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紅衣歌
夜半子時,月圓無缺。
郁郁山霧漸起,將青山村籠罩在渺茫白霧中,視線所至,朦朦朧朧看不清遠處是何般模樣。
午夜的小巷異常幽寂陰森,路兩旁肆意生長的叢叢雜草和野花在無數白霧中搖曳,猶如隨風而動的影影綽綽鬼影,高大林木投下如蓋落影恰巧遮掩了如水月色,無邊黑暗如墨色悄悄蔓延。
與悵鬼結陰緣的那戶許姓人家兩扇朱紅色大門正緊閉著,在深淺相間的朦朧霧色中格外醒目,內里虛虛實實,看不真切。
大門一側的道路盡頭霧氣翻滾,陰影重重,好似血口巨獸藏于深深陰影中。
幽風如泣,低如鬼哭,聽得人毛骨悚然,渾身直發冷。
霧氣之中,似有數串鈴鐺被風撥動,叮兒啷噹清脆響,夾雜著數道凌亂腳步聲,步履雜亂輕盈,似有數人走動,越來越近,逐漸靠近許府,伴著若隱若現尖銳刺耳的嗩吶聲響。
霎然之間,空蕩蕩的大路上憑空浮現一臺大紅彩綢繡丹鳳朝陽的花轎,八道人影抬著吟歌輕舞而來。
仔細看過去,條狀黑影驟然抬起頭,扁平臉上竟沒有五官,只有一片光滑人皮包裹著頭顱。原本嘴巴所在位置的人皮緩緩咧成一道絲線,不斷鼓動發出尖細陰森時斷時續的吟唱:
“迎新娘嘍!”
鞭炮噼里啪啦炸響,嗩吶嘹亮,愈發高昂。
伴著尖銳嗩吶拔高霎那,空間波動突然扭曲,所有的一切被驀然翻滾的濃霧吞噬。
天翻地覆,陰陽倒轉。
“黃道吉日,新娘歸家——”
無面人影齊齊尖聲笑道。
鳳冠霞帔的少女正坐于在轎內,頭頂精致刺繡流蘇紅蓋頭,微微隨轎身晃蕩,如血般紅唇若隱若現。
花轎四面張貼著諸多囍字,轎外鑼鼓喧天,嗩吶高亢,少女一聲不發,唯有流蘇幽幽一起一落。
無面人腳步翻飛,帶的轎身如飛,短短幾息,已出數十丈外。
卷簾飛動,露出夜色一角。新嫁娘安靜轉首,蒼白修長的手輕輕撩起紅蓋頭,抬眼看向窗外。
入目空無一物,唯有一片慘白——
一張沒有五官的人臉貼在四方轎檐上,扁平平整,將本就窄小的轎窗擠得嚴嚴實實。
本該是眼睛部位的人皮與少女黑眸沉沉視線撞到一處,它驟然咧嘴一笑,再度尖銳出聲:
“新娘子歸家嘍!”
……
不過片刻,紅轎穿過青山村,入了深山,在茂密叢林中迅疾如影穿梭。
最終,喜轎穩穩停在一處府門前,門口張燈結彩,懸燈掛墜,暗紅色鑲漆大門敞開著,牌匾上刻著“梅府”兩個大字。
四周嘈雜嗩吶聲停了下來,八道尖細人聲齊齊詭笑道:
“吉時已到,有請新娘子落轎!”
雖是尖銳笑聲,卻不帶半分笑意,只聽得幽幽鬼氣,森森陰冷入骨。
轎廂內安靜無聲,毫無動靜,四周鬼影涌動靠近了幾分,看著似要把花轎吞噬殆盡。
“請新娘子落轎!”
道道瘦長鬼影面皮上笑意淡去,緊盯著轎廂,似是齊齊快貼到轎身上,冷冷道。
與此同時,霧氣從四面半方涌入本就不大的轎內,如漆黑觸手般試圖爬上少女喜服之上。
“如此盛情難卻!
一道平淡至極的聲音自霧氣籠罩的轎廂內響起,帶著無盡冷意。
緊接著,凜然劍氣倏而騰空而起,化作數道星光驟然驅滅翻涌而來的黑霧,劍意所至之處,如星辰墜落,鬼魅無處可逃。
紅轎四分五裂。
轎中人隨之翩然落地,陰風鬼哭,紅衣翻飛,鳳眸沉冽如霜淡淡掃過四周,目光不帶絲毫溫度。
薄唇勾起極細微的弧度。
“便依你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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