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發表
他們這里動靜不小, 驚動了周圍一圈人,不一會兒就被工作人員圍得滿滿當當。
許珝沒有徹底暈過去,但臉色差得嚇人, 滿頭虛汗, 整個人一點血色都沒有,就連指尖都是慘白的。
祁硯旌抱著他, 像抱著一汪抓不住的水。
他一手托著許珝的背, 一手覆在許珝頸側,那里脈搏跳動得又亂又虛浮。
剛才情形太慌亂,祁硯旌雖然盡力護住許珝沒讓他摔下樓梯, 但跌在地上那下也不輕。
許珝厚重的戲服還沒換下來,他沒辦法檢查,也不確定有沒有碰到哪里, 甚至不敢貿然抱他起來。
“把醫生叫過來。”祁硯旌頭也不抬地吩咐高平。
高平從下臺起就跟著祁硯旌,親眼目睹了自家老板怎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住的許珝。
他知道現在情況不太樂觀,趕緊道:“已經叫了,張暢我也聯系了,馬上就到!
祁硯旌點點頭,把耳朵附到許珝唇邊, 沉聲問:“許珝, 還好嗎?摔到沒有?哪里難受?”
許珝也不清楚, 就是忽然的天旋地轉,然后整個人都不行了,心慌眩暈惡心,手腳發麻, 還很冷。
祁硯旌抱著他, 懷里很溫暖, 他本能地往里縮,“痛……暈,嗚……不舒服……”
太可憐了。
這個聲音太可憐了。
像受傷的小動物藏起來偷偷撒嬌,明明難受得不行,還很乖很乖地挨個回答問題。
祁硯旌心像被揪了起來,又酸又漲的抽著疼。
周圍一群工作人員七嘴八舌地詢問關心,許珝聽不清,還被吵得頭更暈了,難受得想哭。
他把臉埋進祁硯旌懷里,小聲嗚咽。
祁硯旌一下子手都僵了。
他蓋住許珝的耳朵,壓低聲音道:“都散開別圍著了,安靜點。”
眾人立刻噤聲,緩緩散開把空間留出來。
祁硯旌把許珝抱緊些,拍著他的背輕輕哄:“好了不怕了,沒事的,醫生馬上就到,然后我們去醫院,沒關系的!
“——小珝,小珝!”張暢姍姍來遲,從人堆里擠進來,手里還提著飯盒。
天知道他只是到樓下取個飯,就這么短短幾分鐘的功夫,許珝竟然就暈了,還暈在祁硯旌懷里。
張暢往許珝身邊蹲的時候腿都是軟的,不知道是被許珝嚇的,還是單純因為祁硯旌抱著許珝的畫面太有沖擊性。
“他身體到底怎么回事?”祁硯旌問。
他臉色沉得嚇人,看張暢的眼神像在審訊犯人。
“我……”
張暢張了張嘴,也說不出來。
一來,許珝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不少,這么冷不丁一暈,他還真拿不準是為什么。
二來,許珝這兩天狀態看上去反而好了不少,昨晚今早吃的飯都比平時多,他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祁硯旌看張暢一臉懵逼,半天都吐不出一個字的樣子,更氣了。
這種連自家藝人身體有什么問題都說不出的助理,不辭了留著過年嗎?
張暢不知道祁硯旌心里已經盤算著要讓他走人了,還覺得許珝就這么一直被祁硯旌抱著不合適,伸手想搶過來。
哪成想被祁硯旌冷冰冰盯一眼,嚇得直接縮了回去。
“祁老師!祁老師……”助理導演氣喘吁吁跑過來:“下半場馬上開始了,您看……”
祁硯旌一怔。
他完全忘了還有評級的事。
時間緊迫,助理導演見他不說話,又不敢再出聲,急得汗都下來了,求助地望向高平。
大事為重。
高平咳嗽一聲,湊到祁硯旌耳邊斟酌道:“哥,你要不還是先回演播廳,全國直播啊,后面還有兩個組等著呢!
“醫生馬上就到了,還有這么多工作人員,等下我親自跟著,有什么事保證第一時間通知你,放心吧!
祁硯旌有些茫然。
倒不是因為要在許珝和評級之間作取舍而為難,只是忽然發現,他好像沒有任何留下的理由。
作為許珝的跟組老師和主考核官,情急之下抱住他還能說是人之常情出手相助。
但送去醫院、帶許珝看醫生、甚至陪床照顧,都不是他現在這個身份該做的事。
而接下來他的任務,是跟助理導演回到演播廳,繼續當他鐵面無私的主考核官。
祁硯旌忽然覺得很荒唐,他明明不經任何思考地做出了想要陪許珝的決定,理智回籠后,卻找不到一丁點履行這個決定的借口。
他手稍微松了松,懷里就一空,許珝已經被張暢接了過去。
祁硯旌怔愣片刻,緩緩收回手站起身。
他拍了拍高平的肩,語氣恢復到慣常的平靜:“你跟小張一起去,有什么需要也好搭把手。”
張暢趕緊點頭:“謝謝祁老師!
