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妍點點頭，真心笑了起來。

　　車子發動時再從車窗往外看，柯墨已經往回走了有一段路。

　　秦妍收回視線，閉上眼睛靠著車窗開始開始假寐。

　　洗了五個小時的杯子，說不累是假的，她從小到大何曾真正吃過什么苦，但眼下這份工作，卻是她唯一能依傍的，因為有了曾經為生計犯愁夜夜無好眠的經歷，如今心里滿滿裝著的竟是從未有過的踏實。

　　秦妍不自覺笑了起來，也不在乎這突然莫名其妙的笑容在車內其他人眼里是怎樣的一種詭異。到站后其實不需要走多少路，只需穿一條馬路，再往前走幾步就是紀老太的那幢老式公寓。秦妍本來要抬起的腳步在看到馬路對面的人時生生停住，遲疑了一會，還是趕在紅燈亮起前快步走了過去。

　　現在是夜里，那人的笑容依舊完美，和煦如春風拂面，雖不燦爛，卻讓人有種錯覺，仿佛浩瀚星辰也不過是他這微笑的陪襯。

　　“小妍，打工累不累？”白清諾看著秦妍走近，臉上是不變的溫柔，這次，似乎隱約又多了些疼惜。

　　“還好。”秦妍在他面前停下。

　　對于她難得肯平心靜氣的與他說話，沒有先拿眼睛瞪他，或拿話諷刺他，白清諾卻不覺得這是多大的好事，心里有些好笑，也有些無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不會將這事說出去的。”

　　心事被猜中，秦妍多少有些尷尬，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他愿意幫她保守秘密，總歸是她欠了他一份情。

　　“謝謝。”秦妍低聲道謝。

　　白清諾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她看。

　　他的目光并不炙熱，但一直被這樣看著，又是來自于那樣的一副皮囊，她是個平凡人，所以心跳終究還是亂上了幾拍。

　　好在她定力還算不錯，因此依舊能面不改色的問他，“看夠了沒有？”

　　白清諾撲哧一聲笑出聲，點點頭，意味深長的回答，“看夠了。”

　　本性難改！秦妍瞪一眼正笑得歡暢的白清諾，繞過他就要往前走。她現在很累，沒精力也沒興趣陪他玩這種戲碼。

　　“等等，”白清諾先一步攔住路，“怎么好好的又生氣了？”

　　“現在已經那么晚了，我只想睡覺，能不能放我一碼，明天去學校咱么再繼續好不好？”心里不耐煩，秦妍腦袋一熱，想到什么就一股腦說了出來。

　　白清諾怔住，等反應過來，啼笑皆非。

　　“小妍，你國文真的還需要再刻苦些。”怕她再生氣，他勉強憋住笑給她提建議，字字出自真心。

　　其實話剛說這口，秦妍就已經意識到那話聽起來有些不對經，但一時又想不出哪里不對，眼下見白清諾這表情和那別有深意的話，心里既后悔又窘迫，伸手便打算去推開擋在面前的人。

　　“好了，不開玩笑了，我們說正經事。”

　　白清諾抓住秦妍的手，轉瞬臉上已是正經的神情。

　　秦妍被他這突然的變臉嚇到，倒忘了抽回自己被抓著的雙手，“什么正經事？”

　　“還能是什么事，”白清諾難得嗔了她一眼，將手中的兩只小手放回到兩側，才松開手，嘆口氣道，“其實打工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但你不該去那種場所。”

　　原來還是為了她打工的事。

　　秦妍皺眉，她自然知道白清諾口中的那種場所是什么意思，那里的魚龍混雜她昨天已經有了深刻體會，但她卻不知道他說這話的用意。

　　見她只皺著眉看他不出聲，那張在她面前已經習慣溫柔淺笑的臉第一次有了龜裂，泛出冷意，“你知不知道昨晚阿彬告訴我那事的時候我有多擔心，以為你昨天吃了虧今天不會再去折騰了，沒想到今天下午去找你時紀老太說你又去打工了，打你手機你還關機。”

　　秦妍依舊愣愣地望著白清諾不說話，但這次她卻是因為嚇到說不出話。

　　她現在是真的被嚇住了。

　　不是不知道白清諾性格的恐怖，但之前在她面前時畢竟是一直隱藏在那張溫柔表皮之下，如今只是稍微表現在她面前，他全身散發出的冷意已經冷得她連顫抖都抖不起來，冰冷仿佛可以刺穿她的皮膚直入她骨髓，凍住她所有的感官神經連骨頭都不放過。

　　良久，秦妍才恍惚覺得她好像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手機下午沒電了。”

　　大概是感覺到自己嚇到了她，冷意漸漸從那張臉上散去。

　　白清諾嘆息一聲，終于又恢復了往常溫柔的模樣，“你如果缺錢我可以先借你，何必拿自己開玩笑，萬一發生了什么，不管有沒有真正關心你的人，最痛苦的還不是你自己。”

　　語氣沒變，口吻沒變，連說話時的神情也是和往常一樣，但秦妍總覺得有什么已經不復當初，到底是說的那人變了，還是聽的那人變了？

　　秦妍搖頭，“也許你是好意，但我不想問你借錢，你也不應該借給我錢，你我都知道這原本只是一場游戲，牽扯的太多，游戲就會變質。”

　　白清諾愣住。

　　秦妍低眉，繞過他繼續往不遠處的老式公寓走去。當一切全都挑明，心里反而有種快感，他千算萬算，卻總沒算到她今天會跟他攤牌吧？其實她早已不如當初那般討厭他，至于他對她的那些算計，跟他為討好她所做的那些比起來，哪個輕，哪個重，哪個少一些，哪個多一些，恐怕連他自己也已經分不清楚。

　　加上這次她先他一步攤牌，抵去他對她的別有用心，這場莫明奇妙一廂情愿的游戲，雞飛狗跳三個月，終于是以平局收場。

　　秦妍嘴角彎起。

　　他與她，從此以后終于能再無瓜葛了。

　　“以后你每天下班我去接你。”身后的人突然出聲，聲音不大，但剛好足夠她聽得一清二楚。

　　本來正得瑟的腳步生生頓住。

　　如果不是怕打擾到別人睡眠被當瘋子抓走，秦妍真想大叫上兩聲。

　　有對活寶父母還不夠，現在還讓她碰上個好勝心那么強的人，怎么極品就偏偏讓她都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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