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德薩看著她雖然面無表情,但是,料想蕭芙已然支撐不住,“這位格格是正藍旗下的名門之女,按照旗人的規矩,將帥為表和福晉生死不離,作戰時就會將福晉帶在身邊,戰場共同生死。如今,這位多博郡王心儀的還沒有過門的福晉就在他的帳內,說不定早就……”他笑了一下,不再說了。
蕭芙已然再也承受不住了,她是謹慎之人,不會輕率性情用事。早晨醒來她回憶昨天的種種,曾想過,或許真的其中還有什么曲折,F在呢,任憑它有千曲萬折,縱然它有百千理由,都沒用了。這一切,都是騙人的,都是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蕭芙感到天旋地轉,她已經身心具乏了,她累了,真的太累了。她只想輕輕地睡下,就睡在這群山之中,沒有了憂愁,沒有了煩惱,沒有了痛苦。沉沉地永遠地睡下去,再也不要起來。
“我也是為蕭姑娘擔心,以前,蕭姑娘還埋怨我。其實,我不僅僅是因為阿羅泰年少沒有經驗才挑戰他的,就是怕姑娘見到真相后——傷心。”二德薩故意地如此激著蕭芙,使她上鉤。
“我明白了,你讓我避開多博,讓我幫你贏了阿羅泰,俘虜了他便罷了,你功德圓滿。沒有俘虜他,就讓我去和多博一決生死,反正你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對嗎?”蕭芙苦笑著,明白他的用意。
“蕭姑娘是聰明人,我也不拐著彎的說話。多博他對你有情,不然他不會昨天輕易放你回來。不過,他對你的出現不過是一時的驚訝罷了。姑娘的資質、人品,都是萬里挑一的。他對你有情也是自然的。可是姑娘想想,這樣的多情公子,怕姑娘是所托非人啊!倍滤_順勢地假意勸著蕭芙。
“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或許我知道后會怒氣之下殺了他,破了他的軍營,俘虜了將帥,對你不是更有利?哼哼,大清一統天下已然是眾望所歸了,你們大勢已去,不過是垂死抵抗。這你也知道,你不過是想以此要挾朝廷,扶植你的勢力掌權。你的心思怕是不在這小小的山坳里,而是想像外族人一樣分封為王,掌權為政,享受榮華富貴,不想當個普通的百姓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過著刀耕火種的日子受苦吧!笔捾嚼湫Φ,“所以,不能先告訴我,不能讓我怒氣之中殺了他,和朝廷結怨。所以,你是暗中觀察我,最后讓我們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見。”
“我就說蕭姑娘料事料人都高人一籌,佩服,佩服。不過,蕭姑娘,我知道,你和我再無什么瓜葛。你想走我也絕對不會阻攔,不過,你總要和羨敖道聲再見吧!倍滤_說完,讓外面的人送蕭芙回去。
幾天征戰,沒有休息,腿已經不聽使喚了。身上各個關節都因在馬上作戰而疼痛難忍,精神上又受了如此的打擊,她已經自顧不暇了,不知道還能否再插手管這里的事情。二德薩陰險毒辣,大德薩厚道卻沒有主見和心機,而且,還失蹤了。如今,她若是將此事說出去,二德薩雖然平時就茍且小人。但是,在人看來也是為了族人,阿答和大德薩都不會相信她,幫她,也不會因她而傷手足情父子義。現在,自己已經是身心俱疲,說穿了,已然是一具行尸走肉,將死之人了,沒有了睿智的頭腦再想辦法,沒有了充沛的力量再力挽狂瀾,只有忘記眼前這一切。走,就是最好的結局。
蕭芙打定主意,顫巍巍地走著山路要去和羨敖道別。
“羨敖,我在這里的日子也不短了,當初來的時候也沒有告訴大哥他們,我想回去了。所以,來跟你道別。”蕭芙拉著羨敖的手內疚而又憂傷地說道。是啊,自己在這里的這段日子,除了在二德薩的計劃中為他辦事,都不知道為羨敖做了什么。
“蕭芙,”羨敖將蕭芙手中的手抽了回來,回過頭,“你在這里的這些日子,是為族人做了一些事情,可是,是我救的你,你為我做了什么了嗎?我最后還不是要過普通族人的苦日子?降服朝廷后,我們就是降民,還要朝貢送禮,我還有什么好日子過?”羨敖眼圈充滿了淚花。
蕭芙心頭一震,不覺淚也流了下來,現在羨敖也在逼她了,“我知道,我對不住你,說是報恩,卻沒有轉回什么局面!
