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命不受
從張省長那里離開之后，梁健站在已經(jīng)比較空曠的省政府大樓前的草坪上，站了許久。拿著手機(jī)，想撥出那個熟悉的手機(jī)號碼，卻始終缺少點(diǎn)勇氣。
他站了足有半小時，終于說服了自己，撥出了那個號碼，可號碼卻提示關(guān)機(jī)。這種聯(lián)系不上的感覺，讓他心生恐慌。
她去了哪里？她會去哪里？這些問題，梁健都找不到答案。他不得不認(rèn)識到，他曾經(jīng)以為深愛的人，其實(shí)并不了解。
在這寧州，她似乎無處可去。那，鏡州呢？
梁健能猜到的唯一的地方，只有鏡州。梁健此時也顧不上合不合適，就給在鏡州的馮豐打了電話，他對胡小英是比較熟悉的。
馮豐接起電話，表示很驚喜。不等梁健說話，就聽他大聲笑著調(diào)侃：“哎呦，我的大英雄怎么今天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梁健此刻心里全是胡小英，哪里還有心情陪他玩。便正經(jīng)著語氣說：“我有正經(jīng)事問你。”
馮豐聽梁健語氣嚴(yán)肅，便也收起了玩笑之意，問：“什么事？”
“我想讓你幫我打聽一下，看胡小英有沒有回鏡州？”
馮豐一愣，問：“她回鏡州？這種事需要打聽嗎？她現(xiàn)在是宣傳部副部長，這么高的級別，要是回鏡州，肯定是大新聞啊！”
對于胡小英的事情，省里已經(jīng)封鎖的很嚴(yán)，畢竟關(guān)系到一個女干部的名聲，所以，馮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梁健也不能把事實(shí)講出來，就說：“她可能是悄悄地回去的，總之你幫我去仔細(xì)打聽一下，最好去她原來住的家里看看，是不是回去了。”
馮豐向來是個愛八卦的男人，又問：“你老實(shí)說，干嘛去打聽人家副部長有沒有回鏡州？還讓我去人家家里看看，是不是藏著什么歪心思？”
梁健知道，馮豐就是這么個人，就是句玩笑話。你不回答，他也不會心里記著。但，梁健此刻就是覺得心里煩，控制不住地口氣就有些不好：“這么愛打聽干什么？讓你去看看，就去看看唄。”
馮豐也察覺到了梁健有些不對，也沒計較梁健的語氣不好，問：“你今天怎么了？”
梁健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那些煩躁，緩了緩語氣，說：“沒什么。心情不太好。拜托你的事情別忘了。”
“我記住了。你真沒事？”馮豐不放心，又問了一句。
“嗯。沒事。我先掛了。”梁健說完就掛了電話。電話那頭馮豐倒是郁悶起來，想這梁健平時不這樣啊，怎么今個火氣這么大。郁悶歸郁悶，梁健拜托他的事情，他還是很上心，當(dāng)即就出門去了。
這邊，梁健掛了電話后，站在那邊，又吹了會風(fēng)，等心情完全平靜下來后，才往家趕。原本打算在寧州城藏幾天，但，既然賀健翔已經(jīng)不在他手上了，那么藏著也沒意義。已經(jīng)好多天不回家，回家看看霓裳，也好。
霓裳的感冒已經(jīng)好了。好多天不見，看到他，沒有笑。而是很謹(jǐn)慎地趴在項(xiàng)瑾的肩膀上，一雙純凈無暇的眼睛盯著他的臉，打量了好久，才總算是記起了他是誰，眼睛微微瞇起，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樣明媚，心中的那些陰郁，頓時煙消云散。抱過她的那一瞬間，她張開手，柔嫩的手指帶著好奇撫在他的臉上，然后又笑了。看著她這樣純凈的快樂，梁健忽然覺得，如果讓他為了這個笑容，放棄整個世界，或許也是可以的。
往往做父親的喜悅，總是會在女兒的每一個笑容中，漸漸的加深，漸入骨髓。父親不像母親那般，擁有與生俱來的愛。他和女兒之間的相處，更像是一對戀人，從相見相識再到相知相戀，這是一個相對緩慢的過程，但往往等到不可割舍時，卻要比母親的愛來的更加深沉。
人說，父愛如山，或許就是因?yàn)橛兄斑@樣一個沉淀的過程，所以才會顯得更加的凝重吧。
這一夜，霓裳是在他的懷里睡著的，項(xiàng)瑾說，她從未像今天這樣如此乖巧，就這么笑著笑著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梁健沒去省政府。他想休息一天，陪霓裳一天，順便也想一想，接下去該怎么做。張省長昨天的話，很對。輿論確實(shí)可以借勢，但不能依賴。
之前在涼州的行動，梁健過于依賴了一些。而他這一天的休假，卻沒能休完。中午時分，涼州電視臺開始直播陳昌國給遇難家屬發(fā)放補(bǔ)償金的新聞。
也不知道這陳昌國是不是故意的，補(bǔ)償金發(fā)放到快結(jié)束的時候，他又和上次一樣，捧了梁健一把。梁健在電視機(jī)面前，聽到他的那句話，頓時有種罵娘的沖動。
之前的一百萬，雖然數(shù)量也比較大，但相比較于有些事來說，這一百萬還不夠資格做文章。但這一千萬就不一樣了。
梁健立馬給褚良打了電話，問：“這陳昌國是怎么回事？你沒跟他說，這一千萬是賀健翔拿出來的嗎？”
褚良無辜地回答：“說了啊。我還把那份賀健翔簽了字的文件發(fā)給他了呀。”
