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首都電視臺大樓內,祁硯旌結束專訪,推開訪談室的門。
大樓頂層,走廊空曠無人,助理高平快步跟在身后。
祁硯旌走路的速度比常人快很多,好像一秒鐘都不想浪費,高平剛當上他助理時,也花了好些功夫才適應他的步速。
“哥,華亮傳媒的華總,星云娛樂的李總,meme唱片的王總還有好幾家公司的老板今晚想約你吃頓飯,”高平拿著手機道:“你等下沒別的行程了,要不要答應?”
祁硯旌剛好點開許珝的聊天框,聞言,選好飯店的位置信息點擊發送,半秒都沒猶豫。
“推了吧,”他又翻開許珝的朋友圈,“我晚上有事。”
“好,”高平一句都不多問,只說:“那我現在就回了他們。”
祁硯旌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兩下,忽然來了句:“就這?”
許珝朋友圈設置三天可見,一點內容都沒有,跟他性格太不相符。
高平按下電梯,沒太聽清:“什么?”
“叮!”
電梯門打開。
“沒什么,”祁硯旌收起手機,看向同樣邁進電梯站在他身邊的高平:“等下你直接下班吧,讓小徐送我就行。”
小徐也是從出道起就跟著祁硯旌的司機了,高平點頭,“好的哥。”
祁硯旌回家換了件休閑點的衣服,上車時小徐正在打語音電話,地下停車場很靜,隱約能聽見電話那頭稚嫩的童聲,小徐笑得一臉幸福。
他見祁硯旌到了連忙想掛斷,被祁硯旌抬手示意攔住了。
祁硯旌知道他有個小女兒,平時寵得不行,現在時間還早,沒必要打斷人家父女聊天,便笑著說:“沒事,不急,你們聊完再走吧。”
小徐三十出頭,微胖,成天笑嘻嘻的很敦厚老實,聽祁硯旌這么一說,忙憨笑著點頭致謝。
祁硯旌勾了勾唇,趁空檔讓高平把這次參加評級的全部藝人的資料發給他。
高平回消息向來很快,下一秒就發來個ok的表情包。
祁硯旌定睛一看,許珝昂著高傲的小下巴俯視鏡頭,圓圓的腦袋邊p了個ok的手勢。
祁硯旌:“?”
幾乎是同時,表情包被撤回。
高平默認祁硯旌沒看見,重新發了個嚴瑾且商務的“okjpg”。
祁硯旌:“……”
另一邊,高平女友擦著桌上被打翻的咖啡怒罵:“你要死啊,咖啡都不會喝了嗎!”
高平慌得一批:“我把許珝的表情包發給祁哥了!”
女友一愣:“……那你是真要死了,”她也開始慌:“祁哥看見了嗎?”
高平著急在文件夾里找資料,抬頭瞅了女友一眼:“他當然會假裝沒看見。”
祁硯旌把手機放回衣兜,指腹摩挲腕表讓自己維持風度。
小徐已經掛斷電話,雖然祁硯旌不介意,但他也不能在老板面前煲電話粥。
他手機屏上彈出微信聊天的界面,乖女兒發了個親親jpg,可愛得他心肝顫,連忙回了個害羞jpg。
祁硯旌剛受完高平的表情包沖擊,一抬頭,就看見自家司機的手機屏——還是許珝。
許珝念臺詞用力過猛嘴都撅起來了,被做成大頭特效,周圍p上一圈粉紅愛心,就變成了親親jpg。
而他家司機用極度寵溺的表情回了個祁硯旌的。
當時祁硯旌被許珝的演技雷得嘴唇緊抿,但這一幕被截圖下來,也弄出大頭特效,又在他臉上p了兩朵紅暈,竟然就搖身一變成了害羞jpg。
祁硯旌腕表都要捏碎了。
駕駛座的小徐毫無察覺,依舊如癡如醉和女兒進行幼稚的表情包斗圖——許珝抱抱jpg,祁硯旌邪魅回抱jpg,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祁硯旌忍了片刻,實在看不下去自己和許珝在別人的微信里親過去抱過來,掩唇重重咳了一聲:“咳!”