祁硯旌勉強扯了扯嘴角:“不客氣。”
而后跟著助理導演離開,任由對方手忙腳亂給自己別上收音麥克。
醫生好像到了,身后又是一陣吵嚷,兵荒馬亂。
·
下半場的氛圍明顯不如上半場。
這是全場觀眾和屏幕前的網友一致同意的。
祁硯旌表情沒什么變化,一如既往的冷靜,評價也沒有任何偏頗十分精準。但就是有種很微妙的氣場,讓他看上去情緒不高。
【祁老師怎么回事。亢孟裼悬c不高興……】
【不知道誒,剛才不都還好好的嗎,怎么過了個廣告就哪哪兒都不對勁了?】
【就是說,關鍵還看不出來,就……很奇怪的感覺】
【救命你們都在說什么?我怎么一點都沒看出來,老祁不一直都這樣嗎?】
【確實,現在這樣才是他一直的常態吧,前段時間忽然經常笑,我還害怕他中邪了】
【可不是嘛,總不能因為人家最近笑得多了點,就說現在這樣不正常吧】
【是真的不太對,哎呀反正就是說不出來的感覺。但肯定有問題。】
【行了都別說了,好好看表演行嗎,這是正經評級,麻煩對臺上的演員尊重一點。】
【就是,還是打住了,不然一會兒又要扯到許珝身上去了……】
【本來沒人扯他,你跳出來干嘛?】
祁硯旌確實心緒不定,剛從后臺回來時,他手心全是冷汗,罕見地無法集中注意力。
他盡力讓自己專注到臺上的表演,但總會不受控制地想到許珝。
稍微松懈片刻,許珝倒臉色蒼白發抖嗚咽的樣子就一個勁往腦海里鉆,無孔不入。他甚至能感受到許珝的體溫,還有落進他懷里時,雖然很輕卻讓人心安的重量。
所以現在抱不到許珝,他心就不安。
原本熟悉無比的評級流程,在這一刻顯得異常漫長。
祁硯旌耐心地觀看完后兩組演出,極力摒棄雜念,和其他考核官一起做出最公正的評級。
確定好全部排名和人員去留后,祁硯旌拿著手卡上臺。
舞臺的布景已經被撤光了,恢復到演研所最原本肅穆莊重的樣子,振翅逐日的飛鳥圖標在祁硯旌身后閃爍低調的暗光,也把臺上形容冷淡的人刻畫出神圣的形象。
“第三名,溫禾!
溫禾的優點一直就是穩定,她是前幾名但達不到第一大家都有數,并未表現出過多驚訝,紛紛祝賀。
“第二名,黎依依!
這時臺下的歡呼開始不同了,更加驚奇也更加強烈。
黎依依去年出道,今年才十八歲,是個娃娃臉很可愛的女孩子,業內對她演技的評價一直都是靈氣逼人,自然流暢。
她出道的第一部作品,就是當下現象級的家庭倫理劇,在里面演了乖巧懂事的小女兒,國民度高漲,成了新晉國民閨女。
不過畢竟年紀小出道時間短,多少還是有些質疑,只是在國民的高度好感下,質疑聲寡不敵眾。
對于黎依依,應該說她自身的潛力遠遠超出現有實力,需要好好培養。
現場和網絡上的議論只持續了短短片刻,人心如此,無論什么時候,大家都還是更關心第一名。
【所以第一是許珝了吧……】
【多半了,幾乎沒有懸念】
【真唏噓啊,一個月之前我還在隨大流嘲他呢,那個時候誰想得到現在他拿第一都沒人反駁了……】
【但我還是有點緩不過勁,總感覺他是第一不太對,但如果想想換成別人,好像又更不對味兒】
【唉,隨便吧,就他也行,我全程都看臉去了,演技沒怎么看明白,至少臉是真好看】
【他這場演得是真牛啊,你沒看后面紀老眼淚花子都冒出來了嗎!】
“第一名——”
祁硯旌拿起話筒,燈光聚焦,他面色平靜,深黑的眼瞳掃了掃臺下,再直視鏡頭:“許珝!