梁健聽后掛了電話，給陳昌國打了電話過去。第一個沒接，第二個，梁健看到陳昌國從電視鏡頭里走了出去，然后他聽到了陳昌國的聲音。
“梁主席啊，你好。你看到電視了嗎？我完全按照你的意思來辦了。”不等梁健說話，陳昌國就說了一長串。
梁健忍著怒氣，問：“那份賀健翔簽字的文件呢？這一千萬是誰掏的腰包你不清楚嗎？”
陳昌國一愣，說：“可是，那賀健翔是這次塌樓事件的罪魁禍?zhǔn)装。∫钦f這筆錢是他的，估計這些家屬的情緒就不會這么穩(wěn)定了。”
“家屬的情緒怎么樣是需要你去想辦法的事情。但事實(shí)是怎么樣就是怎么樣！錢是賀健翔的，就是賀健翔的，不會是我的，也不會是你的。也不能是我的，或者是你的。一千萬，可是足夠我們兩個蹲上個無期徒刑了！”梁健最后的話，有恐嚇的成分在里面。陳昌國作為一個干部，應(yīng)該清楚，但依然被嚇得不輕。忙說：“梁主席，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我馬上去辦。”
之后，陳昌國到底怎么辦了，梁健沒有看到。因?yàn)樗灰粋�電話，叫去了省政府。華劍軍的辦公室，不僅有張省長在，還有紀(jì)委書記在，夏初榮也在，梁健到的時候，他們?nèi)苏谏嘲l(fā)上，華劍軍坐在辦公桌后面，臉色不好。
梁健進(jìn)去后，路瑋霆沒泡茶，就關(guān)上門出去了。華劍軍畢竟比他大好幾級，梁健雖然恨他，但面子工程總要做，喊了一聲華書記，然后恭謹(jǐn)?shù)卣驹谀抢铮却l(fā)話，姿態(tài)挑不出一絲毛病。
半分鐘時間，華劍軍愣是沒說話。甚至都沒抬頭看梁健一眼。張省長有些看不下去，開口打破了沉默：“梁健，今天中午涼州的新聞看了吧？快跟華書記說說這一千萬是怎么回事？這種事，雖然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怎么也得給省里匯報一聲對不對？這樣的話，我們太被動了。” 張省長的話，聽著像是責(zé)備，實(shí)則是在維護(hù)梁健。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將梁健的責(zé)任卸去了一大半。最后只是一個讓領(lǐng)導(dǎo)陷入被動的，不算是責(zé)任的責(zé)任。
張省長這么一開口，將梁健的責(zé)任幾乎摘了個干凈，華劍軍自然就坐不住了。他抬頭開口：“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一百萬可以，這一千萬可不是小兒戲。梁健，你也是一個正廳級的干部，雖然位置上還沒跟上來，但級別已經(jīng)上來了。你應(yīng)該清楚，這要是干部貪污受賄了一千萬，該判多少年！”
梁健回答：“這一點(diǎn)，我清楚。”
華劍軍看著他，冷笑一聲，說：“既然清楚，你還這么大膽子。你是怎么回事？”
梁健看著他，毫不怯弱，也毫不退讓，平靜回答：“這跟我膽子大不大有什么關(guān)系，這一千萬是賀健翔主動要補(bǔ)償給那些遇難者家屬的。”
“賀健翔是此次涼州塌樓事件的主要責(zé)任人，在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之前，他的所有資產(chǎn)都應(yīng)該要進(jìn)行凍結(jié)，你怎么可以……”華劍軍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梁健打斷：“凍結(jié)資產(chǎn)是組織上的事情，我插手不上。現(xiàn)在一千萬已經(jīng)到家屬手上，只能說明，組織上凍結(jié)資產(chǎn)的速度太慢。而且這也是賀健翔自己心甘情愿的事情，我想攔也攔不住啊！華書記要是不信，可以讓我跟賀健翔見一面，我們當(dāng)面對質(zhì)一下。”
提到跟賀健翔當(dāng)面對質(zhì)，華劍軍的眼神似乎閃爍了一下，梁健并不能完全肯定。華劍軍說：“他現(xiàn)在正在接受審訊，不能見你。好了，這件事無論怎么樣，是你失職在先，你回去將關(guān)于這一千萬的來龍去脈寫一份報告。至于對你的懲罰，我會和張省長他們討論了之后，再決定。”
梁健就這么被趕出了辦公室。路過路瑋霆辦公室門口的時候，路瑋霆從辦公桌后面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身子動了動，卻又重新坐穩(wěn)了。似乎是想站起來送他一送，卻又停了下來。
梁健并不在意。他走到電梯門口，沒有立即走。他站在那里想之前他提到與賀健翔對質(zhì)的時候，華劍軍眼中似乎掠過了那么一絲不自然，梁健心里不由生出了一些擔(dān)心。他想了想，給姚松打了個電話。
“你知不知道賀健翔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哪里？”梁健問姚松。
姚松說不知道。梁健又問他，那能不能找出來。姚松說他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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