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不記得是第幾次拒絕醫生住院的要求了，她躺在床上快要窒息，在黑暗中掙扎著，雙手胡亂的揮舞，想要抓住點東西穩住逐漸下沉的身體，可是她什么也沒抓住，就像漏氣的氣球，力氣一絲絲的泄漏，她頭腦一片空白，最后沒有了一絲意識。

        她再次睜開眼，胃里渴望食物的那種感覺讓她撓心抓肝的痛苦，她腦海里想到很多吃的，米飯、面條、漢堡、肉包、火鍋、肉……，希望這所有都食物都可以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感覺自己能吃得下一頭牛。

        她想起床，可是……

        怎么回事？這個不是她家柔軟的席夢思，雙手摸到很硬的木板床，抬眼看到頭頂的蚊帳，是帶著破洞，有些地方只有幾塊碎布條，發黃的粗麻布料，這都算不上布料了。

        云初嚇得尖叫起來，全身腫脹讓她心慌，嗓子發出粗獷的聲音，完全不是自己的聲音，“啊……”

        她這是死了嗎？

        再看看自己的手，比自己大腿還粗的手臂，完全被脂肪覆蓋，骨頭的找不到，身上被汗水濕透，散發出陣陣惡臭，她再次尖叫：“啊！”

        自己被一灘肉給包裹了，現在怎么會變成這樣，比以前大了三倍不止，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初焦急的四處打量，四處漏風的屋子讓她手足無措，她尖叫了幾聲都沒有人進來，她努力的轉動著腦袋打量自己，被肥肉包裹的她毫無行動能力，身下濕漉漉的，散發出大小便的味道。

        嘗試著挪動身體，發現紋絲不動，她絕望的喊叫起來，她喊叫得嗓子干啞，周圍都沒有聽到有動靜，眼淚混著淚水留在她肩膀上，深深的無力感讓她絕望極了。

        肚子里的饑餓感讓她越來越難以忍受，看著自己身上的肥肉，恨不得一口咬下去，但是她抬手都困難，更別說咬了。

        云初用肉肉的手去掐肚子上的肉，想確定這個肉是不是長在自己身上，她使了吃奶的勁，肚子上攤下來的贅肉傳來疼痛感，她確信了這身肉就是長在自己身上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只是睡了一覺，怎么就會變成這樣呢？她在凌晨休息的時候下定決心過完這個月，交待好手邊的事一定要去住院了，再拖下去，可能沒有機會給父母養老了。

        自己擁有東離市最大的汽車商貿公司，年僅二十五歲就坐擁千萬身家，成了多少人眼中別人家的孩子，她十九歲出來打拼，家中姊妹四人，她是老大，父母為了能讓每個人都上大學，一直在工地干活，直到云初能夠自食其力，父母的壓力才減小了不少。

        這些年她一直將自己撲在工作上，導致積勞成疾，已經暈倒過好多回，醫生建議她主院檢查治療，主要是休息，可是她堅持要把手邊的事交待給可靠的人才放心。

        這晚她又到凌晨才休息，醒來就變成這副模樣。

        云初聞著這一身的惡臭，口干舌燥，看著破窗外逐漸西斜的太陽，她的胃里空空如已，腦海中越是浮現美味的食物，她越覺得餓，她開始轉移注意力，去想工作的事，去思考需要交代什么。

        不知不覺，天已經擦黑了，肚子咕咕的抗議，她只能吞口水。

        門外的響動打斷了她的思想，她豎起耳朵，門外好像有三四個人在說話，他們在放東西，然后聽見門吱呀的被打開的聲音，但是不是她這個房門。

        “有人嗎？”云初大喊道。

        沒有人回應，她又大喊道：“有人嗎？”

        還是沒有人回應，云初絕望的盯著門外，然后她看到一絲光亮從門縫里透進來，像是蠟燭的光，很微弱，但是在黑暗中也十分明顯。

        木門吱呀的打開，她瞇起眼睛，看著一個抬著油燈的小孩進來，她穿的破破爛爛，看不清她的臉，只見她十分瘦小，后面跟著個大人，手里拿著什么，云初實在是看不清楚。

        云初盡可能的保持禮貌的開口道：“你好，請問這是哪里？”

        小孩沒有開口，后面跟著的大人也沒有開口，將油燈放在床邊破爛的桌上，在微光下，云初能看到大人是一個面黃肌瘦的婦女，一看就是營養不良，頭上裹著不知什么顏色的頭巾，打扮有點奇怪。

        云初再次開口道：“你好，請問這是哪里？”

        婦女沒有說話，從懷里拿出幾個黑乎乎的饅頭，低聲說道：“來吃吧，今天只掙到這些。”她眼神里毫無光亮，不帶一絲感情，就像是喂養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云初的肚子早已響個不停，她顧不得許多，抓起黑饅頭就往嘴里塞，她一大口咬下去，當場就要吐了出來，干癟的饅頭，根本咬不動，差點咬掉了自己的門牙，那味道更是讓人想吐。

        她眉毛擰在一起，眼睛瞇起來，她是不知道她的長相有多恐怖，看到她面部的表情，婦人趕忙拿過隨手帶來的葫蘆瓢，將瓢里的水遞過來，云初從她眼里看到小心與不忍。

        云初喝了一口水，干啞的嗓子才稍微緩和一點，婦人又將黑乎乎的饅頭遞過來，她沒有接，再次開口道：“你能告訴我，這里是哪里嗎？”

        云初語氣緩和，一字一句的說話，她懷疑這兩人耳朵聽不見或者不會說話，她長長嘆了一口氣，打出一個聲音洪亮餓嗝。

        婦人又將饅頭遞過來，云初再次開口道：“我叫云初，你能聽到我說話嗎？請問這里是哪里？”

        婦人沒有理她，眼神充滿了憂傷，說道：“你吃吧，吃吧，這是今天掙來的，實在沒有更多的了。”

        云初大驚，這什么年代了，還有人吃這個，還是一天才能掙來這樣的饅頭。

        她心一橫，即使從小家里很窮，只能吃點土豆玉米的，也沒有吃過這么黑乎乎的饅頭，她轉頭說道：“我不吃。”

        婦人在無奈的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將黑乎乎的饅頭放在床邊的破桌上，轉身出了房間。

        和她進來的小孩，看了躺在床上的云初，端著油燈離開了，后來她又進來了一次，給她端來了一瓢水，什么也沒說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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