小徐手一抖,手機乒嚀嘭咚砸了下去,他趕緊彎腰撿起來摁滅屏幕,沖祁硯旌笑:“要、要、要出發了嗎?”
祁硯旌十指緊握,語調克制:“怎么你們……都很喜歡這套表情包嗎?”
小徐大驚,連連搖頭,極力否認:“我絕對不是,我絕對沒有!都是高平發給我的!”
“他拿給我閨女看,您也知道嘛,那小姑娘就喜歡好看的,您倆的表情包她是愛不釋手,我也沒辦法啊,只能陪她玩。”
小徐神色哀痛,“但我其實特別不喜歡!每發一張圖,都有無形的罪惡感將我緊緊籠罩,讓我喘不過氣。真的!”
祁硯旌:“……”
我怎么看你發的時候挺樂在其中的。
祁硯旌微笑:“你這么緊張干嘛?沒事,發吧,我又不介意。”
他笑得小徐打了個冷顫,背后像有陰風吹過:“不不不,我不發了,不發了……”隨即哆嗦著手發動汽車:“您您您坐穩了。”
·
許珝還沒穿書的時候,在網上看過一句話說得很有道理——任何傷痛和磨難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消散,只有尷尬和社死,會讓人每一個午夜夢回想起它的時候,恨不得拿腳趾把床單抓爛。
現在還沒到午夜,許珝已經很想先抓爛車里的腳墊。
如果待會兒祁硯旌問他為什么要這樣,他該怎么回答?
他也不懂原身當年怎么就那么猛,總不能說我知道我年少輕狂時得罪過你,但就是覺得咱倆現在關系還行吧?
許珝大腦飛速運轉,漸漸有了點主意。
他坐直,拍拍身邊打瞌睡的張暢:“暢兒,那套表情包你發我一下唄——要完整的。”
張暢睡得迷迷糊糊,腦子不打轉,想都沒想直接打包全發給許珝。
祁硯旌定的是一家有名的私廚菜館,位于市郊,安保極嚴,通常是高官聚集地。但因為沒有狗仔進得去,少數頂層藝人也會選擇來這里吃飯聚會。
許珝進去后報了祁硯旌的名字,被漂亮的服務生引進了間雅致的包房。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不少,祁硯旌應該過一陣才會來。
許珝環視了包房一圈,覺得風格偏清新淡雅,便問服務生:“這里面還可以再裝飾一下嗎?”
服務生盈盈一笑:“當然可以,您有什么具體要求嗎?”
許珝沉吟片刻,說:“布置得溫情一點吧,讓人看了都感動得想哭,一點氣都生不起來的那種。”
服務生凝眸想了想,胸有成竹地答道:“明白了,您放心,請稍等片刻。”
·
祁硯旌如約而至時,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同。
這間包房基本只有他在用,對其中的裝飾無比熟悉。
現下大體雖沒怎么變,但燈光從清雅明亮變成了曖昧的暖橙;紫檀木桌上多了盞搖曳的燭臺;房里加了些暖調的香氛;窗臺前靜置的假山盆景被打開了,高山流水,霧氣繚繞。
許珝坐在木桌后,雙手乖乖搭在桌上,用一雙水潤的大眼睛注視他,燭臺映得眼底有隱隱的波光浮動。
他換下了演研所筆挺的制服,只穿了件淺紫色的套頭毛衣,少了些生硬的精致,漂亮溫柔了很多。頭發也明顯洗過,沒有固定的發膠,軟軟的搭在額前,烏黑柔亮,發質很好的樣子。
祁硯旌眉心不由地一跳,不動聲色地在許珝對面落座。
他碰了碰燭臺的座底,自然問:“你讓人重新布置過了?”
許珝彎了彎眼睛,“是啊,你喜歡嗎?”
祁硯旌靠著椅背姿態舒展,唇角輕微上揚,似乎只是禮節性地朝許珝笑了笑,沒評價包房的新裝飾,只道:“你喜歡就好。”
他把平板遞給許珝,神態自若:“想吃什么,你來點吧。”
許珝沒有推脫,接了過來問:“祁老師有忌口嗎?”
