露出了一點里面的東西，是幾個禮盒裝的物品，以及……橫著擺在禮盒上面的，熟悉的水杯。

        葉照江的思緒在這一刻停止了。

        這個藍色的水杯……她讀大學時拿生活費送給過晏宇一個一模一樣的，也是這個顏色。他有很多水杯其實，但是葉照江當時就是想送給他一個，這樣他訓練累了喝水的時候就能想到自己。晏宇第二天又買了個一模一樣的赤陶色直接寄到她學校，說是督促自己多喝水。

        葉照江拿到手感慨的就是，晏宇好像真的不差錢，不然平日里一個300+的水杯怎么說買就買。

        突然有個離譜的想法涌現腦海中。她知道這樣很不禮貌，但是她當時顧不得別的，本能地站起身伸手想要拿那個水杯，看看底部的標是否有她當初作的特殊記號，正要碰到的時候，身后一只手比她更快握住了水杯瓶身。

        熟悉的水生花香調，是晏宇最喜歡用的那款香水，因為她覺得好聞。

        晏宇曾開玩笑說，他要再買一瓶給她，讓她噴一點在大學宿舍床鋪那只小泰迪熊身上，這樣就像在他懷里睡覺。

        驀地，葉照江只感覺整個人怔住了，像生根似地愣在原地。她慢慢轉過頭看向身后的人，一句話都說不出。

        晏宇握著水杯頓了下開口：“我想著被你發現，不如坦誠點。”

        ——

        像是很有默契一般，兩個人都安靜的坐在同一邊沒說話，大概是不想讓拿著兩杯奶茶回來的夏婉太尷尬。然而沒有用，夏婉覺得這輩子最尷尬的場景就是現在，三個人坐在一起一句話都不說。

        葉照江開口打破這詭異的沉默：“所以，之前那些都是晏宇買的嗎？”

        夏婉點頭，剛想說些什么。

        “謝謝。謝謝你夏婉，還有……謝謝你。”最后一個你是沖著晏宇說的。

        葉照江其實一開始就有點感覺不對勁，雖然夏婉是帶的澳大利亞的旅游團，但有些紀念品太奇怪了，最奇怪的就是那個日本產的胃藥……很少有人知道她服用，就連許女士也不知道。這樣一來所有都說得通了。

        乘上回黃浦的公交車，晚上人少了很多，幾乎都是空位。晏宇和葉照江先送夏婉進了地鐵站，然后晏宇提出送她回家，她同意了。

        兩個人坐在公交車的倒數第二排，葉照江輕聲說：“我今天見到張奕舟了。”

        “嗯，我知道。”

        葉照江哦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她想到下午和張奕舟碰面時的幾近崩潰，那種情緒是真實存在的，沒有愛意沒有喜歡，是害怕，是難過。

        七年的愛意幾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傷感。

        有些微微顫抖的右手被一陣溫熱感包住，葉照江鼻子一酸，再次紅了眼眶，淚光閃爍。她想要將手掙脫出來，不料身邊的人緊緊牽著她，更加用力。一股被安慰的暖意席卷內心最深處。

        晏宇低著頭看著兩個人被迫緊緊牽在一起的手：“走不出來，就不走了。”

        葉照江哽咽道：“晏宇，分開這么久了……在今天出現，你是……害怕我回頭嗎？”

        “如果他不出現，你和夏婉不聯系……我們是不是……也不會再遇見了？”

        “你是不是覺得……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很低啊？”

        身邊的人沒立馬回答，葉照江轉頭看他，卻發現晏宇眼尾也有些紅，他只是緊緊地牽著自己，過了好久才出聲。

        “你不會。你答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說過，你不愛他了，我相信你。”

        “如果他不出現，我也已經做好了來找你的打算。我已經和家里人、訓練隊還有學校那邊說好了。”

        ……

        “……其實只要走進你心里了，是不是第一，都沒關系。”

        葉照江哭出了聲，眼淚源源不斷的落了下來。晏宇扯過外套袖子給她粗略地擦掉臉上的淚珠，把她整個人抱在懷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樣。

        “晏宇！你是笨蛋啊！”

        “我是啊。”他笑出聲。

        “你憑什么不是第一啊！你笨死了！你所有的笨都花我身上了！”葉照江邊哭邊拍打著面前人的胸膛。

        晏宇抱緊了她，輕輕蹭著她的臉頰。

        “知道了。我努力爭你心中的第一，好不好？”

        被愛在那一刻有了模樣。

        “我們和好吧，葉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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