同時,臺下爆發出熱烈的歡呼,一度沸騰到快要掀翻整個演播廳。
1評的第一名年年都是最矚目的存在,只有第一名可以在下一次評級自行挑選劇本。
意味著今年三部最高規格的沖獎片,都會送到他手邊,等著他挑,這是很多頂級演員都無法享受的待遇。
【臥槽真是他!】
【天吶見證歷史了,真的見證歷史了弟兄們!!】
【救命我有點暈現在】
【雖然大家都猜到了,但真正看到老祁喊出他的名字,我還是覺得像在做夢……】
【他這下真是飛升了,后面三部片子,隨便選哪部后續資源都不用愁了】
【所以許珝呢?咋還不上臺?】
【求他快點出現,現場喊聲太大了,我耳朵都要震聾了!!】
按流程,1評的第一名會由祁硯旌親自送上一簇捧花和一塊小獎牌,獎牌墨玉為底,請最好的工匠手工雕刻上演研所的圖標,哪怕不提評級賦予的內涵,只是玉牌本身都具備極高的收藏價值。
第一名接受獎勵后,進行致謝,再進入媒體訪問環節。
可現場左等右等都不見許珝的身影,換任何人,這種時候一個箭步沖上去都嫌慢,許珝竟然這么沉得住氣?
現場歡呼中漸漸響起疑惑的聲音。
祁硯旌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捧花獎牌,才拿起話筒淡淡道:“非常遺憾,許珝本人因為身體原因已經提前離場,獎牌會由我私下代為轉交。”
“感謝各位觀眾考核官的支持,也感謝今天到場的全部前輩老師,演研所會秉承初心,永遠以為國家臻選最優秀的演員為己任,謝謝大家。”
祁硯旌只負責宣布前三名,說完這些便直接下臺,后面的淘汰與晉級,全都由總導演接手。
從宣布許珝身體不適無法到場起,臺下就一片嘩然,到祁硯旌下臺更是議論紛紛愈演愈烈,已經完全沒人關心后面的流程了。
【什么情況??這么揚眉吐氣的大好時候,竟然都不親自來領獎的嗎?】
【1評這個獎牌幾乎就是后面各大電影界的影帝保送券了呀,是我從墳里爬起來都要自己來拿……】
【是的,對我來說只要沒暈我都上,就算暈也要暈在臺上,手里攥著影帝保送券,暈死都值了!】
【所以許珝身體到底什么情況?】
【誰知道呢,但他好像一直都不太好吧,前面一年沒怎么出現,聽說也是在養病來著】
【什么病啊??都沒人說過啊,樓上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什么病,反正就是小道消息,他官方是沒出過任何消息的】
【不管是不是生病,反正他氣色看起來就很不健康,而且瘦啊,多瘦啊,之前網傳說他不吃飯,我總覺得不是在夸張……】
【新消息。『孟袷钦鏁灹,暈得人事不省的那種,還是祁老師抱住的!我朋友的姐姐的表姑的侄女的前男友的女朋友說的,她好像是內部工作人員!!】
【……樓上這消息也倒太多次手了,保真嗎?】
【不保真啊,不就聽個新鮮嗎,反正來源是沒問題的……】
【哦豁,論許珝突然變成美強慘了?】
【別瞎猜了,等官方消息唄,反正這種情況肯定是會給說法的!
【只有我關心,是暈在祁老師懷里的么……】
·
祁硯旌匆匆下臺,摘了麥轉身卻看到等在樓道的高平。
他擰眉上前語氣不好:“你怎么在這兒,不是讓你跟著許珝嗎?”
高平還沒來得及說話,祁硯旌又擺擺手:“算了,先不說這個。”
他徑直往地下停車場的方向走,“許珝在哪家醫院,現在帶我過去。”
“哥,哥……”高平跟在祁硯旌身后一個勁地攆。
祁硯旌走路本來就快,此刻更像腳底生風,高平一米八的個子標準大長腿,都有點追不上。
“哥!”他不得已用力喊了聲:“許珝沒在醫院!”
前方身影猛地一頓,高平差點直接撞上去。
祁硯旌回頭,滿目詫異:“你說什么?!”
高平咽了咽唾沫,平復呼吸:“他在咱醫務室呢,你走反了,算起來你離他又至少遠了五百米的直線距離!
祁硯旌臉色瞬間黑沉無比。
“都暈倒了為什么不送去醫院?”
祁硯旌覺得荒唐,雖然他們這里的醫療條件不比醫院差,但設施終歸不是那么齊全,而許珝身體看上去很不好。
“這……”高平欲言又止,“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放心,不是特別嚴重的問題……”
祁硯旌看了他兩眼,最終一言不發原路返回。
·
十分鐘后,醫務室里。
祁硯旌雙腿交疊坐在許珝病床前,跟演研所合作了十幾年的老醫生在旁邊絮絮叨叨。
“餓暈的……你敢相信這年頭還能有人活生生把自己給餓暈嗎?”
