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雨姐，明天你幫他倆補課吧，我有點事。”楊以碩最終還是沒能找到好的借口，磨磨蹭蹭走到分岔路口才開口說話。

        往前走是去楊以碩家婆家，左拐是下河的路，右手邊是陳放奶奶家院墻，楊以碩選在這個節骨眼，一路上也不太說話，猛地冒出這么一句，其余三人都在各自的路上看著他。

        “哦，好。”陳洛雨不明所以，下意識點頭答應。

        陳放重重地哼了一聲，踢開院門招呼都沒打一聲走了進去。

        “那我先回去了。”楊以碩面色平靜地說，絲毫不受干擾似的。

        “陽子，你老實說，你們是不是背著我打架了？”陳洛雨面色擔憂地問陳洛陽，原本楊以碩陳放幫忙拿的東西都塞在了陳洛陽手上，陳洛雨接過放了課本有些重的書包自己背。

        “不關我的事啊，姐你別冤枉我，是他倆有病，扯我干嘛，我可什么都沒干。”陳洛陽吁了口氣，輕快地說。反正過不了多久就好了，只是這次是陳放生氣，往常都是楊以碩，問題不大，叔侄哪有隔夜仇，陳洛陽活得沒心沒肺，想事情也沒心沒肺。

        第二天楊以碩起了個大早，為的是不碰見陳放和太太，昨晚就跟家婆說過今天要去鎮上了，估計也沒料到他去得這么早。

        吃飯的地方定在青溪鎮唯一的賓館一樓，來福賓館一樓是餐廳，楊以碩他們看見過別人在這里辦結婚酒席，進進出出的，又是鞭炮又是嗩吶，熱鬧非凡。往上四層樓都是房間，沒人的時候就自己住，有客才會收拾出一兩間來，反正來鎮上的人大多是走親戚住親戚家，像楊老板這樣的，不多。

        黃老師讓楊以碩十一點到來福賓館，這會才八點，但他早計算好了，走進一家早餐店，胡亂點了些東西，楊以碩從書包里拿出張試卷開始寫。

        鎮上攏共兩三家早餐店，自家一樓拿來待客，座椅板凳也是平常家里能見到的，屋里坐不下支了幾張桌子放外邊，好歹讓人有個地方坐下吃飯。身后的人來來往往，楊以碩壓住被風吹得唰唰作響的試卷邊，心無旁騖地一道題一道題往下做。

        “乖乖，趕緊把豆漿喝了，一會又該涼了。”早晨過去，青溪鎮開始蘇醒，早餐攤的老板娘總算能歇口氣。

        長得白凈又愛學習的人去哪都吃香，楊以碩面前豆漿不知何時被換了碗，還冒著熱氣，將好落下最后一筆，兩份試卷都寫完了。楊以碩一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為的是占用了別人這么久的地方還白蹭一碗豆漿。“謝謝孃。”說完很聽話地捧起碗，一口氣喝了半碗豆漿。

        這樣的孩子招人疼，老板娘大聲爽朗地笑了起來，引來楊以碩背后買煙回來的男人頓足。“外邊冷，現在里面沒得人了，你去火盆邊坐著寫。”這樣說著就要幫楊以碩收拾桌上的東西。

        “以碩？”

        楊以碩停住要去攔老板娘的動作，面帶疑惑地回過頭，是楊老板。

        “楊老板。”楊以碩不溫不火地打招呼。

        “喲，認識啊？”鎮上沒有新鮮事，來個闊綽的老板一住就是小半個月，早餐攤的老板娘是知道他的。

        “一個小朋友。”楊老板話說得模糊，伸手搭在楊以碩肩上。

        后知后覺的，楊以碩覺得那碗豆漿甜得發膩，搭在肩上的手也讓他很不自在，僵立著聽兩個大人寒暄。

        “怎么來這么早，你們黃老師呢？”楊老板偏頭問楊以碩。

        不知對方是不是故意的，湊得過去近了，楊以碩微微偏頭，才說：“起了就來了。”不作更多解釋。

        “大姐，你這也忙，我帶小朋友去我房間寫作業。”問都沒問楊以碩也，楊老板笑著和老板娘說，彎腰拎起楊以碩囫圇收拾好的書包。

        “不用了！”老板娘還笑著，被楊以碩這一聲吼得訝然，楊老板也移過目光打量楊以碩。

        “哎喲，這孩子怎么這么客氣，楊老板住的那間安了空調，坐著不比這舒服？”老板娘已經從剛才短暫的寒暄中得知兩人的關系，且那空調是稀罕物，這會極力勸楊以碩。

        “那姐我們走了，您這收攤了吧？您先忙。”看來不僅老板娘認識楊老板，楊老板憑了皮相，又能說會道，在鎮上混得很開。

        肩頭的手攬得愈發的緊，楊以碩胃里翻江倒海，借故去拿書包，想掙扎開桎梏。“楊老板我自己拿吧。”