祁硯旌搖頭,許珝就隨意點了幾道家常小菜,開了瓶酒。
這家店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上齊了,香味濃郁,令人垂涎。
許珝夾了點小炒牛肉慢條斯理吃著,祁硯旌的視線就又落在了他握筷子的手上。
許珝硬著頭皮在對面灼熱的目光下吃了好幾口,最終忍不住抬起頭,對著祁硯旌露出淺笑:
“我手上有什么嗎?”
祁硯旌似乎并不覺得此舉有什么冒犯,平靜地移開視線,端起瓷碗舀了勺湯喝,很隨意地問了句:“你最近好像都不戴手套了?”
許珝一愣,忽然想起剛穿過來那天,原身是戴著手套的。只是現在剛入秋,他嫌悶這幾天都沒戴。
“怎……么了嗎?”許珝不明所以,眸光微動,“冷的時候再戴也行呀。”
祁硯旌抬眸看了許珝一眼,表情沒什么變化,只點了點頭,像在說“明白了”。
許珝放下碗筷,見祁硯旌不再說話,猶豫片刻開口道:“那天真的謝謝你了,以前我行事有點沖動,祁老師你還不計前嫌幫了我。”
祁硯旌從善如流:“你白天已經謝過了,現在又請我吃飯,我都有點消受不起了。”
許珝笑:“哪的話,雖然祁老師你不介意,但我總得表示點什么才安心啊。”
“你實在不需要這么客氣。”
“需要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打了個來回,對視著不再說話了,空氣變得沉默且膠著,祁硯旌忽然笑了起來。
他五官立體輪廓分明,是很英氣有魅力的長相,多年來被各個機位的鏡頭放在大銀幕上檢驗,都公認骨相完美無死角。
現下光影搖晃曖昧,讓他的笑也染上難以琢磨的意味,說是在拍電影都不為過。
他小臂輕輕搭上木桌,略微向許珝湊近了些:“你性格好像沉穩了很多。”
許珝狀似不好意思地捏捏耳垂:“畢竟歲數在長嘛,總不能一直都不懂事,以前的事,我還要向您道歉。”
“道歉就不用了,”祁硯旌收了笑,語調依舊溫和,“只是既然如此,我倒是真的想問問——”
許珝不由地挺了挺脊背,意識到要進入正題了。
“你當時為什么這樣?”
祁硯旌攤了攤右手,把話題交給許珝。
他雖然表面看起來無比平靜,但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他三年之久。
如果許珝是真覺得自己天賦異稟極度優秀,他自然無話可說,但就目前的態度看,許珝明顯也覺得自己當初的行為很不妥。
那為什么還要做?
想抱大腿炒熱度?且不說當時許珝本就炙手可熱,前途無量。哪怕真的想炒作,可那件事后他至少沉寂了大半年一次面都沒露過,后來也只乖乖待在自己的模特圈子,兩人再也沒見過面。
三年間,兩人唯一的聯系,只有網友玩梗弄出的表情包熱潮。
這個炒作除了讓許珝一夕之間淪為全國笑柄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許珝低下頭,開始醞釀情緒,祁硯旌不再出聲,很耐心的等他。
半晌,許珝終于抬頭,眼中似有柔情涌動,“在這之前,我想先問您,那件事之后,您是不是對我印象尤其深刻,一直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祁硯旌頓了頓,沒有否認:“當然。”
“那就夠了。”許珝滿足地長舒口氣,用一雙含情的眼睛注視祁硯旌,“其實,我仰慕你很久了。”
祁硯旌眉梢一挑。
“你17歲出道拍的第一部電影《雪域》,你飾演的林尋從十幾歲開始攀登雪山,登上一座還有另一座,十幾年間你無數次站在山巔之上,又無數次從最低處重來,一直到34歲那年登上了最高的那一座。”
“我不明白十幾歲的你是怎么演出30歲的隱忍和堅韌的,但最后你站在山巔,周圍是皚皚白雪,你眼底的驕傲和歲月帶來的傷痛沉淀在一起,深深震撼了我,從那時候我就很喜歡你。”
“可以說我是看你的戲長大的。我——”
祁硯旌:“……?”
