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裝飾的金碧輝煌，里面卻是極其素雅的，雪白的墻上掛著幾幅隨筆畫，看樣子也不是什么名家大作，大約是主人自己的喜好吧。

        不過那畫倒是別致，花鳥蟲魚的題材，硬是沒有那種繁復之感，寥寥幾筆，淡淡墨色，倒也清新雅致，有幾幅甚得她的喜歡。

        季瓊見她入了神，笑著打趣，“怎么，你也喜歡上這文藝的東西了？”

        曲小悅不以為意，指著其中一幅說，“不算喜歡，倒是畫的有些靈氣，不似那些死物罷了。”

        季瓊笑意盈盈的，難掩眉間喜色，林放也忍著笑，“能說出這番話來，也真是難為你了。”

        曲小悅對他的打擊報復大肚的容忍了，林放看她認真，建議道，“既然這么喜歡，給你帶回去？”

        “那怎么行，我像是那種奪人多愛的人嗎？”曲小悅一個白眼過去，顯示自己的正義凜然。

        “不用奪人所愛，我畫一幅給你？”季瓊輕輕開口，內容卻是讓人驚訝。

        “你是說，這是你畫的？”

        “嗯哼，不像嗎？”

        “厄。你真是什么時候都能給我驚喜啊。”

        沒多久，菜就開始上了，這個私房菜館倒跟北京那家厲家菜有些相似，沒有菜單，上什么你吃什么，讓人猜著，最后謎底揭曉的時候，卻不免贊嘆。

        曲小悅心情大好，趁著季瓊請客大快朵頤，林放當然不放過這個機會奚落她，只是今天，她全都不接招，弄的林放覺得好沒意思。

        吃到興頭上的時候，曲小悅突然問，“你們知道新宇最近發生的事嗎？”

        季瓊夾菜的筷子頹然放下，跟林放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曲小悅嘴里嚼著一塊芙蓉雞，指指桌上，“你們怎么不吃了？”

        對面的兩個人神色各異，林放語調有些低沉，“小悅，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

        “我聽到的，跟你們知道的，應該是差不多的。”

        林放放下筷子，“他們新宇的事，有天昊跟李韻染呢，你就別操心了。”

        曲小悅自嘲地笑笑，“是啊，關我什么事呢，都是別人的人了，自然輪不到我擔心了。”

        林放聽她這么說，一時無話。季瓊握著筷子的手改為在底下捏著她的手心，曲小悅有個小毛病，心里有事情的時候喜歡捏手心。而此刻，她的手心里，密密麻麻的都是紅印子。

        季瓊看著心疼，這么聰明開朗的女孩子，什么時候也有了愁緒呢？

        她還記得初次見時，她貪吃的小模樣，不過沒多久，就已是滄海桑田了。

        唉，或許是心境不同吧，看見別人開懷，自己就忍不住傷感吧。

        曲小悅回握了季瓊的手，安慰著，“你們別這樣，我又沒事，我還買了新宇的股票呢，當然希望它好了。”

        大家都笑著，可以笑意卻達不到心里。

        吃完飯林放準備送曲小悅回去，一通電話卻把他跟季瓊招了回去，原來是林父林母來探望了，曲小悅笑笑，示意他們先走，自己獨自沿著路燈往回走。

        這條路很長，似乎走不到盡頭。鬧市區里，到處的燈紅酒綠，竟找不出一處安靜的地方。

        路過一間酒吧，門口的男女糾纏著，似在爭吵著什么，動靜很大，有東西摔碎的聲音，曲小悅心里煩躁，只想著趕快回家，可是一轉頭的功夫，她就看到了那女子的臉。

        是李韻染。

        喝了酒的她臉上染著紅暈，一頭長直發染得火紅，大波浪的卷發撲在背上，竟比初見時更讓人移不開眼睛。

        這一秒的遲疑，李韻染也看到了她，揪著男人的手松開，歪歪扭扭的向她走來。

        跟她拉扯的男人見狀，也看向這邊，向她點頭致意后，一把拉起已經有些神志不清的李韻染，把她緊緊圈在懷里，曲小悅看得到，那雙眸子里，有著心疼與不舍。

        李韻染在他懷里不安分地動著，他拎著她的包，還要穩住她不斷下滑的身子，似乎有些吃力。

        曲小悅走過去，幫他扶著李韻染，男人感激地一笑，然后在褲子的兜里找車鑰匙。

        他低頭的那一瞬，曲小悅竟有些羨慕起李韻染來，能有這樣一個人保護著，才能心安理得地喝醉吧，不用擔心安全，也不用顧忌明天。

        多么灑脫。

        可惜，她求而不得。

        她把李韻染的一條胳膊架在脖子上，在她耳邊輕輕說，“你喝醉了，我們回家吧。”

        李韻染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回家？我早就沒有家了，回哪里去？”

        曲小悅皺眉，她強忍著不適，扶著她等在路邊，那男人去拿車了，她只要等到他來就行。

        李韻染似乎沒有意識到她的沉默，揮著手臂，“你看，這里多繁華，你看看我，多少人羨慕，可是有什么用呢，沒人在身邊跟我一起分享，擁有的再多，有什么用呢……”

        李韻染無意識地呢喃著，不需要人回答她，自己靠在曲小悅的肩膀上，眼淚已經濕了衣襟。

        剛好男人拿了車過來，才解了曲小悅的尷尬。

        送完李韻染后，他堅持要送曲小悅，她不好拒絕，只好報了地址，然后就一直沉默著。

        男人話不多，只是在拐彎或者岔路口的時候輕聲詢問她，并不談及自己或者李韻染。

        在路過一間婚紗店時，她看到，男人一貫沉靜的眸子里，似有波光閃動，平坦的路上，車子震了一下，然后又回復一開始的平穩。

        嘆息著，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啊。

        然后又是一路無話，到家，下車，道謝，然后車子絕塵而去。

        曲小悅慢慢走進門洞里，借著微弱的光在包里翻找鑰匙，母親睡得早，她不想吵到她。

        拐角的陰影處，一道黑影靠近，她心里打了個突，忽的回身，竟是陸天昊。

        一臉的疲憊，眼睛里都是血絲，大概，是為新宇的事在忙吧，心里涌起一股心疼，卻又生生忍住，他再累再忙，也不是你能過問的事了。

        想到這里，她看向他的時候，眸子里一片平靜，語氣是公式化的，“找我有事？”

        陸天昊搖搖頭，被她語氣里的冰冷傷到，訥訥地說，“我來看看你。”

        “我很好，不勞掛心了，倒是你，該注意身體。”

        陸天昊的眼中閃過驚喜，他抓著曲小悅的袖子，“你關心我？”

        曲小悅睨著抓在自己衣服上的手，眼神里充滿厭惡。

        陸天昊觸電似的放開，只聽到清冷的女聲，竟是帶了笑的，像是在聽一個笑話，“怎么可能，我只是隨便說說，我們之間，沒有關心。”

        “打擾你了，再見。”

        轉身，回頭，黑色的風衣消失在夜幕中，終與黑夜融為一體。

        頰邊涼涼的，轉瞬就被風干。

        她仔細踩著腳下的臺階，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摔了下去，不多的樓層，竟走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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