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下午，小雨綿綿。

        三夫人躲在房里，悠閑地烤著火。

        愛菊走到桌前，雙手去捧茶壺。

        她倒了一杯茶，來到三夫人面前，喚道：妹妹，給。

        三夫人接過茶，慢慢地喝。

        愛菊嚷道：妹妹小心，小心茶水燙嘴。

        三夫人抬起頭，叫道：愛菊姐，你也喝。

        愛菊應(yīng)道：我不渴，我現(xiàn)在不想喝。

        三夫人舉起茶杯，用嘴抿了一小口，稱道：愛菊姐泡的茶越來越好喝。

        “妹妹，我想······”愛菊道：

        “哇！”三夫人做了一個(gè)干嘔，那個(gè)抓杯的手一顫，杯子中的茶水撒得滿地都是。

        愛菊奔到三夫人面前，幫著三夫人擦茶水，說道：妹妹，你怎么啦！

        三夫人又吐了兩下，回道：我也不知道！我這兩天老是做干嘔。

        愛菊擦了一會(huì)，過去拿了一塊抹布，繼續(xù)往三夫人身上擦。

        三夫人喚道：愛菊姐，可以了。

        愛菊問道：妹妹，你燙疼了沒？

        要不要！我給你上點(diǎn)藥？

        “不打緊，不打緊，小雅沒有傷到哪！”三夫人應(yīng)道：

        三夫人反問道：愛菊姐，你剛剛想對(duì)我說什么？

        愛菊站起身，愣道：剛才！

        愛菊續(xù)道：我剛才想說，馬上就是清明了，我的那個(gè)死鬼，今年剛好去世三年，按照我們農(nóng)村的習(xí)俗，新墳三年之后，才能掃墓。

        所以，我想！

        “愛菊姐，你要是遇到什么難處！你跟妹妹說，妹妹一定盡力而為。”三夫人接道：

        愛菊答道：我謝謝妹妹！我想向妹妹借點(diǎn)時(shí)間······

        “愛菊姐，甭說是去給姐夫掃墓！就算姐姐去辦別的事情，姐姐也無須與我這般客套。”三夫人搶道：

        愛菊謝道：多謝妹妹體諒！

        三夫人叫道：愛菊姐，你快回去吧！

        愛菊應(yīng)道：妹妹，我明天可能還會(huì)耽擱一些時(shí)間。

        三夫人論道：愛菊姐，你明天趕得過來，你就過來，明天趕不過來，你可以不過來。

        愛菊稱道：妹妹，你太好了，你至情至性······

        “愛菊姐，你快回去，現(xiàn)在的天，黑得比較早。”三夫人嚷道：

        愛菊放下抹布，直向門外走。

        不時(shí)，愛菊氣喘吁吁地到了家門口。

        她站在家門口，喊道：土堆，你開開門。

        “娘，你請進(jìn)！”倩倩請道：

        愛菊一腳踏進(jìn)屋，問道：倩倩，土堆和水水上哪去了？

        倩倩答道：他們兄弟倆在房里。

        愛菊應(yīng)道：他們在房里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倩倩拉上門，正要閂門。

        愛菊叫道：倩倩不要閂門，我一會(huì)還得出去。

        “娘，你今天這么早就回來了。”水水鉆出來，嚷道：

        愛菊詢問道：水水，你哥倆在里面干嘛？

        水水應(yīng)道：我和二哥進(jìn)去添了一件衣服。

        倩倩圍到火盆旁，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娘，你為何站著！”土堆緩緩地走來。

        愛菊答道：我馬上要去集市。

        土堆接道：娘要去集市，我也要去。

        “我也去。”水水搶道：

        愛菊辯道：這些天陰雨不斷，你們跟去干嘛！特別是水水，走路都要人扶，誰顧得上你。

        水水嘟著嘴，沉默不語。

        水水慢吞吞地走到火盆旁“坐下”。

        土堆道：水水不可以去，我可以去吧！

        愛菊想了一會(huì)，答道：你去倒是可以。

        愛菊續(xù)道：水水，你在家里陪著倩倩大嫂烤火，我和你哥去去就回。

        土堆興奮道：娘，我們走啦！

        他到旁屋拿了一個(gè)斗笠，得意洋洋的走出門。

        愛菊一邊走著、一邊嚷道：倩倩，等會(huì)平伯送了飯菜過來，你就和水水先吃，平伯沒有送飯菜過來的話，你們等我回來之后——再做。

        倩倩說道：娘，你走慢點(diǎn)。

        走在集市的路上，土堆問道：娘，我們是不是去買祭品？

        愛菊接道：是啊！明天就是清明節(jié)，你們幾兄弟也要去看看你們的太爺爺、爺爺。

        還有，你們的爹。

        “娘，你不是不讓我們?nèi)ゼ腊莸鶈幔俊蓖炼岩蓡柕溃?br />
        “誰說的！誰不讓你們祭拜你爹！前兩年，我不讓你們祭拜他，全是農(nóng)村的習(xí)俗，如今過了幾年，你們可以過去祭拜了。”愛菊答道：