“所以,你要幫我啊,蕭芙!绷w敖不等蕭芙說完就撲到蕭芙的懷里大哭。
蕭芙心頭一涼,罷了,師傅說過,既然受了別人的恩惠,就要報恩到底。哪怕,哪怕粉身碎骨。好,我就為你找個安穩的歸宿。
“蕭芙,你不能去求阿答和大德薩,族人的規矩,求地位者就要死啊!绷w敖小聲告訴她,
“我有別的神可求,我有打算的!笔捾芥偠ǖ卣f完,起身走了出去,步子幾近踉蹌。
她是要將自己留在這里了,不是暫時,是永久地,永久地留下。
“……念及天下蒼生,不忍眼看屠戮之事發生,草民斗膽,忽而哥克部族之事理當重新商議,部族之事外人雖不宜干涉,而其內由紛亂,不得不懇請稟明,當以大局為重。部族除阿答外有德薩為爭阿答之位而互相傾軋,以至引出變亂。防此變亂只有權衡置之,草民蕭芙久聞王爺斷事明理,故將在此所了解之事一一向王爺陳述如下,懇請王爺將此事上奏皇上,明斷以安天下……穆察王爺敬啟!
蕭芙將自己所經歷之事原原本本寫出來,想通過穆察王爺奏呈皇上。穆察王爺在漢人眼中是個識大體顧大局的朝臣,在有資格的老輩中最開明,漢人中多半的有識之名士對他都敬仰三分,所以,蕭芙現在想到了他。
但是,書信又如何送出去?到處是二德薩的耳目,搞不好落到他的手里,那就滿盤皆輸。即使自己一死,也怕是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了,怎么辦呢?
蕭芙想這次怕是真的送不出去了。
“蕭姑娘,二德薩說有客來,也想讓你見見!
“什么客人,我需要見嗎?”蕭芙不耐煩,二德薩將她死死盯著,自從答應羨敖不走了,就似乎被囚禁了一般。
“二德薩說,要見的是個漢官,只想讓你見見!
“好,我就去。”蕭芙怕書信被搜查出去,于是帶在了身上。
“李大人,既然咱們是老友敘舊,就不要提這些,我也知道你是朝廷的說客,怕是正趕上清軍圍困這里,才順勢將你派來的吧。”二德薩在旁邊笑著,洞悉了來者的意圖。
“哪里,哪里。”那位大人賠笑著,言語卻不露什么。
“你走后這幾年,科考得意,已經做了道臺,不知我什么時候可有這樣的福分哪。對了,我們這里正有一個就是您管轄的那片的客人,哈哈,是從九風山寨請來做客的,我已經讓人去請了。”
蕭芙從窗外聽了一會兒,前后連起來一想,這位應該就是上次勸降九風山寨的道臺李大人。上次人多,沒有見他的真面容。這次,蕭芙從窗口一望,竟然又是一驚。她連忙又看了幾眼,不錯,沒有錯的,就是五年前在莫兒鎮失散的大師兄李鷹鴻。他現在是道臺,那么,他為什么來這里?以他上次勸降九風的口氣和不慍不火的氣勢,不驕不躁的品性,是他,沒有錯。那么他,他一定能把書信交到穆察王爺手中,對,一定能。蕭芙不禁心頭一陣激動,正要向里走,卻又頓下。不行,他現在和二德薩是什么關系?以大師兄的為人應該不會和二德薩同流的。那倘若二德薩知道我們相識,這封信,就不安全了。而且,白歸旗尚且能變成旗人,那師兄到底也有可能變成忽而哥克部族人。他和二德薩說話的口氣,也像至交啊。
不能相認,不能,但是,以自己對大師兄的信任,拼一次吧。
“蕭姑娘,來來,看你的父母官李大人!倍滤_見到蕭芙,忙叫著說,顯然已經有了醉意。
“哪里,哪里,何談父母官!崩畲笕藳]有看到蕭芙,謙虛地回絕著。
他一抬頭,竟然也是一個吃驚,九風山寨?女子?眼前的這位,不就是上次在九風人影中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嗎?就說不會看錯,絕對不會看錯,竟然在這里見到她。李大人暗暗想到,不禁心里一陣狂喜,剛想起身相認失散多年的師妹,卻見蕭芙使了個眼色,又輕輕地搖了搖頭,瞟了一眼二德薩。二德薩顯然醉了,正在尋覓著酒壇子。
莫非,她在此有什么意外?是啊,她怎么會在此處?而且,兩軍交戰的時候,不會是說客,若是忽而哥克部族的幫手就……先看看再說,李大人想后又將身子回來,坐好,看了一眼身邊的二德薩,裝做不認識,恭敬地說:“蕭姑娘,幸會,幸會!