“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這些年輕人,從來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
“止痛藥當飯吃,還是這么強效的藥,硬是吃出厭食癥……”
醫生小心翼翼給許珝加了瓶營養液,又在祁硯旌面前比劃:“他那個小助理都不知道,還拍胸脯給我保證說都戒了,這幾天也能吃下東西!
“我尋思著,吃是一回事,吃了吐那是另外一回事!”
“反正他是你的人,”醫生指著床上的許珝道:“一刻不踏出這扇門,你就得給我管好咯,我在你們這兒上這么多年班,不想臨了了還弄出人命,你們愛怎么作我不管,但得等我先退休!”
這小老頭醫生也是老前輩了,沒事就愛吹胡子瞪眼,天天罵當代年輕人不愛惜身體。
祁硯旌跟著點頭說是,被懸得高高的心卻一時不知道往哪兒擱。
他設想過很多種情況,唯獨沒想到會是這樣。
因為藥物性厭食癥吃不下東西,導致的急性低血糖。
他都不知道許珝已經到了吃什么吐什么基本無法進食的情況,明明昨晚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許珝看起來都還好好的,原來回去就全吐了嗎?
小老頭看祁硯旌坐在椅子上眉頭緊皺,還是大發慈悲緩和了些:“唉,你也不用太緊張,送過來的時候問了,是昨天開始沒法吃東西的,說明還不是太嚴重,后面好好調理就行!
“我現在給他用的成分很溫和的止痛藥,他也不過敏,就是只能靜脈滴注。你等他醒了跟他說,以后實在疼得狠了,就來我這里掛一晚上的水,都是睡覺在哪里不是睡?反正他之前那個藥是絕對不能再碰了”
“他不怕吃不死我是怕得很,你也好好看著他,反正這幾個月你們都天天在一起!
“明白了,我會監督他。”祁硯旌應道,目光落在許珝的臉上。
許珝已經被扒掉了演出的戲服和頭套,看起來還稍微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汗,穿著件純棉短袖蔫巴巴躺在病床上,臉頰消瘦得可憐。
祁硯旌沒忍住,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小沒良心的,吃不了東西也不說,我平時餓著你了?”
許珝人沒醒,迷迷糊糊覺得額頭痛,蹙眉輕哼了一聲。
祁硯旌手指一下僵住了,小心移開,明明覺得自己沒用什么力,許珝眉心卻紅了一小塊。
他皮膚太白了又很薄,看上去就像文藝匯演時,被老師用口紅在眉心點了朱砂痣的小朋友,還皺著眉,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
祁硯旌忽然想起拍戲的時候,聽張暢說過許珝是豌豆公主,現在看起來,豌豆公主都沒他一半嬌氣。
他難得有些無措,停頓片刻,還是將指腹落在許珝眉心的紅痕上,很輕地揉了揉,直到許珝眉目舒展開來。
大約又過了十幾分鐘,許珝才悠悠轉醒,只是人看上去還懵著。
祁硯旌單手托住他的下頜,手指細微地動了動,像在很輕柔地安撫:“醒了?還難不難受?”
許珝眼皮只掀開一條小小的縫,很緩慢地邊眨眼邊睜大,似乎在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
祁硯旌耐心地等著。
好一會兒,許珝才緩緩開口,聲音有點。骸皶灐
祁硯旌臉色沉了些:“嗯,想吃東西嗎?”
許珝心里本來就有些翻騰,一聽到吃的,眼皮一翻,眉頭又皺了起來:“……想吐。”
祁硯旌手指緊了緊,神情更加凝重。
還沒想出要怎么做,許珝就徹底閉上眼睛,低低道:“你能不能別晃了……”
祁硯旌一愣,徹底坐不住了,扭頭問小老頭:“暈成這樣?!”
小老頭波瀾不驚,冷哼一聲:“那不然呢,這樣都算好的了,我是人開的藥不是神仙,你當什么靈丹妙藥一瓶下去就活蹦亂跳了?早著呢。”
“可老這么暈著不行啊!
“你急什么呢,過會兒就好了!
祁硯旌還是急,但不說話了,就在許珝面前坐著,隔一會兒看一次時間。
等到第一瓶營養液快輸完的時候,許珝總算能坐起來,不再覺得整個世界都在轉悠。
他人稍微有些精神了,就開始作,祁硯旌問一句哪里難受,他很不得從頭到腳都說一邊,連頭發絲都能透出委屈。
張暢帶著衣服和飯菜過來,推門看到的,就是祁硯旌給許珝揉額角的畫面,手里大包小包差點全掉地上。
“你、你你你們干啥呢?!”