        土堆愣道：這樣啊！

        土堆追問道：娘，我們要去顧大舅他們家嗎？

        愛菊應(yīng)道：是的。

        愛菊說：我今天陪你過來，主要是——讓你熟悉路徑。

        往后，你就要自己過來買東西。

        土堆接道：哦！

        愛菊嘀咕道：你哥就沒這么好的機(jī)會(huì)。

        土堆喚道：娘，你又在想大哥。

        “想又如何！”愛菊接道：

        愛菊論道：之前家里窮，比當(dāng)下窮得多，你哥像你這么大時(shí)，還有你爹在世，家里就算有錢，它也不會(huì)經(jīng)過你哥的手，更不用說買賣······

        說著，愛菊情不自禁地流出了淚水。

        土堆勸道：娘，你別哭。

        愛菊擦了擦眼角，哽咽道：你們兄弟幾個(gè)都沒有念過書，我猜，你哥此刻還不認(rèn)識(shí)錢。

        “娘，你不要傷心，不認(rèn)識(shí)錢就不認(rèn)識(shí)錢，我和水水也都不認(rèn)識(shí)。”土堆答道：

        愛菊嚷道：你不懂，一個(gè)人不認(rèn)識(shí)錢，他到哪都會(huì)吃虧！

        “娘，你別擔(dān)心！我們是年輕人，我們一學(xué)就會(huì)。”土堆說道：

        愛菊會(huì)心一笑“傻孩子。”

        “我們都是娘的傻孩子。”土堆笑道：

        “我怎么把它忘了！”愛菊止住腳步，愣道：

        土堆好奇道：娘，又怎么啦！

        愛菊喚道：我們要去顧大哥的家里，這樣空著手去，豈不是太失禮！

        土堆接道：娘，你想怎樣！

        愛菊向前走著，說道：我原本想，想拿點(diǎn)花生過來······

        “娘，你不是把曬花生的方法告訴了顧舅媽！”土堆打斷道：

        愛菊應(yīng)道：我是告訴了她。

        土堆說：你把曬花生的方法告訴了人家，人家不會(huì)自己曬呀！

        愛菊回道：我們送的是我們送的，送什么東西都是我們的一片心意。

        再說，除了送花生之外，我拿什么送給人家！

        土堆喚道：那我們回去拿花生吧！

        “不拿了，我們走了這么遠(yuǎn)，再走幾步就到了顧大哥的家，我們只有厚著臉皮去了。”愛菊回道：

        土堆回道：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了。

        片刻，愛菊到了顧權(quán)實(shí)的店門口，喊道：顧大哥，生意好啊！

        “好好好，妹妹來了，你里屋坐，里屋坐。”顧權(quán)實(shí)答道：

        “顧大舅好！”土堆鉆上來，叫道：

        顧權(quán)實(shí)笑道：土堆也來了。

        愛菊放下斗笠，嚷道：顧大哥，我買一串鞭炮、一貼冥紙，還有五對(duì)蠟燭。

        加上，兩把香。

        “不慌，不慌，妹妹帶著土堆進(jìn)去屋內(nèi)坐會(huì)，你大嫂剛好在屋里閑著，你們進(jìn)去陪她嘮嘮嗑。”顧權(quán)實(shí)說道：

        土堆取下斗笠，把它放在一旁，說：顧舅媽還會(huì)缺人陪她嘮嗑······

        顧權(quán)實(shí)接道：真的。

        土堆辯道：顧大舅不是說過，你有幾個(gè)兒子！

        顧權(quán)實(shí)答道：我的兒子都在外面干活，哪有時(shí)間陪她嘮嗑！

        愛菊應(yīng)道：小梅不在家嗎！小孩子天生就愛念叨。

        顧權(quán)實(shí)道：小梅去了念書，她要到下午才會(huì)回來。

        “老板，給我兩串鞭炮。”

        “客官，你等一等。”