“哪里,見到大人,榮幸備至!笔捾揭不鼐,坐了下來。
二人剛剛的示意神色輕輕掩飾過去,二德薩醉酒中絲毫沒有察覺,也沒有想到在這個山窮水盡的地方,會有故人久別相逢。
蕭芙見大師兄如此配合,心中也放心了許多。
“哎?你不認識他?”二德薩醉醺醺地抬頭問蕭芙。
蕭芙和李鷹鴻心中同時“咯噔”一聲。
“不認識。二德薩何出此言?”蕭芙鎮定自若地回答。
李鷹鴻不得不佩服師妹的膽識,還像以前一樣,從來都是臨危不懼,談吐自如。
“他,不是上回巡視你的山寨了嗎?”二德薩神志不清含糊地說著。
二人將心放下,都松了口氣。
“上次是眾人迎接李大人,而我是女流,不宜入正廳,所以……”蕭芙解釋著原由。
“哈哈,沒關系,看我這里就讓女流入正廳。哈哈,李大人,你看這個蕭姑娘是不是大美人啊?不如,我們就結成親家,她是我們的人,嫁給你,你以后在朝廷上多給我說說好話,哈哈哈哈哈哈,豈不是兩全其美?”二德薩邊笑邊喝,已然大醉了。
“二德薩,說笑了。我們初次相逢,只是……”李鷹鴻見他信口胡言起來,也就搪塞著。
“什么什么只是的,就這么定了,你以后就是我妹夫,要給大哥美言幾句,讓大哥在朝廷也混口飯吃,為國效力啊,哈哈哈哈哈哈……”二德薩把酒灑了一地,“哐啷”地趴在了桌子上,盤子碗筷也落了一地。
蕭芙見他醉了,想和師兄說幾句話,剛想起身。
“來啊,送客。李大人,我知道你是做說客的,我以前給你那么多書信你都回絕了我,我今天和你一醉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你走吧,走吧,走吧,不要再來了,以后你不是我的兄弟,走,走……”二德薩醉后還有意識地吩咐道,不給他們接觸的機會。
“是。”
蕭芙和李鷹鴻都吃了一驚,也只得下山,無奈身后衛兵跟隨,他們說不上一句話,只是客套幾句。
“李大人想必和二德薩關系至深吧!笔捾皆囂街鴨柕。
“五年前,我流落至此,中了山中瘴氣,昏迷在山下。大德薩將我救起,后來,我赴京趕考,考取封官,于是派人贈銀百兩以答謝救命之恩。后來,在各地調任官職,二德薩便常常通信于我。這次從滇南巡視至此,得知清朝在此收復各地,于是,前來看看故交,不過,沒有見到大德薩。”李鷹鴻將自己這五年的經歷簡要地告訴了蕭芙。
“原來如此,山水故鄉知啊。”
李鷹鴻微微一愣,迅速又恢復了常態。
“是啊,‘花草山澗曉,山水故鄉知’啊!崩铤楕櫧恿耸捾降脑娋。
“李大人看見前面那座山了嗎?那是這里最漂亮的一座山了,李大人下次來時一定要去那座山的東南角去看看,景色非常美!笔捾剿朴泻x地意味深長地訴說著。
“好,一定,一定!崩畲笕艘菜朴懈形颉
“那,李大人慢走,蕭芙不送了!
蕭芙轉身回到自己屋中,將最近幾年的近況一一寫給了大師兄。而后,又將自己在忽而哥克部族的事情也寫了,并在最后叮囑一定要將書信交給穆察王爺。隨后,他趁二德薩還沒有醒來,告訴隨從要出去巡山,于是策馬出去。
誰知,身后竟然緊緊跟著幾個士卒也策馬追來,蕭芙暗想,幸好和大師兄約好了暗號,也不知道大師兄能否體會到暗號的意思。不過,以他都背出了那句詩,應該能明白吧。
蕭芙沖向了山的東南角,看身后那些人離得還遠,于是,將懷中的書信包裹扔向了草叢。又看了一眼,不找上一會兒是發現不了的。于是她又揚鞭策馬向前跑去,看著后面并未注意到剛才她扔包裹的動作,而是緊緊又跟了上來,蕭芙嘆了口氣,下馬看了看山形地勢,就又回去了。
二德薩是緊緊盯上我了,恐怕,不是為他效命就是要去見閻王了。現今,只盼望大師兄能火速將書信送到了。蕭芙暗想,回了山。
“蕭姑娘把客人送走以后,說是要巡山,就騎馬出去了,我們也跟得緊,沒有見她和那個大人見面。”回來的人將事情馬上回稟了剛剛睡醒,就詢問蕭芙去向的二德薩。
“那她送客的時候說什么了?”二德薩又神色嚴肅而緊張。
“沒有,就李大人說了說他被大德薩救的事情,就兩句到了山下了,也沒有說什么別的,哦,倒是還說了句詩。”
“詩?”二德薩聽說他們就談了這些,剛放下心,拿起竹碗要喝茶,聽了最后一句,將茶重重放在桌上,神色緊張地問道:“什么詩?”
“忘了,不過就一句,說山說水的。”
“什么山水?”緊逼不舍。
“沒有說是什么山水,蕭姑娘指著二耳朵山,說山的東南角的景色好看,讓李大人下次來的時候看看,我們都不知道二耳朵山東南角景色漂亮,蕭姑娘怎么知道?”
“哦!倍滤_站起來,踱著步子沉思著。
“她,巡的就是二耳朵山吧?”他突然轉身一問。
“是,是,就是!
“快,去二耳朵山,去東南角,搜山,見人抓人,見東西就給我拿回來。”二德薩迅速而擔憂地吩咐著。
“我不該酒后把蕭芙叫來啊,一個失誤,可能斷送了我的心血。萬一她把這里的事都告訴了李大人,那就完了,我現在可都抓在她手里了!倍滤_后悔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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