許珝從祁硯旌肩頭露出小半張臉,看上去像整個人都被抱在懷里。
聲音聽著也懶洋洋的:“沒看出來么?我撒嬌呢!
祁硯旌在他后腰拍了拍,“別瞎說!
他扶許珝靠著床頭坐好,自己則坐回一旁的椅子上,沖張暢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張暢愣愣地走進來,把衣服放在床頭,飯菜放在小桌上,人都還是震驚得有點懵。
許珝被祁硯旌抱住的畫面,越想越曖昧。
他打開飯盒,就是一小碗蔬菜粥,問許珝:“現在能吃嗎?”
許珝點頭,他其實有點餓了,就是不知道這回吃了還會不會吐。
張暢見他愿意吃東西,長長抒了口氣,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許珝也很乖的慢慢吃。
只是越喂張暢心里就越不舒服,總感覺毛骨悚然的,一偏頭,果然和祁硯旌的視線對了個滿當,嚇得手一抖,粥糊了許珝一嘴。
“你干嘛呢?!”許珝滿嘴黏黏糊糊,懵得睜圓眼睛。
尋思著,自己嘴雖然不大,但還不至于找不到口吧。
張暢回神,趕緊忙著找紙,卻被祁硯旌搶先。
祁硯旌動作迅速,卻相當優雅地從床頭扯了張餐巾紙,捏著許珝的下巴把糊在嘴上的粥擦干凈,然后扔進垃圾桶,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絲滑無比。
他坐回椅子上,長腿交疊抱著胳膊,看向張暢,非常無所謂地說:“繼續喂啊!
張暢哪還敢喂。
張暢只想直接消失。
許珝懵了一會兒,目光在兩人之間打了轉,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抿嘴笑了笑,對張暢說:“你先出去吧!
張暢如蒙大赦,一溜煙立刻沒了影。
病房里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祁硯旌心里總算舒坦些。
許珝這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吃點東西老愛舔嘴唇,吃一口舔一口,多容易起皮吶。
看上去也……不太好說。
許珝看著祁硯旌,眨了眨眼。
“?”
許珝笑了:“你喂我呀!
“?!”
許珝撇撇嘴:“你把我助理嚇跑了,我手上又沒力氣,你不喂我怎么吃呢?”
祁硯旌:“……”
祁硯旌沒話說了,在心里暗暗衡量了下是愿意繼續看張暢喂他,還是自己親自上手,答案顯而易見是后者。
他起身坐到許珝床邊,舀了勺粥送到他嘴邊。
許珝卻往后縮了縮,一臉純真:“燙。”
祁硯旌抿了抿唇,緩緩收回手,吹了兩下再送過去,小祖宗才愿意張嘴。
沒喂兩口,許珝又摸摸肚子,說不想吃了。
祁硯旌攪拌著還剩了大半的粥,皺起眉:“才吃多少?張嘴,再來一口!
許珝卻靠回床頭,拿大眼睛看他,漸漸緒起委屈:“你說話怎么這么兇呢……”
祁硯旌:“……”
這下是真沒脾氣了。
他把勺子放回碗里,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投降,舀起一勺吹了吹,放柔聲音:
“再吃一口好不好?乖一點。”
趴門口聽墻角的張暢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許珝嘴角揚起笑,張嘴含住勺子,還又舔了舔嘴唇。
這副樣子落在祁硯旌眼里,很像古裝劇里因為有了身孕所以恃寵而驕的貴妃娘娘。
于是祁硯旌人生第一次當老媽子,千哄萬哄才伺候貴妃娘娘吃完了半碗粥。
這種滋味,很難言說。
吃完飯,祁硯旌把東西大概收了收,又去洗了個手,回來的時候拿了兩樣東西——捧花和獎牌。
祁硯旌揉了揉許珝的頭發,神色在這一刻很認真:“恭喜啊,第一名!
許珝眼睛都亮了亮,漂亮的眼瞳里閃爍著灼熱的光。
他小心翼翼接過來,抱在懷里,很仔細地瞅了瞅那塊雕著飛鳥和太陽的玉質獎牌,又低頭聞了聞那捧花,而后驚喜抬頭看向祁硯旌:“花竟然是真的誒!”
祁硯旌忍俊不禁,在他床邊坐下:“不然呢?我們還不至于拿捧塑料花濫竽充數!
許珝整張臉都笑開了,輕輕摸著花瓣:“那我回去找個花瓶插起來,應該能開好幾天吧?”