        顧權(quán)實(shí)對(duì)著愛菊，道：妹妹，你們先進(jìn)去，我還得做生意，我就不和你們聊了。

        愛菊挪著腳，喚道：顧大哥，你忙，你忙。

        “愛菊，你進(jìn)來，你快快進(jìn)來。”顧夫人看見愛菊走進(jìn)來，喊道：

        愛菊回道：顧大嫂，我來打擾了。

        顧夫人應(yīng)道：你說啥呢！

        “顧舅媽好。”土堆跟上來，禮道：

        顧夫人笑道：土堆好！

        顧夫人續(xù)道：你們能夠前來，真是稀客，稀客。

        愛菊一腳踏進(jìn)門檻，答道：瞧顧大嫂說的！我們姊妹之間，哪有什么客！

        “對(duì)，對(duì)，對(duì)，不是客，都是自家人。”顧夫人搶道：

        “姑姑好，姑姑好。”顧權(quán)實(shí)兩個(gè)兒媳，作揖道：

        愛菊微笑道：兩個(gè)侄媳莫客氣！

        顧夫人介紹道：這是我的長媳——萍芬，旁邊這位是我的二兒媳——粉蘭。

        土堆小聲道：娘，我叫她們······

        愛菊說：你叫她們“嫂子”，叫——大嫂。

        “兩位大嫂好！”土堆叫道：

        粉蘭沖著土堆笑了笑，喚道：姑姑，你和小弟過來這邊坐，這邊有火。

        萍芬抹著桌子，請道：娘，你和姑姑母子桌上請！

        愛菊圍上桌，慢慢往下坐。

        土堆湊過去，挨著愛菊坐下。

        “姑姑，這位小弟怎么稱呼？”萍芬問道：

        愛菊拍著土堆的后背，答道：他是我的二兒子，叫做——土堆。

        粉蘭夸道：土堆長得虎頭虎腦，夠精神。

        愛菊應(yīng)道：精神個(gè)啥！他就是一根筋，連個(gè)大字都不識(shí)。

        粉蘭接道：他沒有念書嗎！

        愛菊說：沒念。

        顧夫人湊到桌前，回道：愛菊，你不用耿耿于懷，像你這種家境，你能把孩子們拉扯大，已屬萬幸，倘若換作他人！指定不行。

        “顧大嫂，你用不著安慰我，我沒啥本事！說出來讓人笑話！”愛菊論道：

        顧夫人接道：誰會(huì)笑話你！誰敢笑話你！你是女中豪杰，也是女中精英。

        愛菊搶道：顧大嫂說笑！顧大嫂說笑！

        “哎呀！火盆中沒有火了，我去添火。”萍芬捧起火盆直往里屋走。

        粉蘭站起身子，說道：我也過去一下。

        顧夫人叫道：粉蘭，你去拿些干料出來。

        粉蘭點(diǎn)著頭，漸漸地向前走著。

        愛菊喚道：顧大嫂太客氣了，我們過來都是兩手空空······

        “何謂兩手空空！你們母子能登門，我們也就歡喜，你也說過，你與權(quán)實(shí)乃是姊妹，姊妹之間——就要走動(dòng)，不講那些虛的。”顧夫人辯道：

        “娘，火來了，你把腳挪一挪。”萍芬叫道：

        顧夫人挪著腳，嚷道：萍芬，森兒醒了沒有！

        萍芬將火盆推向桌底，應(yīng)道：我剛才看了一下，森兒還沒醒。

        愛菊問道：顧大嫂，森兒是誰？

        顧夫人微笑道：他是我的長孫。

        愛菊賀道：恭喜顧大嫂！賀喜顧大嫂！你這個(gè)年紀(jì)就已兒孫繞膝，你好福氣。

        “娘，姑姑，土堆，你們在這坐，我到里面看看粉蘭。”萍芬提起腳，嚷道：

        顧夫人見萍芬走進(jìn)里屋，嘆道：嗨！

        “什么兒孫繞膝！我那二兒子的身子弱，至今還沒半點(diǎn)動(dòng)靜。”顧夫人續(xù)道：

        愛菊賠禮道：對(duì)不起顧大嫂！我不知！

        “顧舅媽，你和顧大舅人好，我相信，大哥哥的身子會(huì)好起來的。”土堆道：

        顧夫人釋懷道：土堆真會(huì)說話。

        “娘，姑姑，土堆，你們拿著吃。”粉蘭捧著一大碗雞蛋，喊道：

        萍芬端著幾個(gè)小碗，緊隨其后。

        顧夫人叫道：愛菊，土堆，你們吃，你們都別客氣。

        “對(duì)了，我沒有端干料。”粉蘭愣道：

        愛菊一把拉住粉蘭，說道：不談干料，你坐下來吃飯。

        粉蘭應(yīng)道：姑姑吃，我天天在家坐著——消化不太好，我飯都還沒吃多久，我實(shí)在吃不下了。

        愛菊看了一眼粉蘭的肚子，說：你騙我吧！

        粉蘭回道：我騙你干嘛！你不信的話，你摸摸看。

        萍芬坐在一旁，嚷道：姑姑吃，我也跟粉蘭一樣，剛吃不久！

        粉蘭叫道：大嫂，我們進(jìn)去廚房收拾收拾。