“抱歉打斷一下,”祁硯旌咳了聲,“你今年……貴庚?”
許珝眨眨眼,眸光澄澈無比:“二十周歲。”
祁硯旌向后靠上椅背,默默算了下兩人的年紀,他比眼前這小孩兒大了整整十歲。
看他的戲長大,似乎也沒毛病,但就是不太讓人高興得起來。
祁硯旌保持微笑:“你繼續。”
許珝再次進入狀態,聲音柔軟娓娓道來:
“你17歲出道,那我也17歲出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讓你記住我的名字。可你太耀眼了,我怎么都追不上,后來就鉆進牛角尖了。”
“我對你日思夜想思之如狂,做夢都想離你近一點,可我的實力不允許,我寧愿瘋狂一點只要你能記得我,也不想泯然眾人,那樣你的目光都不會在我臉上停留。”
聽到這里,祁硯旌很想拿塊鏡子懟到許珝面前,讓他正視自己的外貌。長了這樣一張臉,就算什么都不做,他只要不瞎都能看到。
但他什么都沒說,依舊平靜地注視許珝,示意他繼續。
許珝緊接著道:“但現在我明白了,我當時確實是怔魔了,不應該出這種下下策。所以我現在在很努力地練習演技,想真正靠實力站在你的身邊,而不是別的什么旁門左道。”
他掏出手機點了點,眷戀地注視著屏幕:“如果我早點意識到這些,也就不會白白蹉跎這三年。”
“到頭來,我和你唯一的聯系,竟然只有這些表情包。”
他說完后,空氣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許珝緊張地盯著祁硯旌的眼睛,一直到察覺對方神色有些微的松動,提起的心臟才悄悄放下些。
看來他這個解釋還不算太爛,雖然很老土,但祁硯旌可能就吃這一套。
先動之以情。
他看過完整的小說,對祁硯旌的生平如數家珍。祁硯旌家境優渥,一開始身邊的家人朋友都反對他進入娛樂圈,并對此表現出了極度的不解與憤怒,但祁硯旌堅持自我。
第一部戲是小成本電影,導演編劇都是新人,各處人手也不夠,要用最少的成本拍出最巍峨的場面,難度可想而知。那時候祁硯旌差點和劇組一起凍死在雪里。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部戲成功了,祁硯旌也就此開啟自己的爽文男主之路。
但《雪域》一直到小說結局,都是祁硯旌的白月光朱砂痣。
許珝用這個開篇,表明自己是在他家人都不了解他時,就追隨他的粉絲,先攻破第一道心防。
再曉之以理。
表示自己那時候動錯了主意,現在已經決心好好做一名演員。
祁硯旌是個很正派的主角,對自己奉獻終生的表演事業有近乎執著的信仰和熱愛,同樣的,他也會好感任何認真對待演戲的人。
許珝這段轉變太大,但看起來足夠誠懇,每一個眼神都情真意切。祁硯旌也有些拿不準了,許珝認真的嗎?
如果不是,那他有這樣的演技嗎?
毫無疑問,當然沒有。
祁硯旌若有所思。
半晌,他緩緩道:“你才20歲,想要做任何事都不晚,世界那么多工作里,你愿意為了我努力學習表演,我很欣慰,也很樂意當這個引路人。”
他嗓音沉了沉,“但最終,我還是希望你是真心熱愛這份事業。”
完美。
事情最終還是在按照他希望的方向發展。
許珝連連點頭,炙熱的目光投向祁硯旌,“我明白,我會的。”
紅燭搖曳下,許珝的眼波蕩人心神。
祁硯旌放下木筷,十指交握,“不過——”
許珝嘴都說干了,剛喝了一勺玉米濃湯,聞言柔情似水地望向他:“什么?”
祁硯旌目光染上些許遺憾:“你的表白,我不能答應。”
許珝:“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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