他開心的點有時候總令祁硯旌覺得費解,甚至思考過是不是兩人年齡差太大,所以有代溝。
但無論如何,有個事實是毫無爭議的——許珝開心起來笑一笑的時候,是真的很漂亮。
祁硯旌半點眼神都沒分給拿捧花,目光一直落在許珝彎彎的眉眼上。
“嗯,能開好多天。”他說,“以后再多買些給你!
許珝不說話了,抱著花沖他笑,忽然他臉色變了變。
祁硯旌心里一緊,彎腰扶住許珝的肩:“怎么了?”
許珝搖搖頭,低聲道:“幫我……叫下張暢……”
張暢一直在門口聽墻角,幾乎下一秒就沖了進來。
然后祁硯旌才知道許珝為什么忽然要叫別人。
他又吐了。
剛剛被祁硯旌哄著騙著吃下去的一點粥,不一會兒就吐得精光。
祁硯旌視線被張暢擋住大半,只能看到許珝抓住床沿的指尖都變得青白。
小老頭尋著響動趕過來,檢查后對著一臉焦急的張暢,只說:
“沒關系,吐了就再吃,暫時只弄溫和好消化的。他腸胃被刺激得有點厲害,但還可以調養,一點一點的加,少食多餐,別碰那款止痛藥,要不了多久就能好。”
“他現在會覺得餓自己也想吃東西就是很好的情況了,其他的都不急,慢慢來。”
張暢連聲應著,又掏出手機做筆記,追著小老頭問食譜。
祁硯旌留下來陪許珝再吊了一瓶營養液,徹底結束小老頭來拔針時,天已經很黑了。
許珝下床穿外套的時候,走路還有點顫顫巍巍,祁硯旌看不下去扶了一把:“我背你出去吧!
說完也不管許珝答不答應,眼睛在四周的空地上掃了一圈,直接問:“我蹲哪兒?”
語氣相當自然,自然得好像打從心底里覺得“背許珝需要指定蹲的地方”是非常理所應當的事。
許珝扣紐扣的手一頓,怔愣片刻忽然笑起來。
這個畫面熟悉得很詭異。
當初在二樓的洗手間,許珝是因為腿痛得實在走不動路,才指了個地方讓祁硯旌蹲。
沒想到祁硯旌被□□得那么懂事,一直記到現在。
許珝笑得喘不來氣,他身上沒力氣,笑了一會兒就頭暈,伸手想扶門框,結果扶住了祁硯旌。
不知不覺間,就笑到祁硯旌懷里去了。
祁硯旌真的不懂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成天都在傻樂呵什么,但他最終還是在許珝手指的地方蹲了下去,穩穩當當把人背起來。
張暢和高平早早地等在了地下停車場。
祁硯旌把許珝送進車里,關好門,許珝就搖下車窗,趴在邊框上仰頭看他,小聲問:“這次回去了,我們什么時候再見呢?”
祁硯旌撥了撥許珝額前的碎發,聲音放得輕柔緩慢:“很快了!
許珝這才笑起來,沖他揮揮手:“好,那拜拜了!
祁硯旌點頭:“回去好好休息!
1評結束到2評開始的期間,有一小段休息時間,演員們可以離開演研所,回家放松或者跑行程。
最近天氣開始變好,每天都能看到暖融融的太陽,許珝狠狠休息了兩天,身上不怎么痛了,多多少少也能吃進去些東西。
休息的第三天,被老板華自亮叫去了公司。
董事長辦公室里,聶成益陪著笑給華自亮沏茶:“華總你看,還是讓我繼續帶小珝吧,我帶他最久,最了解他呀!
華自亮抿了口茶,笑笑卻不給回應:“嗐,不急啊小聶,這些事也需要雙方商量嘛,我把小珝叫來了,咱們再溝通溝通!
“好好,”聶成益搓著手在一旁坐下,“等小珝來!
“叩叩——”門被敲兩聲后,從外面推開。
華自亮看清了來人立刻起身,親自上前把人迎過來,滿臉堆起笑:“小珝來了呀,快快快,快坐下!
他給許珝斟了杯茶,熱絡道:“怎么樣?身體還行吧?你都不知道啊那天你暈倒,把我們都嚇壞了,幸虧沒什么大事,不然我要傷心死了!”
“是啊是啊,”聶成益也趕緊開口,“小珝你身體不好,評級越往后任務越重,華總最近一直再愁,說你身邊沒個經紀人可怎么辦呢?”
張暢立刻翻了個白眼,要不是許珝攔著,估計得罵出聲。
許珝眉梢挑了挑,對今天走這一趟的目的了然于胸。
他笑了笑看向華自亮:“華總是有安排了嗎?”