        萍芬答道：咱們走。

        愛菊喚道：既然煮好了，我們吃。

        土堆說道：我吃一個(gè)雞蛋。

        顧夫人接道：你們想吃啥就吃啥！你們吃了，我就高興。

        愛菊叫道：顧大嫂，你也吃。

        顧夫人拿了一個(gè)雞蛋，回道：我陪你們吃。

        “姑姑，土堆，你們吃完飯，你們就拿干料吃。”粉蘭端著干料迎面走來。

        愛菊扭過頭，微笑道：粉蘭，你坐下，坐下。

        愛菊放下碗，說道：外面的天色暗了下來，我們也得回家去了······

        “我再給姑姑盛一碗飯。”粉蘭打斷道：

        愛菊用手擋著碗口，應(yīng)道：不了，不了，我吃飽了。

        土堆放下碗，禮道：顧舅媽慢吃！

        萍芬端著干料，喊道：姑姑，土堆，你們拿點(diǎn)干料吃。

        土堆走上前，伸出手去拿糖果。

        顧夫人叫道：你會(huì)吃糖果，你多拿兩個(gè)。

        土堆答道：夠了，夠了。

        顧夫人說道：愛菊，你拿兩個(gè)花生吃吃看，看我曬得怎樣！

        愛菊抓了一個(gè)花生，把它撥開“嚼了嚼”，夸道：好吃。

        顧夫人喚道：我按照你教我的做······

        “娘，我們回家去了，水水他們還在家里等著你。”土堆提醒道：

        “顧大嫂，兩位侄媳，謝謝你們的款待！你們有時(shí)間就去我家里坐坐，今天不湊巧！”愛菊邁著腳步，說：

        顧夫人接道：有啥不湊巧！你再坐會(huì)！

        愛菊解釋道：顧大嫂，水水他們還沒吃飯，我得回去給他們做飯。

        “顧舅媽，兩位大嫂，咱們走了。”土堆跨出門，嚷道：

        顧夫人喊道：土堆······

        “顧舅媽，我們回去了。”土堆揮著手，打斷道：

        “顧大哥，我要的祭品準(zhǔn)備好了嗎？”愛菊問道：

        顧權(quán)實(shí)扭著頭，回道：喏！就在那。

        “顧大舅，顧舅媽煮了雞蛋，你進(jìn)去吃個(gè)雞蛋。”土堆走出來，說道：

        顧權(quán)實(shí)應(yīng)道：我剛吃了飯，我不想吃。

        愛菊摸了摸衣兜，說：顧大哥，這些祭品總共多少錢！

        顧權(quán)實(shí)辭道：妹妹，你說那些傻話干啥！你到大哥這來買幾樣?xùn)|西，大哥還要收你的錢，你不是在打大哥的臉嗎！

        愛菊辯道：顧大哥，你不可這么講！你開門做生意，也有很多不容易，你今天不收妹妹的錢，妹妹以后！

        顧權(quán)實(shí)答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我今天絕對(duì)不會(huì)收你的錢。

        愛菊論道：這些祭品的錢，你要拿著，不管怎么說！你進(jìn)貨要錢，這些貨不是你自己生產(chǎn)的。

        “妹妹，你別再這兒磨嘰！你讓他人看到這一幕，還會(huì)以為我們是在吵架！”顧權(quán)實(shí)接道：

        愛菊回道：顧大哥把錢拿著不就成了。

        顧權(quán)實(shí)想了想，答道：妹妹，我也不給你爭了，你拿一文錢給我。

        愛菊說道：這些東西最少也有······

        “妹妹，你再多話，我真要生氣了。”顧權(quán)實(shí)嚷道：

        愛菊瞧見顧權(quán)實(shí)瞪著兩眼，只得拿出一文錢，把它放在柜臺(tái)上。

        顧權(quán)實(shí)小聲道：妹妹，你少跟我犟。

        “顧大哥，妹妹先走了，你和顧大嫂······”愛菊喚道：

        “妹妹，我還沒和你嘮上幾句······”顧權(quán)實(shí)搶道：

        “下次吧！我今天過來買祭品，還是請了假，我確實(shí)！”

        “你都這樣說了，我沒有理由留你，你請假的時(shí)間有限，你路上保重。”

        “顧大哥保重。”

        “顧大舅再見！”土堆喊道：

        顧權(quán)實(shí)微笑道：土堆，你曉得我家的住址，你帶著水水他們過來我家玩啊！

        土堆答道：我們會(huì)來玩。

        愛菊提著祭品，喚道：顧大哥，再見了。

        顧權(quán)實(shí)叮囑道：路上全是泥，你們路上當(dāng)心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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