        “沒事，又不重。”楊以碩這一低頭，正好給了楊老板機會，順勢在他頭上摸了一把。

        沒想到楊以碩反應會這么大，驚愕地看著臂彎中一空，楊以碩人已經到了對面。

        “我給您開門。”字眼是禮貌用語，話語里卻帶了掩飾不住的厭惡。

        楊家基因好，楊二娘年輕時就很高，楊玲穿上高跟鞋在人群中都能冒出個尖。楊以碩才快十二歲，身高眼看就要到一米七，這會站得比楊老板高了個臺階，甚至需要俯視只比他高了一點的人。

        楊老板訕訕一笑，率先進去了。

        “我就送您到這吧，就不進去了，黃老師一會也該到了，我就在下邊看看書等著他。”眼見楊老板掏出鑰匙欲開門，楊以碩淡漠而禮貌地說，等著對方把書包還給他。

        上樓的功夫沒了在門口那會的尷尬，楊老板擺上一張蠱惑人的笑臉，說：“來都來了，進去看看再下去也不遲。”

        門開了，楊以碩平靜而簡潔地說：“不了。”

        “你沒住過賓館吧，這和你們學校那個破操場可不一樣，真不看看？”話里話外都是暗示，說時又來攬楊以碩肩膀。

        楊以碩后退一步躲開，等楊老板聳聳肩走進房間，等著他進去，才上前兩步，隨意環視了一周，說：“嗯，不一樣。”他又不是傻子，兩者毫無可比性。

        楊老板似乎很無所謂楊以碩死活不肯進門的態度，自己走進賓館房間，手輕輕一使力，書包呈個微曲的拋物線落在純白的大床上，單手解了兩顆紐扣坐到正對房門的靠椅上，抬眉看著三米開外的楊以碩。

        壓著心里涌現的那股不耐煩，楊以碩在對面的人眼神變得猥褻時，快步走進房間，想速戰速決拿了書包就走人，管他什么操場不操場，資助不資助，這飯他半口都吃不下去。

        “你干什么？！”楊以碩吼得太陽穴青筋翻起，掙扎間幾乎要將一個成年人掀翻在地。

        楊老板騰出一只手用力壓在楊以碩后腦勺上，以免他再發出聲音，右手摸到楊以碩腰間，朝身下探去。

        “你好香，嗯，還有股奶味。”一張臉埋在楊以碩劇烈掙扎而露出的后頸，嘴唇貼在溫暖的皮膚上含糊地說。

        楊以碩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幾乎在身上的男人嘴唇貼上來的一瞬間就要吐出來，發狠拐著手肘在楊老板腰窩出來了一下，在他痛呼著手上脫力時終于呼吸上房內渾濁的空氣，楊以碩翻身起來，拿起自己的書包在床頭一角，虎視眈眈地看著同樣已經一臉陰鷙地捂腰站起來擋住去路的楊老板。

        楊老板好像突然覺得和一個小孩這樣怪沒意思，松弛下來，也不計較楊以碩打他一圈了，神色不定地對楊以碩說：“有意思，還沒開竅呢是，”頓了一下，又問：“喜歡昨天站你旁邊那個小朋友？”楊老板說的是昨天和楊以碩他們在校門口遇到那會。

        ‘關你屁事。’楊以碩本來不打算搭理他，但聽他提到陳放，從這么一張口中，連不說名字都讓人惡心。

        “這種事總有第一次，你那個心上人離開竅還晚得很，到時候第一次難免弄傷他，不如我先幫幫你？”楊老板邊說邊解開襯衫領口，最后帶著好心提議的口吻，一步步緩緩走向楊以碩。

        “你給黃老師的名片，”終于看清對方的意圖，楊以碩血液都運緩下來，很鎮定地開口提起貌似不相干的事，見對方疑惑地停下腳步，又繼續道：“在我課桌里，上面有你的聯系方式和你所在的公司郵箱地址，鎮子那頭去年開了家網吧，總監？那就不是你們公司老板，除非你今天能讓我死在這，否則你動我一下，我保證讓你也不好過。”楊以碩點到即止，一口氣不慌不忙地說完，眼見對面楊老板的面色從游刃有余到狐疑最后變得難看，楊以碩神色更加漠然地注視著他，背在身后的手捏得骨節發顫。

        沒了原先的從容，楊老板像條吃不到肉的惡犬盯著楊以碩看。

        “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楊老板看上去并不打算讓開，楊以碩抬腳踩上潔白的床單，反正本來也干凈不到哪里去，走了。

        一走出賓館，楊以碩就扶著墻將早上吃得早餐悉數吐了個干凈，直到胃里再沒什么東西了，酸水還在往外翻涌。等實在連酸水都吐不出來了，楊以碩才起身往家走，先是慢慢地，逐漸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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