“——是呀,華總對你那是殫精竭慮。
華自亮剛要開口,卻被聶成益搶了話頭,臉上的笑不由地淡了些。
許珝倒是很好奇,短短一個月,這兩人怎么忽然就不在一條戰線上,變得有點面和心不和了。
他撐著下頜,手指在太陽穴上點了點,問聶成益:“聶哥你想說什么?”
聶成益臉上堆起討好的笑:“我是覺得哈,我畢竟是帶你帶得最久的經紀人,你的資源團隊我都最了解,沒有人比我更合適繼續帶你呀。”
“當初換人,也是因為不得已,現在我們繼續配合,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打造成宇宙大明星,為咱們公司創造最高的價值!”
許珝沒忍住,低頭笑出了聲,他捂住嘴:“不好意思,咳,可這樣的話,那個……誰?”
“丁柯!睆垥吃谝慌圆惶÷暤匮a充道。
“哦對,丁柯,”許珝想起來了,又帶上些歉意,“對不起,最近記性不太好,那聶哥你回來帶我的話,丁柯怎么辦呢?”
“他呀,他就是個新人,”聶成益拍著大腿,十分語重心長的樣子:“隨便分個底下的小經紀人帶就是了。小珝你不一樣啊,你是咱們公司的重點培養對象,那不得派個有經驗有人脈的來帶你,你說是吧?”
“哦,原來如此,”許珝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點頭,轉而看向華自亮:“華總,您也是這個意思嗎?”
華自亮還在喝茶,一時沒有回應,像還在等什么人。
聶成益焦急道:“華總……”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來晚了?”
門口忽然響起一道女聲,聶成益的臉色在看清來人后瞬間變了。
“岑姐!!”張暢甚至直接站起來,激動得臉都漲紅了,“你、你回來了?!”
華自亮看完周圍一圈人的表情后,才放下茶杯朝女人招招手:“小岑你可算來了,就等你了!
女人留著利落的短發,身穿干練的職業套裝,踏著小高跟款款上前。
她先是拍了拍張暢的肩,而后在許珝身邊坐下:“好久不見了,小珝。”
許珝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這個人。
岑槐——原身的第一個經紀人,也是原身的星探。
她從學校里選中了許珝,許珝才由此展開的星途,原身剛出道時最輝煌的那段日子,都是岑槐在帶他。
后來岑槐因為個人原因離職,原身的經紀人才變成了聶成益,事業逐漸一落千丈。
聶成益臉都黑了,不甘心地問華自亮:“華總,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啊,”華自亮攤開手,一雙眼睛笑得瞇起來:“小岑是小珝的第一個經紀人,和團隊的關系也最密切,由她負責小珝以后的工作事宜,不是自然而然嗎?”
“那我呢?!”
“嗐,你是丁柯的經紀人啊,人家好歹是咱們花錢挖過來的,要是這么快就換經紀人,外界還不得說咱們落井下石。俊
“可是——”
“小聶!”華自亮神情嚴肅了些,“再說下去你就不懂事了,小柯還是有潛力的,這次初評被淘汰也不用急,你好好培養嘛,你可是咱們公司最有能力的經紀人啊!”
聶成益滿腔的話都被堵死,氣得快要吐血。
他算了知道了,華自亮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繼續給許珝當經紀人,甚至早就聯系了岑槐,這幾天都拿他在當猴耍。
華自亮是個生意人,以前許珝還能給公司掙錢的時候,他就不遺余力地捧過他一段時間。后來許珝名聲壞了,他才漸漸的不管不問。結果現在一有了起來的苗頭,他還是跑得比誰都快。
知道在華自亮這里討不到好處了,聶成益只能把矛頭對向岑槐。
“小岑,你這么突然回來,是不是有點不地道啊?”他臉黑沉得可怕,咬牙道:“你當初一走了之,都是我在帶許珝,我給他拿下了多少資源,現在你說回來就回來,等于好處都給你占了唄?”
“是嗎?”岑槐神色不變,冷靜道:“真像你說的拿了那么多資源,怎么我走之前留下的w雜志長期合作,tq品牌的形象大使,f家的珠寶代言全都沒了?”
聶成益一哽。
岑槐不打算放過他,從包里翻出一疊資料繼續道:“去年一季度的服裝代言,臨近開拍忽然掉了;十月的v雜志開年刊,本來是單人單封,到你手里變成了五人封,還被扔進角落;c家定好的代言title忽然降成大使,這些,聶哥你有什么說法嗎?”
