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霜低聲說：“只是朋友而已。”

        “真的嗎？跟我沒有撒謊的必要吧。”豐雪知道很多女孩不想被-干涉感情，會故意這樣說。

        “是啊，所以我說的是真話�！奔t霜很誠懇。

        豐雪將信將疑，“你們經常去那家酒吧？”

        她對losedemon還有點印象，裝修和普通酒吧沒什么區別，唯一讓她印象深刻一點的是，那家酒吧里的女性比其他酒吧多很多，還有一些女人打扮得很中性化，甚至可以說男性化。

        即使女性更多，也并不能說明那種酒吧更安全。

        “偶爾�！�

        張鈞鶴經常邀請紅霜去店里玩，但紅霜通常拒絕，多數時候只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去宣泄。

        豐雪能夠察覺出紅霜在有意回避這些問題，話題聊到這已經算死了。

        豐雪沒能認出那天的兔女郎，但是紅霜知道豐雪那一晚在酒吧寂寞的小角落獨自坐了很久，她在那里做什么？紅霜很好奇，但她不能問，因為如果她問了，等于告訴豐雪她們之前見過，會牽扯出越來越多的麻煩。

        可紅霜還有一個很想知道的問題，這個問題她可以問。

        “姐姐，你想買一套性感內衣嗎？”

        豐雪的表情瞬間凝固，咽喉里面的一口氣沒來得及呼出去，被僵硬的肌肉卡在中間，上不去下不來，憋屈得難受。

        “好好的，為什么這樣問？”豐雪的心情像一只被強行剝開的蚌殼，平日像殼一樣強硬的隱藏被劃破，將軟肉放在陽光下暴曬，忍受視-奸一樣探索的目光。

        她是有些不良嗜好，或許在很多人眼里，那些嗜好很正常，但傳統保守的家庭底蘊讓她很難接受自己喜歡性感，甚至變-態趣味的事實。

        連她自己都無法正視，更何況讓另一個人當眾揭穿？

        豐雪盡力讓呼吸平順下來，視線四處轉動，無意地避開紅霜。

        “我聽說過熊貓燒香病毒，沒聽說過兔女郎病毒，沒有按保存鍵，圖片會自己跑到手機里嗎？不喜歡那件商品，為什么要保存tao寶圖？”

        紅霜的提問有理有據，語氣平穩，只是在陳述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常行為。

        “那是，我，其實，那個是。”豐雪嘗試組合不同的字詞，編成合理的理由，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想看女人穿性感內衣？或者自己穿？這有什么難以啟齒，遮遮掩掩的？紅霜看透她支支吾吾后拼命掩藏的真相，可嘆她二十好幾的妙齡，正是果實鮮艷欲滴的芳香時候，怎么能放任那些渴求和美好寂寂腐爛。

        紅霜想，得有個可愛的“小朋友”助她一把。

        “我開玩笑的，姐姐這么緊張？”

        豐雪的發絲間已經有些微汗，她要守住最后的底線，表情變得清冷了些，徑直走出廚房，“我是關心你，你倒好，拿我開玩笑。”

        是嗎？

        紅霜的目光跟隨她走動，豐雪擰開一瓶電解制水，咕咚灌下去小半瓶，被桌上一個小玩意吸引，拿起來看，驚訝：“這個筆帽我找了好久，怎么自己冒出來了？”紅霜笑：“我召喚出來的。算作我開玩笑的賠禮怎么樣？”

        紅霜瞇一瞇眼，像只打鬼主意的紅狐貍。

        反正“節奏”都亂了，那就讓它更亂，徹底亂掉。

        老小區的樹蔭巷子拐出去就有一座大商場。

        商場和老小區一樣，老式的米色刷漆風格具有濃厚的年代感。

        地下商場里更像規整后的地攤，從賣海產蔬菜，到服裝小禮品，應有盡有。

        豐雪從容地走在菜販攤位里，地面有水，很臟，紅霜穿的白鞋，仔細躲避地上的臟東西，走的很慢，豐雪放慢腳步，等她走到前面，再跟在她后面慢慢走。

        “還是去樓上的大超市吧�！必S雪看紅霜行動拘束，磕磕巴巴的，再看她一身時尚的裝扮，和老舊臟的地下菜場格格不入。

        “沒關系，菜農的菜才新鮮，主要是這雙白鞋不好洗，我注意著就行。”紅霜通常都在菜市場買菜，不嫌棄什么，和養尊處優的陳家女家屬們不一樣，也因為她“接地氣”，跟著溫菀剛到陳家時，沒少被陳家人說閑話。

        她看中的菜，先問豐雪喜不喜歡，再跟菜販子講價，順帶能捎點免費的小蔥。

        有個賣洋蔥的，面相賊眉鼠眼，做生意也不踏實，暗中給秤加重量，多算她們錢。紅霜一眼看出他的秤有問題，逮住他，讓來來往往的人評理，霎時間人們都聲討小販，小販連忙道歉，賠給她們全款，還搭了兩塊姜。

        豐雪看紅霜一頓操作流水般絲滑，敬佩道：“你年紀不大，在菜市場里可以和阿姨們爭高下啊，估計我媽都要甘拜下風�！�

        紅霜提過小販遞的芋頭，撩起散落的發絲，鬼精鬼精的，“那我可要找個機會向阿姨討教討教�！�

        “好啊，我保準我媽特別喜歡你。重嗎？都給我�！必S雪主動把菜都提過去。

        滿載而歸。

        “看你晚上想吃什么，雞，鴨，魚，還是牛肉？”