“那是、那是……”聶成益被噎得有點結巴,“小珝那時候的商業價值已經不如從前了,現實原因不可避免,但是華總——”
他沖著華自亮拍胸脯:“華總我保證,現在把許珝交給我,我肯定能再把這些談下來——”
“不用了!贬贝驍啵骸拔乙呀浾労昧。”
她把一個大文件袋交給華自亮,微微一笑:“這是合同。”
“好好!”華自亮頓時眉開眼笑:“不愧是你啊小岑,業務能力還是這么出挑,小珝交給你,我很放心!”
不僅華自亮,連許珝都驚了。
華自亮拆開文件袋時,許珝看了幾眼,全是各種高奢的合作,遠遠不止上面提到的幾家品牌。
一來就給出這么多見面禮,聶成益還能有活路嗎?
果不其然,聶成益足足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還不死心地想求華自亮:“華總……”
華自亮一個眼神都不愿意再分給他,語氣冷硬:“小聶啊,你應該多為藝人著想,小珝身體還不好,他現在需要回去休息了。”
聶成益目光暗了,再也說不出話。
·
車里,張暢還沒緩過那陣激動勁兒,逮著岑槐一個勁絮叨。
“岑姐啊,你可算回來了,你都不知道這兩年我們在姓聶的手下過的都是什么日子!
“你過得怎么樣啊,生的兒子女兒?”
“怎么突然愿意回來了呢?”
他問題太多,岑槐哭笑不得,只翻出手機里的照片,遞給他:“生的兒子,叫舟舟,回來是因為發現老公靠不住,所以離婚了!
“……啊?”張暢愣了。
岑槐不再多說,給了許珝一份資料,說:“后天有個戶外綜藝,小珝你準備一下吧!
許珝接過來翻開大致看起來。
岑槐繼續說:“是演研所的固定綜藝,祁硯旌會帶這次評級的前三名出去玩兩天一夜。獎勵性質的,沒有奇葩的任務環節,也不需要自己賺錢買飯吃,你只需要好好休息放松地玩兩天。”
許珝一怔。
忽然明白1評那天晚上,地下停車場里,祁硯旌說很快就會再見的意思了。
一開始許珝還以為他指的是2評開始,沒想到原來就在后天。
許珝合上資料,窩進座椅里,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路燈,不由地笑了起來。
·
回去后,許珝洗了澡半躺在床上,越想約樂呵,干脆給祁硯旌去了個電話。
采訪廳里燈火通明,祁硯旌端坐在高腳凳上。
工作人員拿來幾張稿紙,略彎下腰湊到祁硯旌面前。
“祁老師,就是這些內容,您看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十分鐘后就開始,行嗎?”
祁硯旌接過來,大致掃兩眼,抬了抬下頜方便別的工作人員往他西服領上別麥:“可以,辛苦了。”
他說著拿出手機,看清來電顯示后不假思索按下接聽:“喂?”
許珝甜絲絲的聲音順著電流傳過來:“我聽說了,原來我們后天要出去玩呀,難怪你說很快就能見呢。”
只聽聲音都能察覺到對面的人一定在笑。
“嗯!逼畛庫好寄咳岷拖聛,低聲道:“你怎么還不睡覺?”
“才九點呀。”
“醫生說的,你需要多休息!
啪嗒!工作人員的筆掉地上了。
可能是他這里鬧出了些響動,許珝安靜幾秒,忽然問:“你在干嘛呀?”
“錄個小采訪,”祁硯旌看了眼飛速撿筆裝作無事發生的小姑娘,淡淡道:“直播的!
“咚——!”
清脆的一聲巨響。
許珝多半把手機摔了。
于是整個訪談廳里,上至離得最近的主持人,下至最遠的小場務,滿滿當當一屋子人,都看到祁硯旌瞬間把手機拿遠些,而后閉了閉眼語氣無奈:
“你慢點,還沒開始!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么,又惹得他不自覺搖搖頭笑起來。
通話很快結束,祁硯旌把手機遞給自己的助理,理了理衣領,對徹底呆滯的主持人點點頭:
“不好意思,我們開始吧。”
所以當網友們打開直播時,看到的就是祁硯旌臉上還未散的笑意。
【臥槽!暴擊!我老公笑起來好溫油!】
【怎么又突然這么開心了?他最近的喜怒真的讓人很摸不著頭腦啊】
【em……所以我能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嗎?】
【em……人家想笑不行嗎,還需要向您請求批準?】
【不愧是祁老師啊,上班都這么高興,九點多還在加班的我只想回家躺著】
【雖然祁老師一直是勞模,但我也覺得他最近上班尤其積極,特別是對演研所的活兒……】
【我也……不會是因為有那誰誰吧?】
【噓!不可說不可說,等下又要被唯粉沖!】
(https://www.dzxsw.cc/book/25522767/3132016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