        “做你也想吃的�！�

        嗯？

        紅霜在一面櫥窗前停下，這是一家潮流內衣店，透明的窗面后有一個擺s的風騷模特架，展示一套特工風格的黑色皮質情趣內衣，搭配有金屬扣的腿環，和一柄流蘇鞭。

        她注意到，剛才她們從這家店前經過的時候，豐雪的余光從櫥窗上飄過去兩次。

        皮革，金屬，還有鞭，這些都很符合豐雪繩縛藝術的審美口味。

        豐雪不禁蹙眉。她兩只手都提著菜，只能用小胳膊輕輕往前推紅霜，“快走，小朋友看多不健康的東西要長針眼�！�

        “姐姐，我要買這個！”紅霜轉過身，指著櫥窗里性感的特工制服，表情很認真，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你——”豐雪噎住，一時半會找不到語言，只覺得胸口有團火在燒，臊得慌，有種把紅霜留在原地，然后大步走開，假裝不認識她的沖動。

        內衣店里坐著個人，探頭望她們，笑嘻嘻地走過來，豐雪用力推紅霜，干脆不管她，徑直向前走，小聲跟她強調：“快走，老板都來了！”

        紅霜走進去迎上老板，跟豐雪說：“我真的喜歡，我自己買�！�

        老板熱情地招呼她，“進來看看，這款是我們公司的爆款，之前斷貨了，新的才到。而且公司搞活動，現在買可以打九五折�！�

        豐雪的臉色沉下來，臉頰透出微微的紅色，她在內衣店門口猶豫半分，橫下心跨進去，支支吾吾幾句“你才多大”“這種不好”“萬一你爸爸知道了不會教訓你嗎”，聲音越說越小，紅霜聽到爸爸的時候，抿唇笑了笑，說：“他不會知道了。”然后把錢付了。

        紅遠山不在了，如果他還在，不論紅霜如何，他都會理解她，愛護她；至于陳翊坤，頂多算一位熟悉的叔叔，只要不觸及他的利益，給他丟臉面，陳翊坤不會管她。

        老板包裝好衣服，貼心地給她準備了一個禮盒，還有漂亮的禮品袋。

        紅霜捻起一條雕花鏤空的真絲吊帶裙，看著豐雪眼睛說：“豐姐，這個很適合你，你也買一件吧�！�

        老板連忙向豐雪介紹：“這款睡裙也很暢銷，姑娘你個子高，腿長，穿這款特別漂亮，你看這個蕾絲做工，很精細，還有后面的美背，它是有珠鏈裝飾的，穿上以后非常性感，很有御姐女王范兒�！�

        “”

        豐雪用眼神催促紅霜，邁開大長腿往店門走，低聲道：“不用，快走。”

        豐雪感到很尷尬，這份尷尬的感覺很久沒有出現了，上一次還是在久遠的高中，她從同桌那看到一幅動漫雜志送的比基尼美女海報，她覺得很漂亮，同桌看她喜歡把海報送給了她，她順手把海報夾在了生物書里。

        回家后，豐雪忘記把海報拿出去，馮麗給她收拾書桌的時候，海報飛出來掉在地上，馮麗看到臉都黑了，當晚和豐爸給豐雪開了一節思想批-斗小會。

        “女孩子家家，還是十六歲，怎么好意思看這種淫-穢-色-情的哦？”馮麗懟著海報戳指頭。

        豐慶國拉著一張長臉，靠在沙發里一言不發，馮麗拉他一把，責怪：“你這個人，好好說下你閨女�！�

        豐慶國把海報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說說說，我有什么好說的？都知道是閨女，要知羞恥的，你那么喳喳哇哇做什么？”然后語重心長對豐雪道：“二雪，你從小就淘氣，女孩淘點沒什么，精神，但是爸爸告訴你，女人要矜持，要自重，你還小不懂得分辨，一定要學好，知道嗎？”

        豐雪恨不得從人間蒸發掉。

        偏偏豐年還要來添把火，小會結束后，他笑著逗豐雪：“沒事兒，你要什么海報哥哥給你�！必S雪又惱又氣，和他操練了一把詠春拳。

        那是豐雪最尷尬的一段記憶，也是那段經歷，讓“矜持，自重”深深地烙進豐雪的方方面面，讓她竭力把所有不端莊的想法壓制下去。偶爾，她會悄悄地看一些“不該看”的，買一些“不該買”的，她把它們藏在陰影里，而后深深自責，是她最最最深的秘密。

        在紅霜說喜歡特工制服，并且買下的時候，豐雪有一絲羨慕她的勇敢和坦然。

        看吧，這世上，總有人不顧世俗，活出了你不敢的樣子。

        從前不覺得，如今望著徐徐裊裊的炒菜煙氣一想，廚房真的是人間煙火味的化身。也是，不然怎么叫“煙火”味？

        吃過飯，豐雪要幫忙收拾，紅霜把她按住，說還要做些東西，不著急。

        “家里還有這么些東西？”豐雪記得她們沒有買保鮮盒，紅霜拿了一大堆出來，在料理臺上擺好。

        “我從吊頂櫥柜翻出來的，不是你的？那就是前租客留下來的嗎，難怪有點臟，我洗了好幾遍。”

        紅霜細心地把不同菜分裝到保鮮盒里，做成幾份便當，在蓋子上貼上名字和保鮮日期，“清明要放假了，多做幾份你留著吃，別放太久。”

        豐雪的冰箱從來沒有這么富有過。

        “我送你回學校？”

        紅霜微微一笑，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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